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廢墟一片,一座雕像矗立,青苔滿布。


    久經歲月,已經瞧不清了模樣。


    陳觀潮大手一揮,袖中卷起一陣清風,舉手抬足間掀起地上落葉,形成了一道旋風,碰觸雕像的瞬間,青苔便被樹葉卷起,不一會兒,雕像的真容出現在二人的眼中。


    一名女子身姿嫋娜,亭亭玉立。蔥蔥玉指中是一把簪子,臉上的神情似羞似喜。


    涼風襲來,細雨如絲。雕像三尺前的黑貓靜靜看著眼前女子,久久不能回神。


    一隻貓,一座石像,前世今生如雲煙,而如今同一個人就這麽在院中,像是離別,又似重逢。


    陳觀潮從懷中取出一物,暗道果然。


    手裏的簪子與石雕女子手裏的一模一樣。


    看來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了,陳觀潮暗歎,眼前此情此景,還有先前老人的話語,無一不證明著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


    小柔兒此時異常的乖巧,就連門外的驢子此刻也不忍心打破此時此刻的哀傷。


    “我都快忘記了,生前的我竟然是這個樣子,很美。”黑貓的聲音幽幽傳來,眼中盡是緬懷之色,眸子深處的傷痛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


    “沒想到他竟是忘不掉我的。”


    黑貓癡癡望著,一絲幸福充斥心扉,更多的卻是無奈。


    她緩緩訴述著前塵往事。


    原來這裏主人姓周,是柳青枝的青梅竹馬,兩人之間是有娃娃親的。


    劉家與周家隔得很近,兩家是世交。


    一個文采飛揚是俏書生年紀輕輕就功名在身,前途似錦。


    一個是小家碧玉的美嬌娘,閉月羞花,同樣是文采不凡。


    兩人即是天定姻緣,又是情投意合,本該是一段佳話,奈何世事無常。


    當年,有一遊方道姑遊曆至此,好巧不巧看上了柳青枝。


    村裏偏僻,那裏見過飛天遁地的高人,人人皆奉若神明,當道姑說出自己的來意之後,村民們爭先恐後他們恭賀。


    然而,柳青枝自是反對的,爹娘亦是了解女兒的心意,奈何村長發現了打算逃走的柳青枝。


    為了不惹怒高人,在眾人的逼迫之下,她的爹娘無奈自應下了此事。


    凡不與仙鬥,這是紮根在世俗百姓心中的東西。


    被帶回了山門前,她的師傅答應過她,修煉有成後,便可以放她下山曆練,了結塵緣。


    年少的她,尚且不知,即使是她的師父也不敢說自己修煉有成。


    兩人離別之時,心愛男子將傳家寶送給了她,就是如今陳觀潮手中的簪子。在月色下男子發誓這一生隻娶她一人,她亦是如此。


    本就無心求仙問道的柳青枝,便在師門努力修煉,想著早日可以見到情郎。


    皇天不負有心人,柳青枝天賦極佳,在修行上一日千裏。


    還未來得及歡喜,她的美夢便被無情擱淺。


    一場飛來橫禍,師門遭遇襲擊,她的師傅亦是重傷身亡。


    在外曆練的柳青枝逃過一劫。


    但是入了修行界,想要脫身,又怎能那麽容易。


    敵人無休止的追殺,令她不得不四處奔波逃命。


    終於,趁著一次機會詐死逃過一劫,不料當時身受重傷,在一處墳地便香消玉殞。


    那處墳地很是古怪,柳青枝死後,魂魄並沒有消散,也沒有化作孤魂野鬼,機緣巧合之下沉睡在這隻貓體內,不知歲月幾何,等再次醒來時,便發現與黑貓融為一體。


    自此,便以貓的形態存活於世。但是她沒有想到那根簪子竟然不是俗物,吸收了墳地無數歲月的陰煞之氣,逐漸成為了黑貓賴以生存的本命之物。成為動物的她,之前的修道之術此時已然毫無作用,也無法帶著簪子一起離開。


    一旦離簪子太遠,黑貓軀體便會變得極其虛弱,甚至在太陽下會有消散的跡象。


    就這樣,她隻能將簪子掩藏。


    多年來,柳青枝一直被困於墳地。她的執念沒有隨著時間而消散,反而越來越深,試圖通過各種方法回家。


    但是好幾次都被遊方道士看破,在墳地她自是不怕。


    你來我往數次後,道士和她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後來道士也發現黑貓從不遠走,便在墳地布下囚籠陣法。最近這些年來,也就再也沒有來過。


    沒了遊方道士的阻撓,化作黑貓的柳青枝日常便是吸納日月精華在此枯燥修行,時不時嚐試破陣。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隨著時間的流逝,黑貓的法力也越來越強,恰巧碰上周如是等人。若不是魅靈將周如是引到陣法當中,她便無法引誘周如是破開陣眼。


    因此才有了之後的事情。


    黑貓神色淒婉,陳觀潮隱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樣是孤獨,仿若隔世一般的寂寞。


    “我知道自己錯過好久,隻是不曾想早已是陰陽相隔。”


    陳觀潮歎息了一聲,開口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黑貓搖搖頭:“答應我的事情,你已經做到了,修煉功法對於如今的我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便全部贈予你吧。”


    黑貓雙眼緊閉,一團藍色光芒從眉心鑽出,緩緩凝聚形成了一個碧藍色珠子,裏麵仿蘊含了無數的氣泡,每個氣泡紙上都有一副畫麵,似是就截留下來的記憶。


    “這是回夢術,能將自己看過的東西記錄下來,都在這裏了。”黑貓解釋道。


    陳觀潮收起光團在黑貓的引導下將其在拍入眉心,碧藍的珠子果然出現在腦海裏,他心念一掃,一段段咒語浮現。


    “這裏麵,還有以前我在宗門的所見所聞,我修道不過一十二載,修為淺薄。能幫你的也隻有這些了。”


    睜開眼睛後,陳觀潮朝黑貓一拜。


    黑貓最後的請求便是配它去一趟老槐樹下看看。


    不一會兒,陳觀潮二人跟著黑貓來到放牛老人所說的老槐樹下。抬頭望去,樹枝仿佛能遮天蔽日。


    風越來越大,枝葉間嘩嘩作響,黑貓慢慢的往前走去,它的麵前是一座孤墳。


    孤墳之上長滿了野草,歲月侵蝕之下書生痕跡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一塊殘破的墓碑。


    瞧著墳墓,陳觀潮總覺得有股怪,這墳墓似乎有種古怪的波動,其上的雜草也比周圍旺盛很多。


    瞧著孤墳,黑貓眼神悲切。


    業餘是我多想了,陳觀潮暗自搖頭。


    “請陳公子將簪子埋在這裏吧,終究是我生前負了他,怎能讓他死後孤零零一個人呢。”黑貓瞧著孤墳愣愣出神道。


    陳觀潮歎了一口氣,取出擎天劍幾個揮手間,一個深坑出現在孤墳旁。


    黑貓小心翼翼的看著陳觀潮將簪子放入坑中,看著泥土將簪子埋入地下,戀戀不舍的閉上了眼睛。抬起前爪學者人類的模樣朝著陳觀潮一拜。


    道了聲珍重,陳日才牽起小柔兒的手往山下走去。


    癡情女子啊,她沒有如期歸來,也許這就是離別的意義。


    “此前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雨水滴在臉上,陳觀潮望了望驢子上的小丫頭,心情突然間好了許多。


    瞧了瞧小丫頭亂糟糟的頭發,陳觀潮決定還是去一趟鳳梧城。


    走在山間小路,安靜的隻剩下了腳步聲。


    看到小柔兒這一路安安靜靜的,陳觀潮忍不住開口道:“怎麽了?”


    小柔兒緊了緊懷中的小包袱,小聲說道:“柳姐姐好可憐。”


    “可憐?”陳觀潮搖搖頭說,“凡事都要自願,同一件事,心甘情願,便是美事,值得敬佩,何來的……”


    陳觀潮突然一愣,自己與黑貓一直是通過心念交流,小丫頭怎麽會知道。


    小柔兒縮了縮脖子不好意思的說:“柳姐姐教我的。”


    陳觀潮愕然,這種小法術雖然簡單,但是沒有一定的修煉基礎怎麽可能輕易做到。


    不過這也說明了小丫頭天賦異稟。


    本應該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陳觀潮卻不由得想起那座詭異寺廟。


    在周如是的車隊中,陳觀潮曾旁敲側擊,得出的答案卻是出乎人的意料。


    那些護衛中有好些人多次走過那條路,但是從未看見過有什麽寺廟。


    在黑貓的回答中,那處地方的確是有一些異常的,因為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不少修行中人在那裏兜兜轉轉。黑貓猜測應該是尋寶。但是黑貓自己卻從來沒有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


    想到這裏,陳觀潮隻恨自己那個瘋子師傅,關鍵時候總不在身邊。


    陳觀潮一邊走,一邊走仔細查看黑貓的秘聞記錄。


    “這回夢術裏的東西距離當下,怕是已經有甲子光陰了,看其記載,對如破廟的事情沒有絲毫幫助。”良久之後,陳觀潮無奈放棄,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依舊十分失望。


    思索了片刻,陳觀潮隻得斟酌用詞:“你最近有什麽不舒服的話,記得告訴我。”


    小柔兒:“難道我也被什麽纏上了?”


    可不是,一個神秘古怪的東西纏上你了,陳觀潮搖搖頭:“我怕你被什麽東西纏上,所以提前提個醒。”


    小柔兒在驢子背上翻了一個大白眼,就不能盼人點好嗎?


    “小魚兒呀小魚兒,你有什麽不舒服移動要給姐姐說啊!”小柔兒學著陳觀潮的口吻繼續道:“我跑你被什麽東西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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