過了幾天舒坦日子,苟理跟著廣知南離開了京城。不過離開前,廣知南有小半日不在馮國公府上,苟理也未曾問他去了哪裏,就算苟理問了,想必廣知南也不會跟苟理說。


    抬頭望了一眼遠處,苟理說道:“我們要北上?”


    廣知南微微點頭:“去北邊辦一點事情。”


    “是哪個慕劍清交代的?”苟理說道。


    廣知南既然現在得聽命於慕劍清的,在馮國公府住的好好的,現在離開,自然是慕劍清交代了事情。


    不過對於苟理來說,廣知南領著他去哪,便去哪。


    “有些事,我要提前交代一下,免得到時候,你小子壞事。”廣知南說道。


    苟理微微一笑,看來此行,還得他出力。


    “現如今北蠻又南下了。”


    “北蠻南下?”


    苟理自然沒有上過戰場,但當年的北蠻南下之時,他已是少年,自然記得那時候,流民失所,鬧得大奉人心惶惶。


    現如今為何南蠻又要備下,他隻不過是一個百姓,自然不曉得。但,這般說來,北方現在已經戰亂,此時前去北方又能做何事?


    人人遇戰事,避之不及,而此時廣知南卻帶著他要北上,苟理自然不明所以。


    “嗯。所以此行,務必小心,所謂刀劍無眼,縱使功夫再了得,也勝不了,數萬雄兵。”廣知南一皺眉頭,說道。


    “既然如此,不去不可?”苟理問道。


    廣知南隻是一個江湖武夫,他自不願趟這趟渾水,可現如今,童蛟還在慕劍清的手中,他若不聽,恐怕慕劍清會要了童蛟的性命。畢竟慕劍清此人,心狠手辣,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可不算什麽。


    “若不是北蠻南下,你我也不用前去。”廣知南說道。


    苟理無奈一笑,看來,不去不行。


    “原本我教你功夫,是為了殺人,所以這一次前去,你可隨意出手。”廣知南說道。


    苟理可不願跟人交手,更不願出手殺人。況且,對於他來說,沒有緣由便殺人,苟理心中猶豫。


    “怎麽,不願意?”廣知南一歪頭,看向苟理。


    “跟你學武雖然有些時日,可直到現在,我卻未曾出手殺過一人。唐突間,你便領著我要北上,還讓我殺人,是否得給我一個說法。”


    “你不需要什麽理由。但凡殺人,皆是借口。我不是那些衛道士,既然不把她們所說的仁義道德當做一回事。雖然我不知你是如何想的,不過,奉勸你一句,你沒得選擇,所以出手時不要猶豫,否則,到時,死的便是你自己。”廣知南說道。


    苟理心中無奈,自己從來沒有向往過什麽江湖。從前,他最大的誌向,不過是成為人上人罷了。可現如今,不僅被廣知南一把推進江湖之中,更要出手殺人。


    人人都說,心中有江湖身便在江湖之中,他苟理心沒有江湖,卻已經身在江湖。


    “你可曾想過,死後會怎樣?”苟理問廣知南。


    廣知南看著苟理:“你是什麽意思?”


    “人都說,死後,會下陰藏地府,到時候有判官來審,將這一輩子的所作所為,全都翻出來說事。一生皆行善事,便可投胎為人,可享人間富貴;若是作惡太多,便要受刑罰,轉世為牲畜,任人宰割。”


    “嗬嗬嗬……”廣知南笑了幾聲。


    “你這一輩子,一定殺了不少人,我想死後,一定會在地府之中,受盡折磨,難道不怕?”


    廣知南不屑一顧,說道:“我怕。”


    “怕,為何還做這些?”


    “我怕的是,想殺之人沒有殺掉。”廣知南看向遠處,接著說道:“小子,我告訴你。天底下芸芸眾生,世人沒什麽不同。人心本惡,所以才有先人立下什麽祖宗立法、道德倫常,管束後人。可就算如此。天底下的惡人除之不盡,天底下的惡性,遍地皆是。所以,你看我是惡人,但我卻從不辯駁。因為偽善是這世間最大的惡。”


    “你說的這些,我可聽不懂。”苟理笑著搖頭。


    “小子,沒什麽難懂的。比如說,當時你殺你師父,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又有何用?難道他死後,就能脫離你所謂的苦海?隻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愧疚作祟,找來的一套說辭罷了。”廣知南麵帶譏諷,不過苟理可看不到他的麵容。


    苟理沉默不語,二人來到一間驛館,廣知南隨手丟給他們一個令牌。驛館之人看到令牌,對廣知南與苟理頗為恭敬,說道:“兩位大人,不知小的如何為兩位效勞?”


    廣知南一擺手:“不用那般麻煩,你隻要給我二人兩匹快馬即可。”


    “是。”那人一躬身,對身後之人交代了一句。


    “二位大人,小的已經派人去備馬匹,一定會是這驛站之中最好的馬匹。”


    廣知南卻不在乎是不是最好的馬匹,就算耽擱幾日也無妨。不過他說道:“我二人前來之事,他人若是問起來,你該如何說?”


    那驛站之人,自然明白廣知南的意思,一躬身,說道:“二位大人請放心,小的絕沒有見過二位。”


    “很好。不過就算你說了也無事。不過事後,讓我知道是你告訴他人,不管你在何處,我都會取你的性命。”廣知南雙眼一眯。


    那人嚇得連連點頭。


    他們這些人,雖說是為朝廷辦事,但與平民無異,沒有官職,也沒有什麽大權。所以,平日裏,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要練得如火純情。不然凡事能來到驛站的,可都是“大人”,他們又如何招惹的起?


    若是自己說話辦事惹了什麽人,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驛站外,有駿馬嘶鳴。廣知南領著苟理走了出去。雖然眼前的馬匹不是什麽神駒,但看它們四肢健碩,雙眼玥玥生輝,也可見是好馬。


    廣知南點點頭,翻身上馬,苟理則騎上了另外一匹。這時,驛站那個招呼他們二人的也跑了出來,手裏拿著一個包裹。


    “二位大人,咱們這驛站離下一處驛站,還有些路程。這是小的一點心意,還請二位大人手下。”


    廣知南看了一眼包裹,問道:“裏麵裝的何物?”


    “是一些幹糧,大人莫要嫌棄,收下之後,在路上可來充饑。”


    廣知南微微一笑,點頭道:“你辦的不錯。”然後一指苟理,說道:“將包裹交給他吧。”


    看來,還是得苟理做這個苦力。


    苟理將包裹接了過來,說道:“多謝。”


    二人策馬揚鞭,向北行去。身下兩匹駿馬,跑起來腳下生風,不知二人行了多少裏,卻未曾見到驛站。


    廣知南一皺眉,看來前麵驛站之人,早就知道此事,這才給他們準備幹糧。、


    “下馬休息吧,今晚隻能露宿山林了。”


    苟理牽著馬跟廣知南走到樹林之中。露宿山林自然沒什麽問題,原本,他跟廣知南就沒享過福。


    苟理盤腿而坐,這些日子,靜氣養神,廣知南也不再日日對他行針。苟理的臉色雖然還蒼白無血,但他的精氣神越發的足了。


    廣知南看了一眼苟理,說道:“小子,感覺如何?”


    “想必是死不了。”苟理淡淡一句。


    “跟我耍貧嘴?你小子找死?”廣知南坐在一塊石頭上,望著山頭的夕陽,夜幕降臨。


    “我可沒有。原本你日日給我行針,我還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那滋味,真是讓人流連忘返哦。不過這些日子,你卻放過了我,難道是大發慈悲?”


    “嗬嗬嗬,我要是想折磨你,恐怕你現在決不會還活著。”廣知南大難說道。


    雖然廣知南語氣中帶著一股傲氣,但苟理自然曉得廣知南說的沒錯。不過苟理所說廣知南的銀針秘法乃是非人之痛,也一點不假。


    這倒不怪廣知南,而是因為苟理原本便沒有一絲武功修為,所以銀針秘法用在他身上無異於抽筋洗髓,怎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就算廣知南沒有殺他之心,但苟理當時卻也差點未撐住,變成一個死人。看看他現在的模樣,絕無半點是假。


    “小子,你可覺得身上有何異狀?”廣知南雙眼一眯看向苟理。


    苟理說道:“該看到的你都已經看到,你既然張口問,那麽說的一定其他事。不過除了行針之時的疼痛,也沒其他的異狀。”


    廣知南之所以這般問,乃是因為童蛟。就算狠毒如他,也未曾想過在一孩童身上試煉此法。銀針秘法,本就是廣知南在習武之後,在另辟蹊徑所創。


    而當時,慕劍清用銀針秘法救了童蛟,竟沒想到讓童蛟年過二十,還是少年模樣。看來就算是他自認為對銀針秘法已經頗為了解,也有不知之處。


    “為何問我這件事?之前可未曾見你這般關心過我。”苟理說道。


    “關心?別自作多情了,天快黑了,去撿些柴火。”廣知南說道。


    苟理歎了一口氣,站起身,說道:“還是得我來做苦力。”


    這般說著,苟理走進黑暗之中,他一邊見著幹柴,心中思量:不知這廣知南要殺誰,不過倒是一個時機,若是有機會便逃走吧。


    可轉念一想,苟理苦笑搖了搖頭:“談何容易?我走簡單,難道還能帶著老頭一起走?就他那個倔脾氣,恐怕我說破了嘴,他也不會聽。”


    而廣知南則低著頭,陷入沉思,怕是現在也未有童蛟能夠讓他牽掛。他可是當年的鬼畫龍,又怎是那般容易被他人擺布的?就算是慕劍清,又能如何?


    隻是他廣知南可不是什麽有勇無謀的莽夫,自然曉得,對付慕劍清,不可心急。如何也得先救出童蛟再說。


    “不知此事交給她,辦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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