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亦溫坐在山頭之上,這宇文家的三萬大軍前來,對於現如今的煙雲城,可謂是久旱逢甘霖,一解燃眉之急。


    在李道禪焦頭爛額之際,慕容亦溫便跟李道禪說道:“既然城外無人送來消息。那麽我便出去。”


    “你小子在城裏老實待著吧。”李道禪歪頭看了他一眼。


    慕容亦溫搖搖頭:“此時可沒時間躊躇不已,若是不出城求援,就城裏這些人如何也守不住煙雲城,城破不過是遲早之事。”


    “怎麽,你怕死?”李道禪說道。


    慕容亦溫無奈一笑,他自然是不怕死的。


    見慕容不說話,李道禪說道:“半愣子,不是小爺看不起你。就你,若是出城,萬一遇上了北蠻,可不是羊入虎口?雖然,待在城中,如你所說,早晚會有城破之日,不過現在可還是活人一個,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沒事求死做什麽?”


    李道禪雖然言語中盡是譏諷之色,但卻是擔心擔心慕容亦溫,怕他出城之後會遇到什麽不測。可現如今,一人生死又有何重要?況且,慕容亦溫知道李道禪出城一事。他並未過問,不過與李道禪相識相知多年,李道禪去了哪裏,見了何人,又說了何話,慕容亦溫也能猜出個一二。


    大勢致此,就算是李道禪也做了城破身死的打算。可慕容亦溫絕不會讓李道禪死在這裏。因為李道禪應該是坐上龍椅之人。


    不過,就算慕容亦溫相勸,也無法說服李道禪,到時候,舍棄煙雲城先走。因為攻城的是蠻牙兒。李道禪到底如何看待蠻牙兒,慕容亦溫倒也說不清楚。


    可有一事清楚,那便是,李道禪絕不會讓蠻牙兒如此稱心如意,更不會讓蠻牙兒在他麵前殺一個自己在乎之人。


    可如今的蠻牙兒不是一人,身後卻有十多萬北蠻大軍,李道禪擋得住蠻牙兒,又怎能擋得住北蠻大軍?


    所以,就算出城凶險萬分,慕容亦溫仍是要去,他不能再等。


    “夜深人靜之時,我也常常回想往事。”慕容亦溫卻說道。


    這往事自然是他們身處北境之時。


    李道禪說道:“你想有個屁用,現在別跟小爺說這些。”


    慕容亦溫提及往事,李道禪臉上露出厭煩之色。這麽多年,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竟如多年前一樣,被北蠻逼迫地走投無路。


    “確實無用。當時我知文師有暗中幫助北蠻南下的謀劃之時,也曾勸過文師,隻是我又豈能左右得了他老人家?”慕容亦溫無奈一笑。


    他抬頭看向頭頂之上的青天白日,此時,說不得文無奇正坐在雲端之上,笑看煙雲城。


    “那個老東西,就是一隻老狐狸。所謂老而不死是為賊,說的果然有道理。老老實實做他的萬通閣閣主,豈不是逍遙自在?非要插手什麽朝廷之事。如此倒也罷了,畢竟這人嘛,若是不折騰,豈不白活?可拿如此多人的性命做籌碼,這便是惡毒。”


    雖然李道禪說的不錯。可文無奇所做,皆是為了李道禪,慕容亦溫倒也說不得什麽。


    他繼續說道:“當時,如今,和在北蠻之時,絲毫未變。我自以為用盡全力,可仍是什麽都未曾做到。”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隨心所欲,隻有天上的神仙,還有山裏的出家人。一個是有通天的本事,一個是有決絕的本心。”


    “若論年紀,當時也是應該我跟隨老大護著你們,可一直卻是你與老大護著我們的周全。”


    “半愣子,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再跟小爺追憶往事?小爺知道你們文人最喜歡無病呻吟。但說上幾句,便也妥了,難道還要沒完沒了?”


    “嗬嗬嗬,十三。在我眼中,你是殿下,你也是李道禪。可我最熟知的還是十三。但你可曾想過,當年差點,你便會死在北蠻手中?”


    “死在北蠻手中之人何其多?別說是北蠻,就是在大奉,日日多少人死於非命?這天下從來不缺人死,隻在於如何去死。”


    “生死一般無二。總有人得死,也總會有人活著。所以,我希望死的不是身邊之人。”慕容亦溫笑著看向李道禪。


    這話是慕容亦溫對他所言。


    李道禪嘿嘿一笑:“半愣子,你小子還是為自己多操心一些,小爺可不是那般輕易就死的。”


    若是放在從前,慕容亦溫倒是信李道禪的話,可現如今,他卻信不得。


    “當時,若是我挺身而出,將你們去北蠻帳中偷東西之事擋了下來。那麽死的便不是老大。”


    “死誰不是一樣?我說你半愣子也是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麽現在倒是愚不可及了?”李道禪聽到慕容亦溫這般說,看來慕容亦溫打算出城,此事他已經攔不住。


    “對你來說自然是一樣,可對我來說,卻不相同。”慕容亦溫咬咬牙。


    時隔多年,慕容亦溫終於將這麽多年的愧疚一吐為快。當年他膽小怕事,畏畏縮縮。一切若不是李道禪和老大二人冒死照顧他們,他們這些人又能活下幾個?


    可老大已經死了,當時慕容亦溫站在一旁,渾身顫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北境的大雪太冷。


    那時她沒有勇氣,現在自然不願重蹈覆轍。就算李道禪攔他,他也會獨自出城。


    不是李道禪不曉得慕容亦溫心中的愧疚,可現如今北蠻將煙雲城圍的水泄不通。就算慕容亦溫之意出城,又談何容易?


    他慕容亦溫想要出城前去求援,這北蠻又如何想不到?


    李道禪又不能親自護送,萬一被那北蠻捉了去,豈不是一命嗚呼?


    “你不再想想?”李道禪歎了一口氣,說道。


    慕容亦溫搖搖頭:“或許變應該和你一樣,有些事先做了再說。”


    “那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半愣子,我能派出去護送你的,可沒有多少人手。而且,若是你死了,不要說是小爺害得你。”李道禪看向慕容亦溫說道。


    慕容亦溫微微一笑:“這你放心,若是我死了,等到了陰曹地府,見到老大,那時他要是問起來,我一定說是因你而死。”


    “你小子放屁!別將錯怪在我的頭上!”李道禪瞪著眼睛。


    看到李道禪對他說話,還是那般刻薄,慕容亦溫卻無比安心,這便是李道禪。他心中越在意何人,便對此人說話越發難聽。


    無奈之中的李道禪將盧半田叫了來。


    “盧半田,從墨甲軍中找些功夫好的來。”


    “將軍需要多少人?”盧半田問道。


    李道禪一皺眉:“能找來幾個便是幾個。”


    “將軍到底要做何事?現如今,墨甲軍都在各城門前,領兵打仗。原本便已經捉襟見肘。現在可挑不出太多人來。”盧半田隻覺得有些難辦。


    “你小子怎麽今日也這麽多廢話?小爺讓你去,你就去!”李道禪一聽,心中更加煩悶。


    總不能,就派幾人送慕容亦溫出城?真要那般,便不是什麽羊入虎口,怕是蒼蠅自己入龍潭了。


    見到李道禪麵帶怒色,盧半田急忙躬身:“末將這就去辦,還請將軍稍等片刻。”


    說罷,盧半田騎著馬衝向煙雲城北門,對身後跟隨之人說道:“將軍有令,速速將墨甲軍功夫好的找來!”


    “是!”


    盧半田前去調兵,而李道禪則坐在太守府的台階之上,愣愣出神。此時落秀吉雙手背後,似閑人一般,來到他身後。


    “今日不喝酒?”落秀吉笑著問道。


    “不喝。”


    “怎麽今日卻不喝酒了?難道遇到了什麽難事?”


    李道禪一擺手:“小爺能有什麽難事,不過是一些人愣頭青罷了。小爺說話連屁都不如。”


    就算是落秀吉不知發生何事,也能聽出李道禪言語之中的不滿之意。


    “這話啊,可分兩種。有用或無用。可有用無用,卻不是由你來定下的。”


    “您呐,又在跟我講道理?”李道禪問道。


    落秀吉搖搖頭:“我可沒有跟你講道理。不過啊,是這幾年悟出來的。”


    “我可聽說,餘井水給了你一本武功秘籍。乃是老前輩從佛經中悟得的,您若是練了,說不得還能重回武道。隻是沒想到,您呐,不參研武道,開始覺悟了。”


    李道禪一挑眉毛。


    “嗬嗬嗬,你啊。”落秀吉笑著搖搖頭,然後說道:“我也是吃了閉門羹,被人冷了臉,這才想明白的。雖說是想明白了,可這麵子自然沒保住。所以啊,給你說這些,你便聽一聽。”


    李道禪沉默不語。


    而落秀吉說道:“這有些時候,話雖然是出自好心,可卻沒人聽。在你看來,自己說的自然是無用。可如何沒用?他人隻要聽進了心中,就算沒有做,這便是有用了。”


    “全是歪理,而且狗屁不通。”


    李道禪原本跟落秀吉說話,便隨意灑脫,不講規矩。如今正在氣頭上,又如何能說出好話來?


    “就像現在,我可是好心好意,前來勸你。你卻還要說是歪理,那在我看來是否便是無用?”


    “既然知道無用便不用多說,您呐,還是進屋歇息去吧。”李道禪擺擺手。


    “嗬嗬嗬,不過,我還是要說。因為話是用來暖人心的,不是用來掌控他人的。雖然你覺得我說的無理。可我說過了,你便聽進了心裏,就算不會找我說的這般做。可心中卻有暖意長存。”


    “您的臉皮,怕不是比這煙雲城的城牆還要厚,我看呐,等到真的守不住煙雲城,倒是可以讓您前去,擋在北蠻大軍前,定是撞得他們人仰馬翻。”


    “若真是如此,那我可一定要試上一試,說不得還能救下煙雲城之人,那可就功德無量哦。”落秀吉說道。


    “我說您修佛了,果然是沒錯。”李道禪緩緩站起身。


    落秀吉問道:“去往何處啊?”


    “還能去做什麽?既然有人想要去送死,我不得前去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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