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隊伍緩慢前行,楚央央敏感地察覺到謝靈玉此刻情緒不大好,所以也沒再討巧賣乖的,隻是安安靜靜坐在他身前低頭摳手指玩。


    楚央央心裏盤算著謝靈玉這會兒心情不好的原因,多半也是因為方才過去的那幾輛囚車。


    畢竟謝靈玉和阿春關係那麽好。


    楚央央忽地想起一事,上一世她見到謝靈玉的時候,阿春並不在他身邊,取而代之的是對他忠心耿耿的秋若。


    她和謝靈玉都不是喜歡執著於過往的人,所以重活一世的他們依然選擇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著,但是楚央央現在卻有些好奇謝靈玉的過往了。


    楚央央偶爾會覺得謝靈玉是她的同類,並非是懷疑謝靈玉是妖怪,而是覺得謝靈玉和她一樣,都是被世人排擠在邊緣的存在。


    他們與旁人格格不入,他們也無法與旁人共情。


    楚央央胡思亂想了一通,她和謝靈玉終於排到了隊伍的最前麵,關卡上負責排查的守衛攔下他們。


    她和謝靈玉都穿著披風,頭戴兜帽,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之下,身下的高頭大馬一看就並非凡品,所以一下子便引起了守衛們的懷疑。


    謝靈玉丟出一個玉牌,守衛手忙腳亂地接過,看到玉牌上的狴犴紋章下刻下的“謝”字,守衛一下子臉色都變了。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謝家貴人親臨,小人這就差人通知知府大人,迎接貴人入城!”


    月國王宮被破後,月國的官員最是動蕩不安,邕都城的知府有心向元國投誠,所以對手下的人隔三差五地耳提命麵一番,如果遇到元國貴人,一定要告知他。


    這不,今日便來了一位貴人。


    邕都城的知府姓虞,年過四十,大腹便便,但與憨厚的外表不同,他是個善於審時度勢的人。他做官十幾年,一直都不溫不火,但也精妙在他不溫不火,沒有耀眼的功績但也沒有出過大錯,一路順風順水地坐到了知府的位置。


    虞府。


    虞知府正修剪著自己新得來的幾株花草,王都的動蕩似乎並未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但其實不然,他不過是知道自己在這裏幹著急也沒有用,月國被攻破,從此月國領土易主這都已經是塵埃落定的事情了,前些日子城牆上的旗子都換了,也是壓垮了月國百姓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他也沒那麽大的膽量和能力敢帶人造反。


    “唉,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順從。”虞知府剪掉一處枝葉,自言自語地道,臃腫的臉襯得眼睛更小了一些,但其中閃爍的精光卻讓人無法忽視。


    反正隻要他沒有異動,不向任何一方表態,之後元國派人接手邕都城,他再不濟也隻是被撤去官職,貶為庶民罷了。


    最壞的打算都想好了,虞知府心裏的石頭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


    “少爺呢?”虞知府將手中的剪子交給身邊的家奴,問道。


    家奴一臉難色地稟報道:“老爺,少爺翻牆出去玩了,側門的人也不敢太攔著。”


    提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虞知府重重地哼了一聲,“都什麽時候了,就知道玩!天天就知道在外麵惹事,要是哪天惹到不得了的人,被人套個麻袋打死算了,老子都懶得給他準備棺材!”


    家奴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多勸什麽,隻是祈禱自家少爺別在外麵惹事了。


    正當主仆二人說著話時,一個小廝匆匆跑來,“老爺,老爺,不好了——”


    虞知府眉心一跳,那小廝跑過來,禮數都忘了,磕磕絆絆地稟報道:“來來來來來貴人了!還還還還是謝家的玉牌!”


    ……


    謝靈玉原本還是打算直接過關卡的,但是楚央央一聽有免費的午飯,二話不說就眼巴巴地看著謝靈玉。


    餓餓,飯飯。


    謝靈玉便隨她去了。


    不過要他們幹站在那裏等虞知府過來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城池主街上禁止策馬,謝靈玉便下來給楚央央牽馬。


    有謝靈玉牽著,大黑馬也老實得不敢再亂撅蹄子。


    跟著他們的守衛也不敢壞了他們的興致,遠遠地跟著他們,生怕他們在虞知府來之前就跑了、


    楚央央側坐在馬背上,一手還拿著謝靈玉剛給她買的糖葫蘆,一邊還四處打量著街道兩邊的其他吃食。


    很快,楚央央的目光便落到不遠處一家商鋪外揚的旗子——“香飲子”。


    那是賣消暑小食的鋪子。


    楚央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叫住謝靈玉:“謝靈玉,我想要冷元子。”


    謝靈玉停下來,回頭看向楚央央,說道:“你手裏不是有吃的了嗎?”


    楚央央:“糖葫蘆不香了,我想要冷元子。”


    “那你就想著吧。”謝靈玉無情地道。


    楚央央:“!”


    方才買糖葫蘆的地方人還算少的,謝靈玉也就順著楚央央的意去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就當是哄小孩了。但是前麵的香飲子排滿了隊伍,謝靈玉說什麽也不願意過去給她買了。


    楚央央從馬背上下來,原地跳了兩下,前麵的路全被人潮擋住了,隻能看到香飲子的招牌揚在那裏。


    楚央央鼓了鼓嘴,對謝靈玉說道:“那我自己去買,你和大黑馬在這裏等我。”


    楚央央邊說,還邊把剩下一半的糖葫蘆塞到謝靈玉的手裏,順便解下他腰間的錢袋,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點不帶停頓的。


    謝靈玉陰沉著臉,頗有幾分咬牙切齒地喚道:“楚央央,你給我站住。”


    楚央央輕眨了一下眼睛,腦海裏靈光一現,正要邁出去的腳步換了個方向,然後竟是轉身回來抱住了謝靈玉,輕摟住他的腰身。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但唯獨他們兩人格格不入,他們特別又特殊,特殊到如果世人知曉他們的一切,便不會允許他們的存在。


    他們在人潮之中抱在一起,不顧別人的眼光,他們認同的隻有彼此。


    謝靈玉被楚央央抱住的那一瞬,瞳眸微微睜大,或許是因為他手中握著韁繩和糖葫蘆,所以也沒有辦法回應楚央央,也或許是因為楚央央撞進他懷裏的舉動,像是在他緊閉的心牆上狠狠砸了一下,讓他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楚央央在他懷裏蹭了一下,“我馬上就回來,會記得帶你那一份的,你在這裏等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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