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監獄的探監很麻煩,囚犯要向監獄提供會客名單,而且這個名單隻允許有兩個人的名字,親友要向監獄提出申請,兩者對上了,才能探監。


    所以,靚坤也不得不“寫朵”,告訴外麵讓誰來探監。


    好在這個時候的香港監獄還沒有用上有機玻璃、受獄方監聽的對講電話,靚坤和地中海何光能在會客桌兩邊麵對麵坐著。


    靚坤對地中海何光說道:“洪興殺進尖東這是大勢所趨。人不能跟天鬥,我們隻能順勢而為,讓斧頭俊帶隊,全力配合太子,攻略尖東。如果斧頭俊能在尖東占下一席之地,我和我老豆撐他當洪興的尖東堂主。”


    地中海何光說道:“那他不是跟大佬你平起平坐了嗎?那不好!”


    靚坤說道:“我已經是‘洪興十二堂主’了,再往上就是‘洪興四大天王’。隻要我老豆還活著,我就不可能當得上‘洪興四大天王’。我總不能想著去當‘洪興龍頭’吧?我又不姓蔣。我自己上不去,總不能壓著下麵的兄弟向上走。”


    地中海何光比出一個大拇指,捧場道:“坤哥,你可真是胸襟廣闊!”


    靚坤說道:“說起來,是我對不起你呀,把你留在我身邊。說起來,你允文允武,放出去,前途不比斧頭俊差。”


    地中海何光露出憂鬱的眼神,撩了撩唏噓的發根,說道:“坤哥,你是了解我的。隻要師兄弟們有吃有喝,過得好,我就很滿足了。”


    ……


    靚坤的會客名單上另一個人是蚊子周以文。


    周以文從台灣到香港,還是偷渡來的。


    1951年7月27日,台灣正式通過《限製役男出境修正辦法》,規定一定年齡有兵役義務尚未服役的男性禁止出境,除非少數特殊情況,在重重保證下才得以出境。這一政策實施了長達47年。


    靚坤對周以文說道:“你遠道而來,我本來應該多跟你敘敘舊。但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周以文問道:“什麽事要我去做?盡管說吧。”


    靚坤說道:“自從澳門賭王賀新跟賭神高進鬧掰了之後,澳門賭場開始實行‘賭廳承包製’和‘疊碼放貸製度’。承包賭廳這種好事,我也沒想過,那都是洪興龍頭、三聯幫幫主才有資格惦記的。但是,疊碼放貸這些生意,居然全便宜和義盛、東星兩家社團了。”


    周以文說道:“那你能怎麽樣?和義盛、東星早就在澳門落地生根了,算是本地社團。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靚坤說道:“還記得去年我們到阿裏山去玩,認識的東湖幫海岸大仔嗎?”


    周以文點了點頭,說道:“記得,我還記得他有個女兒很漂亮,好像叫海棠。”


    靚坤說道:“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隻記得別人的漂亮女兒。”


    周以文笑道:“你敢說你沒惦記那個美女?”


    靚坤擺擺手,說道:“不說那些沒用的了。我記得,海岸大仔在東湖幫內部和仇笑癡不對盤。仇笑癡又和澳門賭王賀新勾搭到一起去了,一門心思對付賭神高進。有一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覺得,我們、海岸大仔、賭神高進可以聯起手來,對付澳門賭王賀新、仇笑癡。”


    周以文奇道:“仇笑癡就不說了,澳門賭王賀新財雄勢大的,我們能怎麽對付?”


    靚坤說道:“艋舺的主要財源是什麽?東湖幫的主要財源是什麽?高進的外號是什麽?”


    周以文恍然大悟,說道:“你是說‘賭’?”


    靚坤說道:“賭神高進自從被澳門賭王賀新趕出澳門賭場之後,搞了很多事情,來跟澳門賭王賀新鬥法,什麽賽馬車會,都是瞎鬧,根本沒有辦法撼動澳門賭王賀新。”


    周以文問道:“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靚坤說道:“既然在陸地上我們鬥不過澳門賭王賀新,那我們就‘下海’。”


    周以文咂摸著:“下海?”


    靚坤接著說道:“我們可以租一條船籍注冊在巴拿馬的郵輪,然後把郵輪改造成‘海上賭場’,把賭船開到公海開賭,把那些本來要去澳門的賭客勾走。這樣一來,澳門賭王賀新就算再生氣也拿我們無可奈何。這個主意怎麽樣?”


    周以文聽了靚坤這個天才創意之後,拍案叫好。


    把旁邊維持秩序的獄警也嚇了一跳,抽出警棍,指著周以文,喝問道:“你幹什麽?你如果再大聲喧嘩,我有權終止你們的會麵。”


    靚坤和周以文舉起雙手道歉:“潘西潘西。”


    ……


    如果說靚坤的會見也算是積極向上的,程安的會麵則完全是消極墮落的。


    先是程安的弟弟抱著一個簡陋的骨灰盒告訴程安,自從程安被抓進警察局,又被判了刑,他的寡母就突發急病去世了,家裏連辦理喪事的錢都沒有,還是程安的女朋友拿錢料理的後事。


    過了幾天,前來探視的女朋友又告訴程安,要和程安分手。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打擊得程安頭都抬不起來,意誌十分消沉,更兼憤世嫉俗,看到什麽都覺得不順眼。


    走出會客室,程安回到操場上繼續放風。


    囚犯放風的時候,獄警也要留在操場上,維持秩序,萬一囚犯發生什麽騷亂、打架鬥毆,可以迅速趕到現場進行彈壓。


    監護科長烏鴉陳國雄不在,隻有副科長林國揚帶著一群獄警守在操場旁的樹蔭裏。


    長得不僅帥氣,更有幾分邪氣,尤其他眼睛一瞪,更加顯得凶巴巴的。


    一群獄警正圍在林國揚身邊溜須拍馬,吹捧他身手矯健、武藝高強。


    林國揚也當仁不讓地吹噓道:“空手道是世界上最強的武術!我練的就是斷水流空手道,連續三年在全港空手道比賽中蟬聯冠軍,他們都叫我‘斷水流大師兄’啊!”


    幾個獄警捧臭腳道:“那科長不妨給我們表演一下,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林國揚被下屬吹捧得雲裏霧裏的,也想表演一下,露一手。


    正好,幾個幫廚的囚犯正拉著小板車往廚房裏送菜,小板車上有幾個大冬瓜。


    林國揚叫停小板車,讓囚犯把一個冬瓜從小板車上搬下來,放在地上,然後一記手刀劈在冬瓜上,把好好的冬瓜劈得四分五裂的。


    心情不好的程安正好路過,幾滴冬瓜汁水飛濺到程安的臉上,讓程安想起了當尿架的那晚飛濺到他臉上的溫熱液體。


    程安對林國揚說道:“阿sir,這些冬瓜是拿來給我們這些囚犯吃的。你有權表演空手道,但是沒有權力拿我們的夥食來表演。我們雖然是囚犯,但是我們也是人。”


    林國揚被程安指責得一時怔住了,想了想,擠出一些笑容,說道:“對不起,我一時考慮不周。你為人很有正義感,我最欣賞你這種人了,我請你飲奶茶啦,當作賠禮,你說好不好?”


    不等程安再說什麽,幾個獄警湧上來,押著程安就帶進了林國揚的辦公室。


    ……


    審訊室裏。


    林國揚獰笑著對程安說道:“小子,今天就叫你喝一杯‘司法奶茶’,獎勵你一下。”


    幾個獄警捉住程安的手腳,把他控製在椅子上。


    林國揚拿起辦公桌上的剪刀,抓著程安的頭發,剪了幾把碎發,扔進雜役囚犯端來的奶茶,還用剪刀攪拌了一下,然後就往程安的嘴巴裏灌。


    程安雖然不知道這個“司法奶茶”有什麽名堂,出於趨利避害,仍然咬緊牙關,不肯鬆口。


    林國揚喊道:“給我掰開他的嘴巴!”


    程安被掰開了嘴巴,又被林國揚往嘴巴裏塞了一把木尺子,嘴巴合不攏,不由自主地喝下了林國揚灌進嘴裏的奶茶。


    一整杯奶茶都給程安灌下去之後,林國揚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杯子,放程安回到監倉。


    ……


    當天夜裏,程安感到頭發在腹內糾纏,肚子疼得死去活來,在床上翻來覆去。


    黑仔達憂心忡忡地說道:“人在喝下司法奶茶後,細碎的頭發茬在胃中無法消化,還會紮進腸胃,不好排出,會活活痛死的。”


    黑仔達也見識過“司法奶茶”這種酷刑是如何折磨受刑者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急得團團轉,也沒有辦法。


    程安哀嚎連連。


    聽到程安的慘叫,正在打牌的笑麵虎朱韜不耐煩地罵道:“特麽的,鬼叫什麽?”


    黑仔達連忙捂住程安的嘴,說道:“不要叫出聲。太吵的話,大佬會生氣的。你要受的罪更多。”


    這時,旁邊一個老囚犯看不過去了,說道:“趕緊吞口棉花。棉花可以將胃裏的那些發絲粘住,排泄出來就好了。”


    黑仔達聽了,仿佛撈到一條救命稻草,連忙撕開薄薄的被子,揪下來一團棉花,塞進程安嘴裏,說道:“程安,快吞下去。吞下去你就有救了。”


    程安強忍著胃裏的絞痛,大口吞下了嘴裏的棉花。


    看著程安吞下了一團棉花,黑仔達又揪下來一團棉花,塞進程安的嘴裏。


    為了便於程安吞咽,黑仔達又到廁所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倒進程安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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