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凋跟著楊過和郭襄離開了岱輿山,為了避免驚世駭俗,他們隻好選擇夜間趕路,白天卻在山林之間,或者荒郊野外宿營。


    “楊哥哥,此次上終南山,你真的打算去挑戰那人嗎?”


    想起臨行前爹爹囑托楊過的話語,郭襄就覺得,自己這個爹爹怎麽就這樣的不靠譜呢?居然慫恿楊哥哥去找他的親爹對決?


    “我也不知道,原本師傅說起的時候,我就算是心裏想去,也隻是出於武學上的考慮。”


    “可是,在桃花島見到了祖父、見到了娘親的生活狀態,我真的想去問問他,當初為什麽就那麽的狠心?”


    楊過對他的親生父親,其實並沒有太過複雜的感情,無論是憎恨或者是愛戴。


    隻是,看到了兩鬢蒼蒼的楊鐵心,和獨守空房這麽多年的穆念慈,不自覺地心中就會對完顏康產生滿滿的怨懟。


    即便是曉宿夜行,楊過一行的速度也不算慢,這一天就來到了終南山下的一處小鎮。


    詢問當地人之後,知道距離終南山重陽宮還有十幾裏山路要走,眼看天色漸晚,二人就打算先找地方住下。


    臨近小鎮之時,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大凋已經暫時離隊,獨自隱藏在附近的山林裏。


    在小鎮裏來回走了兩趟,發現僅有的一家客棧,居然也住滿了人。


    漸漸臨近中秋時節的“華山論劍”,全天下的武林人士,恨不得都聚到陝西來了。


    雖然境界未達到一流者,沒有資格到華山上去,但是,進到陝西境內,來看看熱鬧或者拜訪一下玄門正宗的全真教,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因此,這才七月中,全真教山下小鎮的客棧,就住滿了來訪的武林人士。


    “楊哥哥,要不咱們找一個大戶人家借宿一晚好了,明早離開時留下一些銀兩就是了。”


    找客棧的功夫,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二人也來到了一座院落前。


    看樣子是一戶講究的人家,門前居然還有兩座石獅子,隻是門頭上卻是一副空的牌匾,沒有任何的字樣。


    天色已晚,大門緊閉,楊過上前去輕輕地叩打門環。


    “當——當——當——”


    時間不大,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


    “來了、來了,奇怪,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會有人上門來?”


    “吱呀呀——咣當——”


    大門被打開了,從裏邊走出來一位白首老翁,看年歲至少有六十多歲了,須發皆白,精神頭倒是還不錯。


    “你們是?——”


    看到門口的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還各自牽著一匹馬,老者就是一愣。


    “老人家莫怕,我們兄妹二人路過此地,沒想到鎮上的客棧已經住滿了,就想著能不能在貴宅借宿一晚,明日登程所需花費一應不少。”


    楊過趕忙上前去,臉上堆滿了笑容,生怕嚇到這位老丈。


    “這個……小老兒也做不了主,要不小哥稍等片刻,容我進去問問我家夫人?”


    見此老一身仆人打扮,楊過也不好為難人家,自然點頭答應,繼續在外邊等著。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老丈就去而複返了,想來宅子也不是太大。


    “這位小哥請了,夫人說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已經命人收拾了客房,隻不過鄉下簡陋,還請客人見諒才是。”


    楊過和郭襄自然又客氣一番,隨著老丈就往裏走,馬匹沒有帶進來,就栓在門口的樁橛之上。


    進門之後才發現,這隻是一座兩進的院子,大門朝南。


    好在東西向比較長,內宅自然是主人的住處,而在頭一進院子的東側,還有著一套房子。


    典型的一套三間,他們進來時,一位六十來歲的老婦人正在收拾。


    無非是整理一下床鋪,房間、桌椅和地上都很幹淨,看來平時沒間斷打掃。


    “小哥兒,咱家也不是啥大戶人家,我們老夫妻住在對麵的西屋,這套東屋偶爾會有客人來住。”


    “男主人不在家,後宅隻有女卷,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老婦人也長得慈眉善目的,聽她的意思,居然跟領路的老丈是兩夫妻。


    “豈敢豈敢,這有一兩銀子,天色已晚,我們兄妹還沒有用飯,貴宅如果有什麽現成吃的,勞駕取兩份過來。”


    楊過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大約一兩左右的樣子,遞到了老丈的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說了,來的就是客,能到咱們家裏來就是緣分,些許吃的用不著銀錢的。”


    老丈麻利地又推給了楊過,帶著那名老婦人離開了。


    “楊哥哥,我看這戶人家一定不簡單。雖然院落是當地的風格,屋中的陳設卻很是講究。”


    東屋三間,中間的是客室,北間是臥房,南間居然是間書房。


    楊過信步走了過去,一塵不染的書桌,書架上擺放各種書籍,多是竹簡的,但也有少量的布帛,甚至還有紙質的線裝書。


    書很雜,諸子百家什麽的都有,隻是沒有什麽珍本,聽老婦人說這是客房,那麽主人的書房恐怕檔次會更高一些吧?


    “襄兒,今晚你睡臥房,我就在這書房對付一晚吧。”


    二人雖然已經定了婚約,又是從小長到大的青梅竹馬,到現在為止卻也是發乎情、止乎禮,未曾越雷池一步。


    時間不大,那對老夫妻又回來了,老丈拎著一個食盒,老婦人替他在旁邊掌著氣死風燈。


    “小哥兒,山野之地沒什麽好吃的,幸好今日兩位姑娘進山打了次獵,燉的山雞還有一隻。”


    老丈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食盒,一小盆燉山雞,夾雜著野蘑孤的香味,還不斷冒著熱氣。


    一盤攤雞蛋,一盤自製的醃菜,居然還有一碗小蔥拌豆腐,旁邊放著幾張炊餅。


    “老丈真是太客氣了,這樣的飯菜已經很豐盛了,您又不願意收錢,這讓我們兄妹很過意不去啊。”


    老丈笑笑沒有說話,跟那老婦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


    楊過和郭襄早早地起來,剛剛洗漱完畢,昨晚那老丈就又送來了早餐。


    既然昨日已經受了人家的恩惠,楊過覺得就沒必要再客套了,多一頓早餐心裏多一份感念就是了。


    “老丈,如此打擾貴宅,您又不願意收銀錢,是否可以領我們去拜見一下貴宅的主人,也好讓我們兄妹當麵感謝一番。”


    “要不然就這麽離開了,我們兄妹的心裏,會始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的。”


    用完早飯,楊過跟郭襄商量一番之後,決定親自去見見此宅的主人,哪怕就是當麵說一聲感謝的話,他們再離開也算是對自己有一個交代。


    “這個……”


    就在老丈猶豫的時候,突然,聽到院子裏傳來兵器相撞的聲音。


    “姐姐,接我這招‘塞下秋風’——”


    “哼,我還怕你不成,試試我這招‘纖雲弄巧’吧——”


    有人在比武?


    “小哥兒勿怪,這是本宅的兩位姑娘在晨練,往日隻是在內宅裏練功,不知今日為何居然打到前院來了。”


    有人練功,楊過和郭襄倒是沒覺得什麽,隻是聽到對方報的招數,“塞下秋風”、“纖雲弄巧”,這不都是“全真劍法”裏的招數嗎?


    這二人當年在洛陽的時候,全真教的李誌常,還待在“錦衣”裏做副統領,“全真劍法”他們雖然沒有練習,對於它的招數卻也清楚的很。


    尤其是郭襄,這些年來,古墓派的功夫她學了七七八八,“玉女劍法”自然也不會漏掉。


    爹爹還說,古墓派的“玉女劍法”,正是“全真劍法”的克星。


    這時候,眾人已經從屋中走了出來。


    庭院中兩名少女,一個稍高一點兒的,一身杏黃色的衣裙,一個稍矮一些的,卻是一身的翠綠。


    兩人都手持一把製式鐵劍,那是全真教的劍,跟當年李誌常手中的一模一樣。


    原來,這兩名少女都是全真教的弟子啊。


    “妹妹,你可要輸了啊——”


    場中的二人又打鬥了十幾個回合。


    說實話,無論是楊過還是郭襄,看到二人的比試都沒怎麽驚訝。


    身材稍高的杏黃色衣裙那位,應該就是姐姐,看樣子最多十七八歲,比郭襄還要小,倒是有了三流境界的身手。


    而另外那個一身翠綠的,年齡更小一些,功夫也稍差,連三流都沒達到。


    “哼,要不是旁邊有人偷看,我今日就不會輸給你了。”


    眼見打不過自己的姐姐,一身翠綠那位索性打墊步擰身跳出圈外,悻悻地將鐵劍還鞘,兩眼卻盯向一旁的楊過和郭襄。


    “啊——世間怎麽會有如此俊朗、俏麗之人?”


    那少女,居然看愣了……


    “這位公子勿怪,我這妹妹最是有口無心,您還是不要跟她一般見識的好。”


    生怕妹妹出口得罪了人,那位當姐姐的也急忙收劍還鞘,來到楊過和郭襄麵前解釋道。


    “豈敢,二位是全真教的高徒,一套‘全真劍法’已然登堂入室,尤其姑娘你的劍法,最多半年之內就能達到小成境界了。”


    楊過見這位當姐姐的甚是有禮貌,而且劍法確實也練的不錯,很自然地就誇獎了一句。


    “哼,我們的‘全真劍法’自然是厲害,還用得著你來評判?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難道你自己的武功很高嗎?”


    楊過算是就事論事在說,可對麵那位妹妹卻不樂意了,覺得對方小瞧了她們的劍法。


    而那位姐姐心中卻是一驚。


    十日之前,爹爹來家裏之時也曾說過,如果勤加練習,自己的劍法有望在年前達到小成境界。


    而眼前這位公子,最多二十出頭的樣子,居然也能看得出來,難道他也達到了爹爹那樣的境界嗎?


    “楊哥哥,不要理她,練了點兒三腳貓的功夫,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再實話實說她也不會領情的。”


    楊過沒有反駁那位妹妹的話,在他眼裏,對方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又是一個小女孩,他犯不上跟對方較真。


    楊過沒說話,架不住郭襄就能聽得下去,豈能當麵看著自己的楊哥哥被別人擠兌?


    “你說誰三腳貓的功夫?有本事咱們比試比試?”


    郭襄的話,頓時惹得了那位妹妹的不滿,“倉啷”一聲,竟然再次拽出了手中的鐵劍。


    “倩兒,不得無禮——”


    “這位姐姐,我妹妹從小被爹娘寵慣了,說話做事難免有出格的地方,您還是大人大量……”


    “姐姐,你怎麽總是幫著外人說話?再說了,她這樣說我們的劍法,那就是沒把全真教放在眼裏。”


    “看樣子她也是練武的,除非她把剛才的話收回去,否則今日一定讓她見識見識‘全真劍法’的厲害。”


    看到郭襄跟楊過站在一起,這名綠衣少女莫名地就有一股惱怒,又聽到郭襄那樣“奚落”的話語,她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打斷了姐姐的話。


    郭襄的眼睛滿院子地撒摸,終於看到不遠處的牆角,靠著一根三尺來長的棍子,郭襄走了過去,拿在手中晃了晃。


    “好啊,那本姑娘還真的要見識一下,‘全真劍法’到底有多麽厲害,咱們之間的比試,可有什麽彩頭?”


    “你……你就打算用這根棍子跟我比試?”


    綠衣少女看著郭襄的舉動,更是氣憤了起來。


    “要不然呢?本姑娘如果赤手空拳跟你比試,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怕你覺得自己被小覷了。”


    郭襄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好好,如果你能用這根棍子贏了我,本姑娘從此之後再不練劍——”


    綠衣女子終於怒不可遏,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再也受不了郭襄的言語擠兌了。


    “咯咯,那倒也不必,如果三招之內我贏不了你,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如果你輸了,我也不讓你做什麽,以後見到了我叫一聲‘姐姐’就行。”


    好嘛,郭襄順嘴又說了個“三招”的限定。


    楊過見郭襄把話頭接了過去,索性就不再言語,樂嗬嗬地在旁邊看熱鬧。


    “‘姐姐’?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力。”


    綠衣女子不再搭話,手中鐵劍一擺“橫行漠北”,直奔郭襄就到了。


    “出手太慢了,劍尖跟劍柄都不在同一水平線,你這能叫‘橫掃漠北’嗎?快練成‘力劈華山’了——”


    郭襄卻不著急應對,反而大聲地點撥著對方。


    等綠衣女子的鐵劍快到近前了,郭襄才把手中的棍子往外一劃拉,“彩筆畫眉”。


    “這……”


    綠衣少女的劍招還未使完,卻被郭襄封的死死的,根本就無法再繼續下去。


    情急之下,趕忙抽招換式,一式“桃花流水”再次攻向郭襄。


    “這一招還算馬馬虎虎,不過力道太差了些,你沒修煉過‘全真心法’嗎?”


    郭襄一招“冷月窺人”,一棍子直接點在了鐵劍上,綠衣女子手中的鐵劍好懸沒有撒手,卻已經膀臂發麻。


    “這……”


    兩招過後,不僅綠衣少女心中明白,站在一旁觀戰的姐姐更是清楚,這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人家手中就拿著一根棍子,輕描澹寫地就將綠衣少女給製住了。


    “倩兒還不住手——若不是這位姐姐手下留情,你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住啊!”


    正在這時,一道嗬斥聲響起,從內宅走出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


    雖然是鄉下的布衣打扮,卻顯得那樣的幹淨利落,從後宅慢慢走出的樣子,能看出來是不會武功的,卻處處透露著文靜與教養。


    “小哥兒,這就是我家的當家夫人——”


    見那婦人走來,老丈在楊過身旁輕聲地介紹道。


    “娘——”


    綠衣少女被人輕易擊敗,現在又被娘親當眾嗬斥,臉上是又羞又惱。


    “見過夫人,我與舍妹來貴宅借宿,承蒙盛情款待,臨行之時本想著到後宅跟您道謝的,不曾想卻發生了現在這樣的事情,實在是……”


    原本就是一場小誤會,卻被本宅的當家夫人撞見了,楊過趕忙上前致歉道。


    “這位公子切莫如此,小女頑劣,方才的事情老身都看在眼裏,那位姑娘說的沒錯,她就是學了點兒皮毛而已。”


    “今日能借令妹之手,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一點兒教訓,老身還感激不盡呢……這個,敢問公子貴姓?”


    楊過正道歉呢,卻被對方給製止了。


    這位當家夫人,不愧是明事理的人,原本在後宅見不到兩個女兒,就想著可能跑到前院去了。


    昨日晚間來了兩位客人,她是知道的,生怕兩個女兒衝撞了客人,就趕忙親自到前院來了,正看到小女兒跟對方的衝突。


    見到對方居然主動道歉,這位夫人自然要將話題轉過來的。


    隻是,當她看清楚楊過的麵貌時,心中卻是一個機靈,像、太像了!


    “這個……在下姓楊,名叫楊過,這位是我的師妹。”


    看到對方是一個不會武功之人,再加上楊過自己也隻是初入江湖的菜鳥,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


    楊過還把郭襄拉了過來,不過他沒有介紹郭襄的名字,畢竟郭襄的身份有些特殊,這可是大宋當今的公主殿下啊。


    “楊……楊過?”


    聽到楊過自報家門,這位當家夫人更加激動了,連說話的嘴唇都有些顫抖,她顯然是聽說過“楊過”這個名字的。


    “夫人,您知道我?”


    楊過那是何等樣人?


    眼睫毛都是空的,還看不出來其中一定有隱情嗎?


    “老身有些累了,尹兒、倩兒,你們扶為娘回去休息。福伯,二位客人如果急著趕路,就替老身送他們出去吧——”


    那位夫人沒有理會楊過的問話,甚至一改往日的知書達理,不等兩個女兒過來,自己就轉身向內宅走去。


    “公子勿怪,可能娘親身體真有些不舒服……”


    那位叫尹兒的姐姐,先是給楊過又道了歉,緊走兩步,去追趕離去的娘親。


    “剛才是我輸了,認賭服輸,我應該叫你一聲‘姐姐’的。不過,我自己已經有姐姐了,就認這位公子做哥哥吧。”


    “方才聽你說你叫‘楊過’?正好我們也姓楊,說不定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叫你一聲‘哥哥’應該也不虧。”


    “至於這位姐姐嘛,要不我就改口叫你‘嫂嫂’吧,咯咯咯——”


    綠衣少女,完全還是小孩子的脾氣,這怒氣上來的快,散的也快。


    這才多大點兒的功夫,就能“咯咯”笑著開玩笑了。


    “小哥,您看這……”


    前院,又隻剩下老丈和楊過、郭襄三人。


    楊過明知道剛剛離去的那位夫人,一定是認識自己的,此時卻也不好再糾纏下去。


    帶著滿腦子的心思,楊過和郭襄離開了這個借宿的宅子,離開了小鎮,趕奔終南山重陽宮。


    ……


    “娘親,您到底是怎麽了?”


    那位叫尹兒的姐姐,先一步追上那位夫人,小心地問道。


    “尹兒,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問為娘了,也許將來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見娘親不願就此事多說,從小懂事的尹兒隻好閉上了嘴。


    “娘,您沒事兒吧?福伯已經送那兩位離開了,沒想到他們居然還真是武林高手啊,我還認那個叫‘楊過’的做大哥了,咯咯,大家都姓楊,說起來也不算吃虧。”


    叫倩兒的妹妹也趕到了後宅,她的一句話,又驚到了這位夫人。


    難道,這一切都是天意嗎?


    ……


    楊過帶著滿腦子的心思,跟郭襄一起來到了終南山下,卻被全真教的守山弟子給攔住了。


    “諸位,還請通稟一聲,我們要上重陽宮見當今全真掌教木道人——”


    看到楊過還沒有從之前的情緒裏走出來,郭襄就打馬上前,親自跟守山的小道士交涉道。


    “無量天尊,近來拜謁重陽宮的武林朋友有很多,您二位是?恰巧鄙派掌教前些時日出了遠門,恐怕讓您二位白跑一趟了。”


    小道士顯得很是隨和,這一個多月來,每日都沒斷了有拜山的過來。


    江湖中什麽樣的人物都有,全真教雖然勢大,卻也不想平白得罪人,因此,在山門守山的,都是挑選出來的好脾氣的道士。


    “那馬真人在嗎?李誌常在也行,你隻要說是洛陽故人來訪,李道長就會知道我們是誰了。”


    郭襄也拿不準對方是不是在敷衍她,索性就報了馬玉和李誌常的名號。


    馬玉對郭默有傳藝之恩,如果真見到了,郭襄上去行個禮也是正當的。


    而李誌常,在郭默身邊待過幾年,跟楊過和郭襄在洛陽也有過交集,如果有他接待也算是找到一個熟人。


    郭襄的話,令守山的小道士一愣。


    要知道,“丹陽子”馬玉雖然早已退位了,但是,在全真教眾弟子的心中,那絕對是目前整個全真教最崇高的存在。


    而李誌常,那也是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一流境界的高手,在全真教三代弟子中,穩居前三的人物。


    真按輩分論起來,這個守山的小道士,還要稱呼李誌常一聲“師叔”呢。


    “既然如此,您二位稍後,我馬上派人去向李師叔報信,他老人家就守在上山的第三道關口。”


    第三道關口,那就是進入重陽宮最後的一道關口了,能守在那裏,足以證明李誌常在全真教的地位和重要性。


    楊過和郭襄也從馬上跳下來,小道士殷勤地招呼著,在一旁的涼亭裏休息。


    半個時辰之後,才見到山上飄下來一人。


    “是哪路朋友來訪?貧道李誌常在此。”


    李誌常是“長春子”丘處機的弟子,如今的武功已經超越了甄誌丙,僅在掌教師兄木道人之下。


    “李道長,我是楊過——”


    見到李誌常下來了,楊過也終於恢複了正常,起身出來答話。


    如果從木道人那裏論,楊過還得叫李誌常一聲“師叔”,但是如果從郭默那裏論,這輩分就不好說了。


    因此,權衡了半天,楊過還是稱呼了一聲“李道長”,畢竟人家已經四十七歲了,因為入門比木道人晚,才成為師弟的。


    “你是過兒?哈哈,還真的跟掌教師兄年輕時長得一般無二啊——”


    聽到楊過自報家門,又看看他的長相,李誌常再無懷疑。


    雖說當年在洛陽城,三人也沒少碰麵,可那時候楊過和郭襄才多大?


    十來年過去了,樣貌和身材變化太大,李誌常自然是認不出來的。


    “李道長,你隻認得楊哥哥,就不認得我嘍——”


    看到李誌常認出楊過的興奮,郭襄在旁邊有些吃味了。


    “你是……啊,你是公……襄兒?”


    跟楊過一起來的女子,又是這個年齡,還認識自己,除了郭襄還能有誰?


    李誌常差點兒叫出“公主殿下”來。


    “清玄,你親自跑一趟重陽宮,告訴你師祖,就說有貴客到了,我們馬上就上去。”


    李誌常對看守山門的小道士吩咐道,原來那小道士叫皮清玄,是甄誌丙的得意弟子。


    皮清玄不解其意,不過也沒敢耽擱,交待了其他幾位小道士幾句,運起輕身功法,就向山上跑去。


    而楊過和郭襄,卻在李誌常的陪同下,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在上山的途中,李誌常已經證實了,全真教的掌教木道人,確實在數日前就離山了。


    聽到那人不在,楊過就想著離去,礙於禮貌還是來到了重陽宮。


    其他幾位真人,要麽在閉關,要麽雲遊去了,“長春子”丘處機倒是已經等在了重陽宮內。


    這位是妥妥的大前輩,楊過和郭襄都行大禮參拜。


    “哈哈哈,不服老不行了,當年看到你爹娘的時候,老道就感慨過一次,如今再見到你們二人,老道真覺得這幾十年的歲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丘處機修煉多年,一身玄功也算是登峰造極,在一流境界中妥妥地能排到前列,在偌大的全真教裏,武功也能排在第三或第四的位置。


    但是,看到二十出頭的楊過,和未到二十歲的郭襄,老道士就又一次被打擊了。


    因為沒有見到想見的人,楊過和郭襄二人僅僅在重陽宮待了一天,就告辭下了終南山,任憑丘處機和李誌常的挽留。


    好在一個月之後,眾人都是會去參加“華山論劍”的。


    ……


    “老幫主,弟子們可有很多年沒有見過您了——”


    洛陽城內,一處不算顯眼的宅院,卻是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總舵所在。


    大宋遷都之後,宇內趨於一統,結束了數百年的割據,丐幫也不再區分南北,總舵又重回洛陽城。


    郭靖是丐幫的幫主,十幾年來,日常的幫務卻都是魯有腳在主持,黎生也憑借著多年的功勞,坐到了執法長老的位置。


    “好了好了,老叫花最害怕麻煩了,如今丐幫有靖兒掌總,又有你在處理具體事務,老叫花就能放心地雲遊四海去了。”


    “此次是為了參加‘華山論劍’才回來的,這位是一燈大師,也就是曾經的‘南帝’段皇爺,你速去找一處僻靜的宅子,我跟一燈大師會住上十天半個月的。”


    原來,這是“北丐”洪七公回來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西域一帶待著,更是趁著那位前輩在天山,也跟著一起湊湊熱鬧,閉關修煉。


    “華山論劍”再啟的消息,鬧得全天下都紛紛揚揚的,洪七公當然明白,這主要是在招呼他們幾位的。


    一進寧夏,好巧不巧地就碰到了一燈大師。


    這一南一北,稱雄了數十年的兩位奇人,時隔多年之後終於又湊在了一起。


    兩人多年未見,一見麵自然是要先切磋一把的。


    就在寧夏的一處沙漠中,洪七公對一燈大師,二人整整鬥了一天一夜,也沒有分出勝敗輸贏。


    六脈神劍、六脈齊發,劍氣縱橫、源源不斷。


    降龍掌法、十八如一,隔江斷嶽、所向披靡。


    “哈哈,一燈大師,看來此次‘華山論劍’,咱們這一南一北還是沒辦法分出輸贏了。”


    “阿彌陀佛,勝又如何,敗又如何?都八九十歲的人了,七兄難道還參不透此中的奧秘嗎?”


    別看二人表麵上說的輕鬆,其實,誰又沒有一顆好勝的心呢?


    一個乞丐,卻能統領天下十數萬幫眾;


    一個和尚,卻曾經端坐九五、南麵稱孤。


    隻是彼此都苦修了這麽多年,境界上也先後進入了“半步先天”,本以為會在此次“華山論劍”上大放異彩。


    沒想到,這二人先打了一場,還是像四十年前一樣,不分勝負。


    “老叫花琢磨著,咱們兩個都到了‘半步先天’,恐怕那二位也不會落後的,沒有了‘中神通’,也許這次就決不出第一來了。”


    洪七公一屁股坐在沙堆上,大口大口地喝著葫蘆裏的酒。


    “七兄,數年前老衲去過桃花島,那時藥兄就已經是‘半步先天’了,聽說歐陽施主也踏入了‘半步先天’,‘華山論劍’終究是不勝不敗之局吧……”


    他們二人在那裏,或是探討武學,或是追憶舊思,卻自動的忽略掉了他們共同認識的一個人。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隱約能感覺到當年的“華山論劍”,“中神通”王重陽或許已經是“先天境界”,最次也是“半步先天”了。


    因為,他們自己都能肯定,如果將現在的自己放到四十年前,絕對能夠力壓當時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的聯手。


    “算了,第一不第一的無所謂,老叫花不再跟那老毒物爭了。四十年了,還真的想再到華山頂上去看看,順道也見見那些老朋友。”


    洪七公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這“英雄醉”就是帶勁啊,可惜,確實貴了點兒。


    要不,哪天去靖兒那裏看看,也許那小子有庫存呢?


    “七兄也想開了?這麽多年了,不知道歐陽居士有沒有放下心中的執念?天下第一,何人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四十年前我等坐井觀天了,四十年後難道還會執迷不悟嗎?”


    “我想,那位如此大費周章地重啟‘華山論劍’,背後肯定有著更大的秘密,咱們幾個老骨頭,恐怕要淪為別人的陪襯嘍——”


    茫茫沙漠,夜風習習,誰又能想到,名震江湖數十年的“南帝”“北丐”,卻癱坐在沙堆上,如此妄自菲薄地評判自己的武功呢?


    “距離‘華山論劍’還有些時日,大師如果不嫌棄的話,可願意隨老叫花一起,到我的叫花窩裏住上一住?”


    “阿彌陀佛,老衲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還談什麽嫌棄不嫌棄?既然七兄盛意拳拳,老衲自當遵從就是了。”


    就這樣,一個老乞丐、一個老和尚,晃晃悠悠的,就走進了洛陽城的城門。


    ……


    “參見師尊——”


    一排四人,陳玄風、梅超風、陸乘風和武眠風,規規矩矩地跪在“東邪”黃藥師的麵前。


    “都起來吧,挺好啊,你們都是一流境界以上的身手了,聽說你們的金師妹也突破了?”


    “默風有些可惜了,這些年醉心於鍛造,卻荒廢了武功。不過,他如今能成為匠作坊的大匠,又掛著工部侍郎的實銜,也算是學有所成了。”


    “東邪”黃藥師,一生共收了七名弟子,除了英年早逝的曲靈風,就隻有老六馮默風沒有突破到一流境界。


    徒孫之中,陸冠英和武南天,也已經是一流境界中的好手了。


    更不要說接近絕頂境界的女兒黃蓉,和郭默這個超級女婿了,桃花島一脈,可以算是當今武林最為耀眼的存在。


    “玄風啊,為師今後恐怕去桃花島的機會不多了,你如果喜歡那裏,就正式接管過去吧,今後你就是桃花島的島主。”


    “你們幾個如果遇到了合適的苗子,都可以收入門下,讓我桃花島一脈,永遠流傳下去。”


    看著眼前跪倒的這些弟子,“東邪”黃藥師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自豪感。


    還爭什麽天下第一?


    讓給那個執著的老毒物又何妨?


    有了這些出色的徒弟,又有郭默那樣一個逆天的女婿,更有阿衡陪我千山萬水,我黃藥師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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