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霖的這次宜陽之行,可不太平啊。


    這剛到黃石縣便遭遇了西蜀餘孽盾斧軍的刺殺,最後雖說有驚無險,但此事所暴露的問題卻完全出乎了餘霖意料之外。方小山能夠準確獲得他們的行蹤並毫無阻攔的前來刺殺,背後肯定有宜陽官場的助力。不過此次刺殺失敗,西蜀餘孽們已經暴露了,餘霖怕就怕他們狗急跳牆了想與自己來個魚死網破,畢竟他們的實力,餘霖可沒摸透,單憑自己帶來的這區區百餘騎青州甲士,他可沒多大的信心。


    餘霖著兩手準備,一麵驅使快騎趕往青州給身為青州提督的父親報信,另一麵則發一道軍令到郡守府,打算封閉整個宜陽郡,讓西蜀餘孽們隻能蝸居在宜陽,隨後餘霖隻要安靜等待援軍就行了。


    這道軍令當然不可能由他這個雜號校尉的身份來發了,隻能靠他那提督將軍之子的身份。畢竟別說校尉了,雜號都尉都多如牛毛,郡守府又怎會聽命於一個七品雜官的軍令呢。


    如今宜陽郡的郡守被革職,暫時主持宜陽大小事務的郡丞曹賢也隨餘霖趕來了黃石,整個郡守府隻交給了身為四把手的主薄張遷。張遷對於餘霖的身份早就知根知底了,所以待那軍令送往郡守府後,張遷便立馬下令封閉了整個宜陽郡,所有人員隻能進不能出。


    後顧之憂解決後,餘霖先將徐小姐安置下來,然後便和吳桐一起拜訪縣令府。曹賢因為要處理暴亂一事,所以這段時間應該會留在黃石縣。


    當餘霖進入縣令府時,身為主薄的孟隗仿佛早就得到了消息一般,熱情的迎接了餘霖一行人。對此眾人也未感到意外,畢竟對於他的身份,曹賢肯定會提前與孟主薄通氣的。


    此翻拜訪縣令府,餘霖並未如何興師動眾,除了吳桐外,也就隻帶了兩位什長,其中一人還是在竹海中有過“救駕”之功的周延。


    周延經竹海一役,也算是在餘霖麵前嶄露頭角。年齡輕輕,隻不過是個小小的什長,居然能打贏舊西蜀的名將,看來他在軍事方麵上也頗有能力。


    畢竟這個年代,打仗可不是靠年紀的,並不是年紀越大,就越能打勝仗的。有兵聖之稱的王唯之二十多歲便威震天下,手下親軍攻城拔寨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王玄策十六歲任無雙中郎將,率領無雙營五千騎兵奇襲東川,創造軍事奇跡。十八歲滅西蜀、二十歲平南楚,成為冀國有始以來最年輕的將軍。他的成就不說後無來者,但前無古人倒是真的;真可謂把“年輕”用到了極致啊。


    雖同為年輕人,餘霖倒沒有王候貴胄們“妒賢”的通病,相反他倒是挺欣賞這些個有才華的年輕人。一個什長,對於周延來說,委實有些屈才了,待宜陽事務結束後,怎麽也得在父親麵前給他要個校尉當當。若非自己的義兄吳桐誌不在此,不然他也能為其在青州撈個好差事,至少比目前遊手好閑的狀況要好的多吧。


    想到這裏,餘霖心底不自覺的生出一絲譏笑:遊手好閑?那不是在說自己嗎。


    黃石縣的主薄孟隗也是個年輕人,莫約二十七八的年紀吧。身材修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像極了南楚那邊的風流浪子。


    來宜陽之前餘霖就已做足了功課,對於宜陽郡以及黃石、曹縣幾個地方的主要官員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什麽出生,哪國人氏,為官前是幹嘛的,為官後又有哪些作為…這些對於常人來說極難觸碰到的檔案、密錄,身為提督之子的餘霖就沒有辦不到的。


    孟隗雖然長相溫文而雅,卻是個地道的冀國北地人氏,所在的孟家在兩遼雲州也算是老牌豪閥了。不過隨著時代變遷,兩遼自從跟了身為兵部尚書的大將軍盧劍升後,本地地頭蛇壓不住這條過江龍,導致許多資深豪閥漸漸衰弱,這孟家就是其中之一。待到孟隗父親這代時,孟家已然從一個一流家族變成了普通的三流家族。


    孟隗的經曆倒是有些曲折,他身為家中長子,才華橫溢,從小便精通一些大儒典籍、史冊及詩詞歌賦等。九歲便做出經典詩詞《照無眠》而名震兩遼,在嘉泰末年的科舉考試上更是中了一甲二等榜眼郎,隻比當時同為天才的金科狀元範鵬舉低了一籌。不過這以後的生活按理說本來能夠官運亨通、家族振興;可好巧不巧的就發生了中原國戰,皇帝的心思全在戰爭上,隻把這一年的金科一甲全部涼在了翰林院內不管不顧,既不安排官職,也不安排差事,隻當個閑人養著。孟隗鬱鬱不得誌,也曾作出過“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的經典詩句,覺得當今天下大亂,狼煙四起,武將對於國家的作用要比文臣大的多。他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毅然決然棄筆從戎投身沙場,隨大軍支援西蜀戰場,隻不過還沒等他開始大展身手,西蜀就已經被蕩平了。


    孟隗也沒運氣奔赴南楚戰場,而是隨軍留在了西蜀境內。直到天下初定後,皇帝實行“南遷政策”,將在京的一些閑官都趕去西蜀、南楚兩境為官,而孟隗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被朋友推薦,在這黃石縣當了個小小的主薄罷了。


    孟隗性格有些內斂,在接待餘霖時表現的太過於拘束,一點也不像能寫出豪言壯語詩詞的人,倒是讓久聞其名的餘霖倍感好奇。


    餘霖此刻坐在主位上,下首左邊坐的是吳桐,而周延與另一位什長則沒資格入坐,隻得站在吳桐的身後罷了。右手邊坐的便是主薄孟隗了,孟隗的旁邊還坐了一名五十來歲的男子,經介紹才知道此人是黃石縣的審判大人,王道柱。


    餘霖也沒過多客套話,直接開門見山道:“有西蜀餘孽還隱藏在你黃石境內,孟主薄你可知曉?”


    孟隗聽罷神色如常,仿佛根本不是在跟他說話一般,反倒是下首的王審判突然一驚,抬頭撇了一眼餘霖後便立馬收回了目光,不敢再與餘霖對視。這雖是瞬間的行為,卻依然被餘霖給瞧見了。


    看著兩人這大不相同的神情,餘霖心中若有所思。孟隗則開口答道:“大人,黃石縣所有事務都是由縣令張奎大人一手操辦的,若說有沒有西蜀餘孽……下官還真不清楚。”


    “再者。”孟隗繼續說道:“西蜀亡國距今不過八年光景,西蜀亡國前有百萬民眾,雖說經曆了中原國戰,差不多也耗光了西蜀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但亡國後依然還有數萬平民百姓。其中雖大多普通百姓在戰亂中成了難民,能否從饑餓貧窮中活下來是一回事,但投降派和一些商賈富豪乃然占據其中的一成左右。加上皇帝陛下一統天下後實行的“南遷政策”,很大程度的安撫了西蜀遺民,所以說這當中若真出現想要忤逆複國的餘孽,也不是不可能的。”


    “還望大人明察!”


    孟隗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據,餘霖聽的卻是一陣雲裏霧裏。不過細細想來,若他們真隱藏在民間,一直尋找機會,忍而不發的話,還真沒人能夠發現。


    就衝方小山一行人的樵夫打扮,若不做出什麽逾越之舉,還真沒人會把他們跟西蜀的王牌軍隊盾斧軍聯係在一起。


    餘霖此時與吳桐對視了一眼,見後者衝他微微點了點頭,餘霖會心一笑,立馬轉頭衝孟隗厲聲道:“那本將軍在你境內遇刺一事,孟大人不會不清楚吧?”


    “大人。”孟隗還未開口,一旁的王審判便坐不住了,忙站起身來,說道:“如今黃石縣已不太平,反賊在平鄉起義,已連攻三鄉二十四村。若非弘台都尉帶兵前往鎮壓,恐怕黃石縣岌岌可危。此種情況不僅我黃石一縣有之,在曹縣也同樣有類似的事,曹縣的縣丞王大人甚至親自披甲,衝到一線統領全局。所以下官認為,大人遇刺並非有人刻意謀劃,而是偶然之舉。”


    “至於那群刺客是真的盾釜軍還是頂著名號嚇唬人,這點還需細查,畢竟以盾釜軍當年的威名…大人如何能夠全身而退……”


    “王大人此話何意?”王道柱話未說完,一旁的周延便聽不下去了,忙開口問道:“王大人長他人誌氣是瞧不起我們青州甲士了?盾釜軍再強,不也一樣被餘將軍領著五百將士給擊垮了。”


    王道柱被懟的無言以對,抬頭看了眼身坐主位上的餘霖,隨後收回目光又低頭看了看身旁的孟主薄,見孟主薄沒啥表示,王道柱也無奈的坐了下來。


    周延本想繼續冷嘲熱諷幾句,卻被餘霖抬手阻止了。原本餘霖就不是為了興師問罪來的,亂民得不到解決,再爭吵下去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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