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戰事的推移,周延臉上的那份從容感也少了許多,他回頭看向一直待在一旁的餘霖,不禁有些自嘲;若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都贏不了,那他這次即便能夠活著回去,肯定也少不了同僚在背後嚼舌根子,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方小山也是一臉的鬱悶之色,這周延雖是名不入品流的小小什長,可那份從容感卻一點都不像是名什長能表現出來的。若對方真把他方小山當成軟柿子來拿捏,他倒也不介意來個虎口拔牙。


    已方這邊損失慘重,對方也好不到哪裏去。況且身為垂拱校尉的餘霖還在一旁看戲,瞧那毫不緊張的模樣,莫非對吃掉他們剩下七人胸有成竹?別的不說,若隻是麵前這十來號青州軍,隻要他一心想走,試問誰能阻擋?


    突然間方小山眼孔猛的一收,仿佛明白了什麽。這餘霖和周延如此從容不迫,八成是四周還有伏兵未上來啊。


    畢竟按照一統中原大地的大冀國將領配置來講,一名校尉足可領兵千餘人,麵前這三十多人,估計也隻是充當斥候的存在,真正的大部隊估計還在後頭呢。


    方小山心中一陣嘀咕,馬上便做出了反應。反正如今刺殺不成,任務失敗了,沒必要繼續在這裏繼續折損人員了。畢竟身邊的袍澤,可都是跟自己從宜陽戰場上死裏逃生走過來的;活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一切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打定注意後,方小山做了個隻有盾釜軍們才能看懂的手勢,身旁六人立刻明白過來了,都不用多說什麽,直接朝身後緩緩退去。


    退至十來米處去,方小山突然將手中的斧頭扔向周延,周延大吃一驚,急忙揮刀抵擋。也就這幾個呼吸間,六名盾釜軍立馬掉頭,衝開了後頭趁機包圍上來的幾名青州甲士,直接躍入竹海之內,不見了蹤影。


    周延見罷大怒,正想帶人追上去,餘霖便擺了擺手道:“周什長不用追了,既然逃了,那就讓他逃吧。”


    “可是將軍……”周延仍不甘心,剛想開口,但又突然間想到了什麽,隻好悻悻然作罷,雙手抱拳應道:“是……”


    餘霖環視了戰場一番,整個小山頭上橫七豎八倒了十多具青州軍的屍體,他們在上午前都還在自己麵前活蹦亂跳的,這一會功夫間,就成了冰冷的屍體,果然戰爭就是這麽殘酷的。這讓他又沒來由的想起來七八年前的中原國戰,成千上萬的人死去,那該是一番多麽殘酷的景象啊。


    餘霖收回了悲傷的神情,緩緩對周延說道:“周什長,好好安葬弟兄們吧……”


    “屬下尊命。”周延沉聲道。他可沒有餘霖這般傷春悲秋的,畢竟這種事他也經曆了十多次了。


    “徐小姐沒有受到驚嚇吧?”餘霖轉身看向一直躲在吳桐身後的徐寶瑩,關切的問道。


    “多謝餘公子關心,我並無大礙……”徐寶瑩柔聲道。別看徐小姐是個弱女子,可心底一點也不軟弱,畢竟早年間跟隨父親一起經曆過戰亂,很多事情早己見多不怪,心境己是不輸尋常男子多少。


    吳桐這會兒來到餘霖身旁,說道:“看來曹縣和黃石縣的暴亂多半是這些人引發的,而且我們剛到黃石他們便衝著我們來了,這裏頭或多或少的摻雜著些許陰謀的味道啊。”


    “嗯。”餘霖點了點頭道:“看來這宜陽郡的官場,多半有他們的眼線。”


    吳桐這會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做兩手準備吧。”餘霖雙手插袖,說道:“一方麵先告訴我爹,讓他知道截殺禦史和發動暴亂的罪魁禍首找到了,讓他派人來支援下。在不知道對方真實實力前,就靠我這百來號人估計隻會是以卵擊石。不過從青州到宜陽還是有二天路程的,這段時間咱們也不能閑著,一來封住宜陽郡的個個出路口,免得打草驚蛇讓他們跑了,二來就是揪出這個眼線了。”


    “你認為會是誰?”吳桐繼續問道。


    “我哪有這個本事。”餘霖笑了笑,道:“先去會會孟主薄吧,這事畢竟在他的地界上發生的,我就不信他一點都不知情。”


    吳桐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畢竟對於這種事,他可沒有餘霖這般有經驗,人家再怎麽是個紈絝子弟,畢竟也是在餘闖將軍跟前混了這麽多年,多少還是懂點如何處理這方麵的事的,不然餘提督也不會如此放心的讓他來全權處理宜陽郡事務,你以為真當是來這邊踏春賞景的嗎?


    ……


    長安城皇宮內,早已告老還鄉的尚書省令張鎮林今日早早的便來到了永樂宮,他在一間屋子門前等了許久,見裏頭還沒動靜,臉上早已焦急萬分。


    此時房門打開一半,一名身穿紅色蟒袍的中年太監走了出來,張鎮林見到來人後,頓時一喜。還沒走上前去,這名太監便不緊不慢的來到張鎮林跟前,說道:“老尚書大人,陛下今日不見客,不過陛下讓我給您老稍句話,今日有北風,還望大人多注意身體。”


    張鎮林聽罷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可蟒袍太監隻是輕輕搖了搖頭,阻止了張鎮林即將說出口的話來。張鎮林尷尬的一笑,隨機悄悄的將一個小物件遞給了蟒袍太監,賠笑道:“有勞孫公公了。”


    蟒袍太監也沒拒絕,將那物件給收進懷中,說道:“不勞累,這是咋家分內之事。”說完,這名蟒袍太監便不再言語,直徑退回屋內了,隻留下老尚書一人還待在原地。


    在冀國,隻有身份顯赫的太監才能賜予紅色蟒袍,這些太監無一不是各司總管、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現如今,能夠有資格穿蟒袍的,隻有司禮監總管孫璉瑛,尚寶監總管曹焱欽,以及印綬監總管趙瑾而已。


    而剛才那名中年太監,正是“十二監”之首的司禮監總管孫璉瑛。這個人在皇宮內的權力,恐怕整個朝廷上下,都沒幾個人敢對他不敬的。


    老尚書張鎮林沒去再去理會孫璉瑛,而是細細嚼著這話中的意思,到了他這種地位且混跡官場多年的人,對上頭說的話都能嚼出一番味道來。今日有北風?怎麽得,是暗示他哪兒涼快哪呆著去嗎?


    張鎮林苦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便離開了這間屋子。


    當初若非還欠了那人一些香火人情,他才沒這個老臉到處求人。


    剛要走出皇城,張鎮林此時突然又想起了什麽,立馬轉身朝另一個地方去了。不過當他路過國子監時,同樣有個老人此時正站在國子監的門口,看樣子,是乎是在等著自己。


    張鎮林對他視若無睹,就想匆匆路過。而那老人見罷,似乎是在自己意料當中,忙說道:“老張啊,你是要去肅王府嗎?別忙活了,肅王爺今日不在,被陛下叫去養心殿了。”


    張鎮林聽罷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一眼那看起來比自己還老的一位老人,猶豫萬分,還是掉頭走上前去,說道:“你個老鬼故意在這兒等我,安的什麽心。”


    “你可冤枉我了。”老人無奈的說道:“隻想找老夥計敘敘舊罷了,你說都有好幾年沒見著你了。怎樣,在晉州老家過著還舒坦吧?”


    張鎮林沒有言語,老人見罷也不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早年間欠了顏相一些人情,最近也一直在為他的事到處忙活呢,哎,畢竟自從老曹去世後,中興年間還在世的老家夥可就剩咱們三個了……”


    中興,是先帝穆宗的年號,穆宗在位十一年,除了留下個千瘡百孔的冀國給當今聖上外,還留下了有“中興之能臣”的四位大臣。他們分別是顏重慣、張鎮林、溫道庭以及幾年前去世的曹惠元。而麵前的這位老人,正是這幾人之一,如今的國子監左祭酒,溫道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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