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淅瀝瀝下著雨,帶著絲絲涼意的雨秋天的雨帶著絲絲涼意,青陽一個人靜靜走在河岸,雨浸入了衣衫,這樣的雨天他似乎已經淋過很多次,雨下的慢,他走得慢,他已經不記得這樣的天有過多少次,即使秋雨一場寒,他還是不願意撐開傘。


    抬手折了一節楊柳慢慢沿著河岸走著。


    “公子,秋日的細雨也是寒的,這樣的天最是能浸衣,有道是細雨濕衣看不見。”一道悅耳動聽的聲音遞入他耳中。


    青陽隻是淡淡一笑。


    “公子是與誰送別?”


    青陽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柳條,搖了搖頭:“沒有送別的人。”


    青陽轉過身來,眼前站著一位女子,身穿一襲橙黃色的衣服,手中撐著傘,眼眸深邃,眼底閃過淡淡的憂傷。


    女子大方任青陽打量,淺淺一笑道:“公子看出了什麽?”


    青陽收回眼光淡淡道:“姑娘與我一樣,都是遺憾人。”


    女子收了傘輕聲道:“公子此言從何說起?”


    青陽徑直問道:“你尋找多久了。”


    握傘的手輕輕一抖,嘴角微微一笑:“我叫月。”


    “青陽。”


    月微微點頭致意,默了許久,悠遠的聲音響起:“我也不知道了,太久了,公子您呢,在找誰?”


    撚在手間的柳條緩緩墜落在地,靜了片刻:“誰也沒找,四處漂泊。”


    女子用右手將碎發別在耳後道:“那公子當真可憐,在這望不到盡頭的宇宙中,不知道去哪裏,”月頓了頓聲音輕了些道:“我與公子又有什麽分別,即使知道卻找不到,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年也有個盼頭。”


    青陽低頭咳了幾聲:“總是有希望。”


    月微微一愣隨即又笑道:“多謝公子安慰,不過看著公子臉色蒼白想來大病未愈,為何來此淋雨?”


    “隻是來此散散心。”


    月認真打量了一番,笑著道:“散散心,公子心境澄明又有什麽事讓公子這般煩心?”


    青陽有些意外看著她道:“隻是這樣的季節總讓人傷感。”


    月抿嘴一笑:“公子可不像那般憂愁傷感之人。”


    青陽聞言輕笑一聲。


    雨漸漸大了起來,一滴一滴落在河中驚起陣陣漣漪,彼時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雨沒入水中。


    月也沒有撐傘,眨了眨眼道:“公子又將去哪裏?”


    霧氣朦朧,青陽垂眸淺笑:“隨緣,隨天。”


    月聞言款款一笑:“公子逍遙。”


    “前麵是在下的住處,姑娘可願去喝盞茶。”


    “榮幸之至。”


    月看著眼前的院子開口道:“公子的住處雅致極了,這樣的生活是我期盼的,可惜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


    “請進。”


    月頷首微笑走了進去,衣衫刮過怒放的菊花,驚落不少花瓣手落在怒放的花上:“公子愛菊?”


    “不過是閑來所種。”


    月剛剛坐下湮滅已經端了茶過來:“請用。”


    月並沒有著急喝而是拿起觀賞起了茶盞,素青的顏色,盞內卻有一枝桃花的模樣活靈活現:“公子的茶盞倒是別致。”


    青陽正欲開口就聽見湮滅擔憂道:“主人衣服已經浸濕了,快去換換吧。”


    月對上他的眼睛道:“公子還是快去換吧。我在這裏飲茶賞菊。”


    青陽微微點頭轉身走了進去。


    月飲了一口茶抬頭問道“你家公子身體一直不好嗎?”


    湮滅搖了搖頭,給月添了添茶:“不是,主人是受傷了。”


    月支著下巴看了緊閉的大門一眼,那個人她真的沒有看透。感覺他有很多秘密。


    “你家主人是因為什麽受傷的啊?”


    湮滅一愣隨即一笑:“救人。”


    “沒想到你主人這般英勇。”


    湮滅笑了笑沒說話,他和主人的事不便多說。


    雨漸漸停了下來,一縷陽光透過雲霧照在了大地上,月輕輕撚起案桌上的一枝菊花把玩了許久不經意道:“或許我可以治愈你主人。”


    湮滅聞言一訝,複而笑著添了茶,主人的病不是那麽簡單的。那是心病,需要自己看透。


    “你們方才在聊什麽?”


    月抬眸看向麵前的人一襲暗青的衣裳,臉色依舊蒼白,給人一種孱弱的感覺,但那眸色深沉的雙眼眼底掠過一縷微妙的幽光,月收回眼光道:“不過說些附庸風雅的事。”


    青陽慢慢落座:“此茶如何?”


    “清香。不過若有酒就好了,可惜公子不能飲酒。”


    湮滅聽見月說酒,臉色一變抬眸偷偷看著青陽的神色。


    隻見青陽神色自若道:“姑娘愛酒?”


    月罷了擺手:“談不上愛,隻是偶爾輕酌。”


    青陽手一揮,一壺酒安然放置在桌上,聲音溫潤道:“可惜我不能飲,姑娘替我嚐嚐。”


    月眼光一亮,拿起酒瓶輕嗅一會兒道:“公子這酒是桃花酒,年份倒是有幾百年了,”月打量看了一眼瓶身,白色素甁,上麵確有一枝寒梅獨立:“桃花酒,卻是梅花瓶身,有意思。”月打開了塞子滿足吸了一口氣舔了舔嘴唇:“當真好酒!”


    青陽接過酒取了一個茶盞倒了一盞遞了過去。


    月飲了一口閉著眼睛半晌不語,湮滅眨著眼睛看著替她著急,嘟囔道:“有那麽好喝嗎?”


    月突然睜開眼睛道:“酒味醇厚濃鬱,仿佛置若在一個桃花勝地,嘖嘖,好久不曾飲這樣的酒了。”


    月抬眸看向青陽道:“公子此酒叫什麽名字?”


    青陽倒了酒,聲音悠遠道:“梅花映雪。”


    “梅花映雪,當真好名字,公子不飲酒從何處得來這般好酒?”


    湮滅低著頭撇了撇嘴道:“誰說我主人不飲酒的,我主人以前可喜酒……”湮滅聲音漸漸消失,不敢看青陽。


    青陽看他那般神色解釋道:“曾經甚愛,後來便不怎麽愛了,反而覺得茶很好。”


    月將案桌上的酒飲了,笑了笑,並沒有問,看來他發生了很多事,既然不願多說她也不方便問。


    “公子其實我從遇見你就有一個問題想問。”


    “請問。”


    月臉色微紅笑著開口道:“憑借公子聰慧早已瞧出我的不同,我可以看透一個人的心,可是我看不透公子的,他們是各色的,唯獨沒有與公子一般純淨無色。”


    月見他神情淡然搖了搖頭:“公子為難可不必說,我隻是好奇,什麽樣的人有那麽一顆心。對了,”月從袖中掏出一塊碧綠的晶石放置在案桌上道:“這個是木之元氣,可以助公子痊愈。”


    他並沒有拿,而是看著有些微醺的月,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沒有作用,他本就是天地道法的源頭,萬物之主,他的傷並不是什麽大礙,而是他的心病了。


    月搖了搖頭,她沒想到這酒的酒勁這麽大,努力睜開眼喃喃道:“我趴一會兒,一會兒。”


    湮滅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青陽一臉無奈,沒想到她的酒量這般淺,真的隻能輕酌,叫湮滅將一旁的披風取過蓋了上去。


    “星,你在哪呀?我找你這麽久了。”


    “主人她在說什麽?”


    青陽看了她一眼輕聲道:“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


    “哦哦!”湮滅拿起案桌上道晶石看了看道:“這麽精粹的木元氣不多見啊。”


    湮滅默默將晶石放下,他現在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姑娘的來曆了。


    五行之氣存在於大氣之中,幾乎難以凝練成實體,最容易凝練的就是土元氣,其他大多以微弱的氣息存在於靈石之中,木者,生生不息,具有修複作用,而大氣中微弱的木氣沒有修複作用,隻有晶體存在修複,如今這麽大塊晶體出現,連他都不禁咋舌。


    這姑娘有錢呀!


    晶體在修仙界如今炒成什麽價格了,那可是以千萬為單位的靈石!


    青陽拿起案桌上一柄剪刀,彎著腰在菊花叢修剪。


    片葉和花瓣墜落在地,他手卻沒有停,指間捏著一株開著綠色的菊花,他卻沒有剪下去。


    躬身半晌,他席地坐了下來。


    湮滅立在遠處看著有些不明所以,他不明白主人突然怪異坐在地上。


    握著剪刀的手有些微抖,他歎了口氣將剪刀插入地上,他的心真的病了。


    曾經的他毫無顧慮,眼中隻有黑與白,對與錯,如今他開始否定自己的原則,什麽是對與錯呢?


    青陽閉著眼睛眼內這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虛空:“母親,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嗎?”


    不一會兒一道虛影出現在虛空之中:“陽兒你在糾結什麽呢?”


    “母親,曾經的我一直覺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可是當我看見那隻飛狐靈獸的眼睛時,我開始動搖了……”


    染柒在他旁邊坐了起來道:“這就是你受傷後,封存自己的靈力的原因嗎?”


    青陽低著頭微微搖了搖頭:“母親,我不知道,隻是不想麵對,那隻飛狐傷害了人類,可是她隻是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啊!而我卻將她斬殺於劍下,她的那雙含淚的眼睛我始終忘不了。”


    染柒偏頭看著自己兒子心裏心疼,斂了斂情緒靜靜問道:“那你為什麽殺她呢?”


    “她殺害了全村的人,可是我沒想到她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身為母親,她又何錯之有?”


    染柒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陽兒,如你所說,她殺害了全村的人,那全村的人又何其無辜呢?”


    青陽眉頭緊蹙:“母親,我……可是……”


    染柒看出他的糾結歎了口氣道:“你內心內疚,所以飛狐傷你,你並沒有躲避,可是陽兒啊,你是萬物主宰啊,因為你的內疚,又有多少生靈因為你而受傷呢?陽兒,這件事你沒有錯,可是你因為內疚造成生靈受傷,這一點你錯了。”


    染柒望著虛空意味深長道:“這世上沒有對與錯,隻有因與果。”


    青陽低頭喃喃:“因與果……”


    染柒站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是的,陽兒,你救不了所有人,總會有人會失去,但那些失去的你銘記於心,便不辜負自己的心。”


    母親的這番話將青陽內心的雲霧慢慢驅散,一縷光照亮了整個心,反射著光芒。


    染柒看著低頭不語的青陽輕鬆一笑,慢慢消散離去。


    青陽猛然睜開雙眼,一雙目光深邃的雙眸,眼底閃射出的目光純粹。


    他立在菊花叢,雙指並曲將一道光符打入自己的身體,一道光沒入體內,突然大氣中的五行之氣開始湧動,往他身體四周凝繞,將他整個人包裹著。隻見靈氣源源不斷沒入他身體。


    身旁含苞的菊花此刻昂首怒放了,那叢叢簇簇的菊花此刻爭相怒放!


    “主人!”此刻湮滅難掩激動的心情,手緊緊握著身體微微顫抖:“終於!主人終於想明白了!”


    待靈氣散去,湮滅激動跑了過去:“主人你終於好了!”


    看著眼前的主人他不禁有些感慨,這些年主人心思重,不願拿起他,也不願意去其他地方,所以他陪著他留在這裏的若木閣,一直依附著若木閣生活。


    青陽展開右手,看了看,這種感覺終於回來了,而他心更加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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