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的句話讓關澤整個人都僵了僵,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有些僵硬,他沒有說話,鬆開了油門,車慢慢向前滑去。


    定了定神之後他才笑了笑:“這是你第一次對人說這句話麽?”


    “嗯,”林耀點了點頭,車頭正對著陽光,他抬手遮住眼睛靠在椅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模擬過,但一直沒機會說。”


    “模擬?”關澤扭頭看了看,林耀陽光中的側臉和幹淨的笑容讓他有一瞬間忘了自己正在開車。


    “是不是有點兒傻,”林耀擋著眼睛嘿嘿樂了幾聲,“就是想像一下場景,然後該怎麽說,表情啊語氣啊,是要深情款款呢還是得風流倜儻範兒呢……”


    “你沒事兒還自娛自樂琢磨這個呢。”關澤笑了。


    “可不麽,我從開始喜歡人開始就一直是自娛自樂,”林耀眯縫著眼轉過臉來,“一直到碰上你。”


    關澤的車拐上大路,陽光很明媚,冬天在車裏曬著這樣的太陽是最舒服的,他想了想:“你餓嗎?”


    “不知道,”林耀按了按肚子,“我沒感覺,就顧著高興了。”


    “我們買點吃的去曬太陽吧。”關澤看到路邊有一家超市,直接拐了過去。


    “好,”林耀來了興致,“沒停車位……”


    路邊有幾個停車位,但都停滿了車,地下停車場的入口也排滿了等著進去的車。


    “你先想好要吃什麽,快想。”關澤打了兩把方向,把車開上了人行道停下了。


    “靠你停這兒?”林耀愣了,“等貼條兒呢你!”


    “快!林隊!”關澤開了車門跳下車就往超市跑,“前方有情況!”


    “你丫有病!”林耀也趕緊開了車門跳下去就追,“鎖車!一會讓敵人把咱車開走了我們怎麽撤退!”


    進了超市關澤退了個車就直奔食品區,倆人跟打劫似地看到東西就往車裏扔。


    “報告林隊,”關澤一邊扔吃的一邊樂,“我想起一個事,車是鎖了,敵人開不走的話可能會把咱的車炸掉……”


    “速戰速決!”林耀又胡亂抓了幾袋零食,推著車就往收銀台跑,“你掩護我!”


    林耀這聲喊得有點兒大,旁邊不少買東西的人都看了過來,關澤忍著笑很嚴肅地回答:“是!”


    “媽媽,他們在打仗!”旁邊一個小男孩兒一臉興奮地盯著他們。


    孩子的媽媽很尷尬地看著關澤,不知道該說什麽,關澤衝小男孩兒打了個手勢:“找俺體去!”


    “嗯!”小孩兒馬上蹲到了一個貨架後麵。


    收銀台前幾條長龍很威風地盤著,林耀趴在購物車上很沮喪:“完了,隊員250,我們被伏擊了……”


    “林隊挺住,要有信心,”關澤拍了拍他的背,又檢查了一下車裏的東西,“這袋奶粉是你拿的?”


    “啊?”林耀拿過來看了看,真有袋奶粉,“我拿的?管它了,到時你放辦公室喝去,正好調養一下身體。”


    “好。”關澤點點頭。


    的確是要調養身體,張興給他開了不少藥,好在他考慮到從醫院出來可能要先去找林耀所以沒去取,要不那一堆藥讓林耀看見了不定是什麽場麵了。


    排了快半小時的隊,終於輪到他們了,結完帳倆人拎著兩大袋吃的又往超市門口狂奔而去。


    一出超市,林耀一眼就看到了大切旁邊站著個女警。


    “我就日了,敵人果然夠快!”林耀趕緊往那邊跑,“快點兒,二百塊啊關大俠!”


    “降價了,現在是150。”關澤不急不慢地懶得跑。


    “150不是錢啊!150夠我爹兩包煙了!”林耀沒管他,自己往車旁邊衝了過去。


    “姐姐姐姐,”林耀衝過去把袋子往車頭上一甩,又一掌拍了下去,“姐姐啊!”


    這動靜把女警嚇了一跳,正拿著筆要寫字的手瞪了他一眼:“喊什麽,怎麽不喊姨啊!”


    “姨!”林耀大著臉湊過去看了一眼,“我們是有急事兒,實在是沒辦法才停這兒的,姨您還沒寫車號呢,抬一下玉手吧,求你了姨。”


    “你這人怎麽這樣,張嘴就叫,”女警樂了,手裏的筆衝他擺了擺,“別幹擾我工作啊。”


    “不好意思警官,”關澤走了過來,把袋子遞到林耀手上,衝女警笑了笑,“我們真是沒地方停了,著急去福利院看小朋友,約的是午飯前……”


    “福利院?”女警抬頭看了關澤一眼。


    “嗯,我們也沒想到這兒車位這麽緊張,”關澤很熟練地報出了陸騰那家福利院的名字,又抬手看了看手表,“約的時間快到了怕孩子等得著急,就把車停這兒了,真是著急沒辦法。”


    “福利院啊……”女警猶豫了幾秒鍾,又拉開林耀手裏的袋子看了看,裏麵全是吃的,最後她揮了揮手,“行吧趕緊走,以後不要隨便亂停車了啊!”


    “謝謝警官。”關澤衝女警笑著道了謝,然後開門上了車。


    “謝謝警官開恩。”林耀趕緊跟著跳上了車。


    “這不對啊,”林耀坐在車上好一會才喘勻了氣,“我都叫姨了她都不答應,怎麽你撒個謊就放行了!”


    “你長得不如我可靠。”關澤樂了。


    “是麽?我長得挺正直的啊我爸一直說我長得太老實了騙人先天條件特別好不過我家狐狸多我一直也沒機會好好當回騙子,”林耀把遮陽板翻下來對著鏡子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拍腿,“不對!不是這個理由!”


    “那是什麽?”


    “你丫衝她笑來著,”林耀眯縫了一下眼睛轉頭看著關澤,“你衝她怎麽笑的你笑一個我看看。”


    關澤衝他笑了一下:“就這麽笑的。”


    “靠,”林耀愣了愣,關澤的笑容讓他有一瞬間呼吸困難,回過神兒來以後又覺得很不爽,“你衝她笑成這樣幹嘛啊騷貨!”


    “你不舍不得那150塊麽,”關澤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就衝你呲著牙管人家叫姨,我不這麽笑人估計得罰我250塊。”


    “一邊兒扯蛋去吧你,”林耀嘖了一聲,想想又伸手摸了摸關澤的臉,“你再笑一次。”


    關澤有點兒無奈,扭臉又衝他笑了笑。


    “怎麽平時你跟我就沒這麽笑過呢?”林耀擰著眉。


    “這是假笑,”關澤掃了他一眼,“我平時對女客戶都這麽笑。”


    “你真不要臉……”林耀一連串嘖著,末了還補了一句,“不要臉。”


    關澤帶著林耀到了市郊的一個公園,這個公園的綠化已經全部完工,娛樂設施還沒建好,離市區又遠,人很少。


    大片的草地雖然是一片枯黃,但草地上落滿厚厚的黃葉,在陽光下看過去滿眼金黃。


    “這種地方你都知道,”林耀把袋往落葉上一扔,踩著葉子來回跑了好幾趟,“真過癮。”


    關澤拎起袋子,找了片陽光好的地方,靠著棵樹坐下了:“我沒事兒有時會來這裏呆幾個小時曬太陽,是不是很舒服。”


    “是,”林耀往他身邊一躺,枕著他的腿,手遮著陽光從指縫中往天空看,藍天白雲讓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你一個人來麽?”


    “嗯,不然跟誰來。”關澤笑了笑,從袋子裏翻了幾塊巧克力出來剝了放進他嘴裏。


    “我啊,”林耀閉上眼睛,身上沒多久就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以後你想去哪兒的時候就叫上我一塊兒,別總一個人,兩個人多好,有人說說話逗個樂什麽的。”


    “嗯。”關澤低下頭,手指在林耀臉上輕輕勾劃著。


    “今年過年晚,”林耀閉著眼嘟囔,“我很久沒盼著過年了,小時候總盼,我媽夏天的時候給我買雙皮鞋說過年才讓穿,我天天跟鞋櫃那兒蹲著盼過年後來我哥幹脆把掛曆掛鞋櫃門上了……我現在就天天盼著過年咱倆去逛廟會,咱倆一人來幾串糖葫蘆,你愛吃什麽味兒的我特別愛吃帶豆沙餡兒的……”


    關澤頭靠著樹,閉上了眼睛,他有記憶以來就幾乎沒有哭過,也很少有想哭的衝動,這會兒聽著林耀在陽光裏念念叨叨,他突然覺得眼睛發澀,胸口也堵得厲害。


    “對了晚上去玩吧,我跟連軍他們說好了,今兒我做東,”林耀閉著抬起手往關澤臉上摸,“你晚上沒事兒吧?”


    “沒事兒,”關澤握住林耀的手,在他指尖上輕輕咬了一下,把手心貼在自己臉上,林耀的掌心很暖,“你晚上唱歌麽?”


    “你想聽我就唱,”林耀嘿嘿笑了一會兒,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著他,“我唱歌是不是很好聽。”


    “是,”關澤笑了,“太意外了,我以為你肯定得跑調。”


    “就這一個優點了,”林耀歎了口氣,“我從小學東西就慢,我媽送我去學拉小提琴,她坐一邊兒聽老師上課都能拉出調來了我天天拿著琴愣是沒學會,給我媽鬱悶得不行背地裏跟我爸商量要帶我去測智商說是不是生我的時候營養沒跟上要不就是接生的時候磕床柱上了腦子不好使了……”


    關澤笑了半天,抓著林耀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麵前,很認真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優點很多,基本上沒缺點。”


    “真的麽?”林耀皺皺鼻子,有點兒得意,“果然是媳婦兒看老公怎麽看都好啊。”


    “是真的好,”關澤低頭在他唇上舔了一下,“而且很好吃。”


    “你大爺,”林耀嚇了一跳,推開他身手相當敏捷地從地上蹦了起來,背著一後背的黃葉子原地轉了幾圈往四周很緊張地看,遠處有幾個散步的人慢慢走過,他鬆了口氣,指著關澤,“你當這是你家後院兒呢大俠!”


    “哎我就愛看你這樣兒,”關澤也站了起來,把他身上的葉子拍掉,“走,溜達一會兒。”


    林耀覺得跟關澤在一塊兒時間總過得特別快,感覺就在公園裏轉了沒多久,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麽轉沒了,太陽一落山,風就涼了。


    “咱倆剛才是不是集體失憶了倆小時啊,”林耀把拉鏈拉到下巴下邊兒縮著脖子,在關澤身邊半擠著走,“怎麽這一會兒就五點了?”


    “曬得太舒服了。”關澤笑著摟了摟他的腰。


    “是舒服,”林耀揮了揮胳膊,“我都曬軟和了。”


    “是麽,我摸摸,”關澤的手滑進了他衣服裏,在他背上摸了一把,“是挺軟的,還光滑。”


    “關澤你今兒特別流氓你有沒有發現,”林耀拉好衣服,“跟個老流氓似的。”


    “我不老。”關澤糾正他。


    “不老的那是我,”林耀指了指自己的臉,“瞅見沒,正值青春年少。”


    “是,我賺大發了。”


    “知道就好。”


    林耀約了連軍他們是直接去唱歌,他不愛跟那幫人吃飯,主要是他想跟關澤倆人吃飯。


    倆人吃飯能聊天兒,想說什麽說什麽不用顧忌別的,不過飯沒吃完呢,連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林耀耀,我們到了啊,你人呢!”


    “我吃一半兒呢你們先玩著,東西自己點。”林耀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快過來,”連軍壓著聲音,“我今兒帶人了你得給我點兒麵子。”


    “行,”林耀愣了愣,這還連軍頭回出來玩帶人的,“馬上到。”


    結賬的時候關澤剛要掏錢包,被林耀一個相當凶殘的眼神給製止了,他隻得停手,看著林耀心滿意足地結賬,還要了張發票。


    “跟誰報,你們設計部又不報這些費用。”關澤站起來。


    “給隨便寫幾個字兒,”林耀把發票遞給關澤,“我留著存檔的。”


    關澤樂了,接過發票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筆寫了幾個字:“您看行不?”


    林耀拿過來看了一眼,關澤的字寫得很好看,不整齊,但透著一股子霸氣,他默默在心裏讚美了一句,前黑社會寫字也能寫這麽好……


    關鍵是上麵的內容讓林耀滿意地笑成了一朵花。


    飯很好吃,謝謝老公。


    “真會說話,”林耀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他們,風馳電掣地在關澤屁股上掐了一把,“走老公帶你唱歌去。”


    進包廂的時候裏麵已經嚎上了,門一打開林耀震得差點沒勇氣進去。


    連軍正抱著話筒跟旁邊一個姑娘倆一塊兒扯著嗓子喊,看到林耀進來,連軍依然是衝著話筒:“耀耀!”


    “軍軍!”林耀衝他也喊了一聲,“誰把聲音關關,都耳背了麽殺人呢……”


    連軍把歌掐了,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把姑娘拽到了林耀麵前:“我朋友,小雨。”


    “你好。”林耀看了一眼那姑娘,心裏有些吃驚,看上去挺幹淨清純的小姑娘,連軍這是修練到時候轉運了?


    “我發小林耀,”連軍拍拍林耀的肩給小雨介紹,又指了指關澤,“這是關澤,林耀男朋友。”


    “哥哥……好。”小雨笑了笑跟他倆打了個招呼。


    林耀被連軍這麽一介紹完都不知道該不該點頭了,雖說他沒跟連軍明說過,但這麽多年這事兒在連軍這早不是秘密了,但猛地這麽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尷尬。


    “別堵門口了,”齊鍵的聲音傳了過來,估計是之前唱過歌,啞子都吼啞了,“玩久別重逢呢麽。”


    “齊哥。”林耀跟他點了點頭,又胡亂跟別的人打了招呼,直接窩進了沙發裏。


    關澤坐到他身邊,手還是很隨意地往他身後的沙發靠背上一搭。


    這是第二次在包廂昏暗的光線中林耀感覺到關澤包圍著他的好聞的氣息,不過這次他沒喝酒,也沒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得快連呼吸都不會了。


    現在不同了!


    林耀往後枕著關澤的胳膊,手繞到關澤背後伸進衣服裏摸了摸關澤彈性很好的肌肉,對著包廂裏的大屏幕嘿嘿樂。


    “你喜歡這樣的?”關澤湊到他耳邊小聲問。


    “啊?”林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屏幕,不知道誰點的某個樣板戲,也不知道從哪配的像,一個老太太版的鐵梅正在台上唱著,他嚇了一跳,斜了一眼關澤,“沒錯,就好這口,要不回去你給我扮一個看看。”


    “成,我沒所謂,扮上了我再給你唱一段,”關澤笑了笑,胳膊順勢勾了勾他脖子,湊在他耳垂上親了一下,“算前戲嗎?”


    “滾!”林耀一聲暴喝,一想到關澤紮著大辮子穿個小紅襖撲過來,他感覺自己到明年都硬不起來了。


    關澤樂得不行,在旁邊笑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老公給唱首歌吧。”


    “容我緩緩,嚇夠嗆,”林耀拿過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會兒給你來首情意綿綿的。”


    “好。”關澤捏了捏林耀前額的頭發,眼神有些不願意離開,就想這麽一直看著林耀幹淨陽光的臉,多久都不膩。


    包廂裏有點兒鬧,空氣也不怎麽美好,關澤呆了沒多久感覺有些暈,林耀正聽著連軍興致很高地講述自己的追姑娘史,沒注意到他,他捏了捏林耀的手:“我去廁所。”


    “嗯,”林耀回過頭,反手也在他手上捏了捏,“快點兒尿完,我已經醞釀好情緒了你回來給你唱歌。”


    “好。”關澤笑了笑,站起來走出了包廂。


    走廊裏的空氣好多了,關澤出來就鬆了口氣,往洗手間慢慢走過去。


    在洗手池邊洗了洗臉之後,關澤覺得舒服點兒了,但還是感覺有那麽一點兒暈,於是沒急著回包廂,打算在這兒呆著再緩緩。


    有人進了洗手間,關澤沒看是誰,但這人進來之後直接走到了他身邊。


    “關哥。”


    “嗯。”關澤應了一聲,扭頭掃了一眼,是齊健。


    “喝高了?”齊健問了一句。


    “沒喝酒,”關澤不知道齊健想說什麽,按說知道他在這兒,齊健就算尿急了也不會跟著進來,“你有事兒?”


    “寧娟電話號碼能告訴我嗎?”齊健猶豫了一下開口問。


    “不能。”關澤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沒問齊健是怎麽知道寧娟回來的,但寧娟如果願意,自然會聯係齊健,要不願意,他當然也不可能把她的號碼說出去。


    “我沒別的意思,”齊健有點兒急,“我就是……”


    其實齊健對寧娟這麽多年都沒死心這件事兒讓關澤對齊健印象並不算差,但這人一直混著也沒個正經樣子,讓他並不願意插手這倆人之間的事,他自己的事兒還一大堆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我不管你的事,你怎麽想跟我說沒用,寧娟願意聽你跟她說,不願意聽你憋著,”關澤擺擺手,正想接著說的時候,眼睛猛地一黑,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他的身體晃了晃,趕緊用手撐著洗手池邊才算站住了,他咬了咬牙,“就這麽著吧。”


    “不舒服?”齊健伸手扶了他一下,這種明顯的不適狀態讓齊健有點兒緊張,“要不我叫林耀……”


    “幹嘛,”關澤轉過臉,眼前的黑消失了,他的視線恢複了正常,盯著齊健看了一會兒直到齊健臉上有些變了顏色他才又說了一句,“讓他知道我就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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