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道禪的另一隻軍馬,自然便是宇文無敵手中的三萬士卒。不過一向風風火火的宇文無敵此次卻異常從容,他站在山頭,看向山穀。


    “老爺,還要再等不成?”


    “白老啊,您平日裏可最是有耐心。此次才等了這麽些時日,為何便心急了?”宇文無敵笑著說道。


    白姓老翁搖頭歎氣:“老爺,您倒是好耐性。既然宇文家冒了如此大的風險,就是為了能有用武之地。現在這些人卻在山穀之中遲遲不得上路,又是為何?雖然,我未曾上過戰場,不過也曉得,戰事緊急,等不了人啊。”


    “戰場自然是等不了人。可人卻得等。”宇文無敵說道。


    “老爺此話是何意?”


    宇文無敵說道:“白老啊,你也知,此次我宇文家可是犯了砍頭的大罪。就算是為了平定北蠻,若是真的皇帝怪罪下來,也無人能保住宇文家。”


    “此事,我早已經跟老爺說過。”


    “是了。所以既然如此,那我宇文家就要給自己要一道護身符。”


    “護身符?”百姓老翁不明何意。


    宇文無敵繼續說道:“誰人能降罪我宇文家?可不就是皇帝。既然如此,那麽這道護身符就得由皇帝來給。”


    “老爺啊,這皇上如何能給?您如此說,我倒是糊塗了。”


    “此事不難,隻要一道聖旨便可。若是有聖旨命我宇文家這三萬士卒北上。那便是皇帝給了我宇文家一道護身符。事後,真的有人想要查我宇文家,我便可拿著這道聖旨麵見聖上。”


    聽到宇文無敵如此說,白姓老翁恍然大悟。


    “老爺原來這個意思。這麽說來,宇文家倒是真的可以辟禍。”


    “而比我著急的,自然便是萬通閣。這道聖旨就得由萬通閣幫我宇文家求來。”宇文無敵雙眼一眯,笑著說道。


    “這萬通閣到底是何方神聖,一直聽老爺談及,可我卻為何從未聽說過?”白姓老翁可知萬通閣。


    “白老未曾聽說過,倒也沒什麽奇怪。此事,您老不用知道。”宇文無敵說道。


    白姓老翁點點頭,既然宇文無敵這般說了,他也不會再問。


    “白老啊,你說比皇帝聖旨還有用處的是誰的話?”宇文無敵突然一問。


    白姓老翁搖頭一笑:“自古這天下便是坐在龍椅的那人。哪還會有人比皇帝的來的有用。不然,這皇帝為何稱自己是替天治國。他啊,可是天子哦。”


    天子天子,便是天之子。而百姓頭頂的是天,除了天,哪還有比他更高的?


    宇文無敵,搖頭道:“白老說的沒錯,雖然天下百姓皆要聽從皇帝。可若是有一日他們不聽,又當如何?這天不變,可這天子誰人都可做得。所以啊,這百姓的話自然要大過皇帝。”


    就算宇文無敵這般說,可百姓老翁卻不敢苟同。自古百姓便隻有聽天由命的命,忤逆皇帝,那便是找死。


    “我知說這話,您老一定覺得不對。說的倒也是,畢竟百姓千萬,大多是敢怒不敢言之輩。隻有那幾人說話,誰人又會聽?於是全都做了卑躬屈膝之輩。但倘若是百姓紛紛站起開口,就算皇帝,也得掂量掂量他的龍椅是否還能坐的穩當。”


    “老爺雖然說的有理,可這與宇文家又有何幹係?”


    宇文無敵說道:“自然有幹係。我宇文家的三萬士卒,若是現在到了戰場,也不過是抗擊北蠻的士卒罷了。若是等到北方無妨擋住北蠻,而北蠻又禍亂一方,那麽,這三萬士卒再上戰場,救他們於水火,你說百姓會如何看我宇文家?”


    白姓老翁細細一想,雙眼一睜:“老爺果然是高瞻遠矚啊。”


    “哈哈哈,什麽高瞻遠矚,隻是稍懂得一點什麽叫做人心罷了。”宇文無敵說道。


    而宇文無敵這般做,可不是他的主意,乃是宇文修對他這般囑咐的。宇文無敵自然聽宇文修的。


    不過也可看出,宇文修果然是聰明絕頂之輩。宇文修乃是一個讀書人,而這天下是皇帝的,可掌管天下的,卻是讀書人。


    宇文修讀了這麽多年的書,聖人之言熟記於心。而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是因為他們德高望重,而是因為他們懂得人心。


    隻有懂得人心之人,才知如何掌管天下。不然,一切皆是空談。


    宇文修在進入京城之時,便按照聖人之言,行聖人之道。不過他讀書,讀的不是字,不是空談。所以他行的道,是治世之道。而不是救一人一家的小道。


    當然,若是真的要這般對他人說,怕是會遭到言誅筆伐。但能拿的起筆杆子的,還是讀書人。


    這便是世道,是幾千年的鐵規。


    而百姓大多是白丁,他們不明其中的道理。便隻得讀書人讓他們如何做,他們便如何做。最後心中深信不疑。若不到走投無路之時,絕不會推翻踩在他們頭頂之上的那群讀書人,也自然不會推倒站在讀書人頭頂之上的皇帝。


    “不過,算算日子,也不知北方如何。”白姓老翁眉頭一皺,說道。


    宇文無敵一抬頭:“怕是戰火要起了。”


    而京城之中的,宇文無敵之子宇文修這幾日在屋中看書如何也靜不下心來。這正是想不明白之處,按道理來說,現在宅院可安靜許多,也無人前來打擾他。


    因為那個自稱是他妻子的薑詩衣離開了宅院,未曾有一聲離別。


    此時宇文若兮端著茶走了進來,看到宇文修若有所思的樣子,說道:“大哥是在想薑姑娘吧?”


    宇文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宇文若兮與他一同長大,二人自然是心意相通。


    就算他現在開口說不是,也騙不過宇文若兮。


    “薑姑娘走了好幾日了,現在宅院中確實有些安靜,沒有之前熱鬧。”


    “笑麽不是最喜歡清靜?”宇文修說道。


    宇文若兮笑道:“大哥才是最喜歡清靜,可如今清淨了,也冷清了。”


    “你啊,何時也學會拿人取笑了。”宇文修有些無奈,搖頭道。


    宇文若兮給宇文修倒了一杯茶,說道:“怕是跟十三學的。”


    “說到十三,現在早就應該到了煙雲城,而到了煙雲城,那麽……”說著,宇文修看到宇文若兮麵帶擔憂之色,他未曾再說下去。


    轉而說道:“小妹啊,你不用擔心,萬通閣已經為他謀劃好,隻要沒有什麽差池,不會出事。”


    “我不擔心,他跟我說過會回來,便一定會回來。”宇文若兮微微一笑。


    宇文修不知宇文若兮是真的這般想,還是自我安慰。可現在說再說,恐怕也是無用。


    此事已經不是李道禪一人之事,別說大奉北方百姓,就連他宇文家也牽扯其中,若是李道禪戰敗,那麽遭殃可不是僅僅是他一人。


    不過這些事,他從來未曾跟宇文若兮提及,宇文若兮也未曾問過。


    畢竟像宇文若兮這般聰慧的女子,又如何不懂?正是因為懂,她才不問。


    “對了,十三身邊的那個宮女,你將她留下來了?”宇文修問道。


    宇文若兮點點頭,她說道:“阿落的性子,怕是到了宮中,一定會被他人謀害的。倒不如將她留下。反正她也是伺候十三的,現如今十三前去平定北蠻,她留在此處,宮裏應該也不會說什麽。”


    “這個是自然,畢竟十三現在在宮裏,可無人敢尋他的麻煩。”宇文修笑道。


    想起阿落,不禁微微一笑,這姑娘倒真是個妙人,不知整日在想何事。更不曉得,這樣的姑娘為何要進宮去。


    皇宮就是一個牢籠,而這個牢籠裏關著的可不是什麽牛羊,皆是虎狼。這般下來,如何不互相廝殺?別說那些主子,就是他們這些宮女太監,若是沒有心機,在那裏,早晚要成冤魂。


    現如今宇文若兮將他留下來倒是正好。


    “大哥,我覺得薑姑娘著實不錯,要不然你便娶了她。”宇文若兮說道。


    “小妹,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宇文修心中一驚。


    宇文修對於薑詩衣,不知心中如何想。這麽久了,薑詩衣一直陪在身旁,而且自稱為他的妻子,原本宇文修隻感到不妥,但是日子久了,倒是習以為常。


    況且,薑詩衣的身份,宇文無敵也告訴宇文修。他知道,就算宇文家如何富可敵國,但在薑家麵前,倒是小巫見大巫。


    於情於理,宇文修都不應該跟薑家有什麽牽扯。但……


    “大哥難道不喜歡薑姑娘?”宇文若兮問道。


    “倒也不是,隻是……”


    “既然喜歡,父親也答應此事,為何您不敢娶她?”


    宇文若兮用的是“敢”字,而不是“想”字。若是娶薑詩衣,一般人倒還真不敢。


    “此事日後再說吧。”宇文修雖然從未練過武,自幼讀書。但他膽識過人。不然又怎會一人前來京城,跟隨呂法一懲處了那麽多高官。


    不僅如此,他還將兵部尚書一職握在手中,就算李元長認命他又做了戶部尚書,宇文修也未曾回絕,這邊可看出他的膽識。


    年紀輕輕又遭受過朝廷的那些大臣們的排擠,還做出這些事來。在他人眼中還真是出身牛犢不怕虎。


    隻是在娶薑詩衣這件事上,宇文修確實心中擔憂。


    “大哥如何做,小妹我自然都會站在你那一邊。隻是我怕大哥若是不娶薑姑娘,日後一定會後悔。”


    宇文修看著手中的茶水,沉默不語。


    宇文若兮繼續說道:“後悔,不是為了宇文家,也不是為了爹,而是為了你自己。”


    “小妹,你嫁給十三可曾後悔?”宇文修淡淡說道。


    宇文若兮想也未想:“不後悔。”


    “你可知,就算你與他二人又夫妻之名,日後也未必會有正果。”


    “若是沒有,那也是我和十三之間的一種緣分。”宇文若兮喝了一口茶。


    宇文修點點頭,宇文若兮說的沒錯。


    無緣也是一種緣分。而老天既然已經如此優待,他這般畏畏縮縮倒是辜負了這段緣分。


    “小妹啊,十三一定會戰戰勝歸來。而到那時,若是他待我這個妹妹不好,我一定不會饒他。”宇文修對宇文若兮說道。


    宇文若兮微微一笑:“大哥不像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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