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會注定不平凡。


    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朝會比之以往的規模盛大許多,不僅在京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員都得參加,就連那些獲皇恩可以不用參與早朝的二三朝老臣都前去參加了。這些老臣當中大多都是些親王、國公和侯爵之類的,當這些人出現在金鑾大殿的時候,明眼人都能猜到今日必有大事發生。


    自司禮監掌印太監孫璉瑛高呼“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後,聖上便安靜的坐在金鑾殿上,聽著大殿內右首第一人首輔大臣衛恒說著‘選晉中樞,精簡地方’的變革法。


    衛恒所說與昨日儀人閣內同自己說的相差無幾,聖上也沒必要再細聽下去,他的左手邊放了一本小冊子,上麵所書錄的一些名字正是今日要商議的八大總督的人選。在昨晚衛恒連夜把這本冊子送入皇宮後,聖上著實研究了一晚,覺得裏麵所寫大部分都可行,所以今日這朝會隻是做做樣子罷了,主要還是看看其他大臣的意見,聽聽他們的看法罷了。


    衛恒講了半天才將自己的謀策說完,對於大多數官員來說,衛恒的這個謀略絕對是自大冀立國以來第二大膽的,相比於祥和元年的三勳十八策有過之而無不及。大多數老臣也重新開始審視這位新任內閣首輔大臣,若說顏重慣是亂世之能臣,那衛恒就是治世之賢臣,大冀百年先後能出現這兩位文人之首,能夠一統中原也不單單是一句大勢所趨那麽簡單。


    衛恒說完後,在場的諸位官員都還沉浸在驚訝當中,所有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整個朝堂議論四起。


    衛恒麵無表情,靜靜的看著堂下議論紛紛的眾人。聖上對此也無動於衷,仿佛這就是他想看到的一般。


    不過此時突然站出一人,對聖上說道:“陛下,首輔大人的變革法雖好,但臣細細品來覺得還有問題;總督一職管三個州的軍、政事務,其權力之大縱觀曆代前人王朝也實屬罕見。任其放權唯恐放大地方架空皇權,聖上還記得大華王朝末年發生的大燕吞華嗎?”


    衛恒抬頭看去,站出來這人是門下省常散騎侍郎唐文逸,原門下省令曹惠元的得意門生,文采橫溢,精通扶龍之術,被譽為最有望接任門下省主官之人。隻不過自曹惠元死後,聖上對再設門下省主官之事一直拖著閉口不談,所以這個位置才一直空缺到現在。


    衛恒雖然利用“掃顏事變”成為新任首輔大臣,把持朝野,威懾群臣。但朝堂之中還是有一部分人反對他的,畢竟衛恒做事太絕,很多老臣都不喜他的行事作風。這唐文逸因為左仆射範明疇罷官一事,對他早已痛恨已久,雖礙著對方首輔身份不敢胡來,但私下沒少跟他對著幹。


    雖說唐文逸目前隻是個三品官,但在門下省令位置空缺及二把手左仆射範明疇因顏黨事件罷官後,唐文逸則成了門下省如今唯一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了。他所站出來說的話分量及重,相當於代表了整個門下省了。


    衛恒冷笑一聲,剛要回答。人群當中則又跳出一人,朝聖上說道:“聖上,臣也有一事想問首輔大人,這河西及江南兩道皆有藩王鎮守,在這兩道派遣總督恐會對征西王及鎮南王有所影響……”說到這裏,又轉頭看向衛恒,輕蔑問道:“不知首輔大人,在河西道和江南道上究竟是兩位王爺說了算還是總督大人說的算?”


    衛恒看了一眼,是少傅陶滿江。仗著跟怡親王有聯姻關係,得了個三殿三閣之一的東閣大學士銜,便在朝野之上目中無人。以前顏重慣還在時他還敬他三分,如今顏重慣被一個小輩扳倒了,他又豈能容忍一個小輩當這百官之首。


    麵對二位朝廷權臣的質問,衛恒毫無畏懼,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挨個解釋道:“唐大人所問甚好,本官這就給唐大人解釋一二。放權地方,其實也是在集權中樞,況且如今聖上治國理政十餘載,不僅一統中原,而且兵強馬壯,國泰民安,天下一副盛世景象,豈是大華末帝光宗趙譫能夠相提並論的。你這般胡說豈不是說當今聖上與趙譫無疑,如今盛世是那衰敗之象?”


    “你……”


    唐文逸被衛恒如此反駁,竟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衛恒也不去管愣在一旁的唐文逸,轉而對陶滿江說道:“陶大人,征西王和鎮南王兩位藩王為大冀立下汗馬功勞,封他們為王是陛下聖恩。況且幾年來兩位王爺鎮守一方兢兢業業,可謂是鞠躬盡瘁。這藩王領地自然是兩位王爺兼任總督一職,不知這個解釋陶大人是否滿意?”


    陶滿江原本打算惡心他,卻見衛恒如此不上當,倒也悻悻然作罷,當下一拂衣袖,退回列隊中去了。


    衛恒見狀麵無表情,轉身麵對朝堂百官,問道:“還有哪位大人對本官的變革法不明白的,都可提出來,本官為各位大人一一解答。”


    衛恒話音剛落,整個朝堂又亂作一團,就連幾位德高望重的親王、國公等人,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不過即便如此,卻是再也無人敢上前質問。


    聖上見罷,輕喝一聲,朝堂百官頓時安靜了一下,隨後聖上說道:“既然無人再有意見,那首輔大人的策略……朕允了。”


    允了?既然陛下同意了首輔大人的變革,那接下來大家要做的就是權衡當中的利弊了。畢竟顏黨剛除,首輔大人衛恒的根基雖不穩,但他既然能夠因為一個侍郎的事做文章扳倒權侵朝野十餘載的顏重慣,甚至寥寥幾句便頂著唐、陶二人無話可說,想必是有些手段。至於收拾他們這群人,更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衛恒此刻突然:“聖上、諸位大人,這變革法後各地官員的調理及選任人員,本官早已擬定了一份名單,交由吏部。今早吏部同都察院及布政司對接後交由內閣,內閣審議無誤後已呈於聖上之手。如今隻想與諸位大人商議,一些重要位置官員的選晉和任命。”


    “轟……”朝堂百官聽罷,又是一片嘩然。


    這時衛恒站在同一陣營的吏部尚書蔡國忠此刻趁機站出來說道:“陛下,其餘總督人選倒還好說,隻是這燕京、兩遼之地則要好好商議一翻。燕京是天子腳下,總督一職手握雄兵必須得是能夠完全勝任之人,而兩遼做為大冀國的龍興之地,況且又與靈國交界,總督之人不僅在朝堂上值得諸位大臣信賴,在軍中也要有很高的聲望;畢竟大冀雄兵出兩遼,沒點威望又如何能夠統禦近二十萬兩遼鐵騎。”


    “蔡尚書所言有理。”聖上略微思考了一番,隨後便朝站在左側的第一人兵部尚書盧劍升詢問道:“盧尚書,這兩遼二十萬鐵騎是你一手鑄就的,對於這兩遼總督和都護將軍的人選上,你心中可有能夠擔此重任之人?”


    盧劍升,在沐劍英和李興卸任大將軍銜封王就藩後成了如今大冀王朝碩果僅存榮獲大將軍頭銜的將領。他雖在祥和年間的中原國戰上毫無建樹,但後來憑借一己之力和十萬兩遼鐵騎護衛冀國北大門,致使中原陸沉之即讓靈國蠻子不敢南下趁火打劫,就這點他的功勞也並不比同時期的大將軍沐劍英和李興的小。況且他還是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改革了冀國的軍事,讓冀國從一個貧瘠小國瞬間成了能夠以一敵二,一統中原的軍事大國。他不論在廟堂還是在軍中,威望絕對不比如今的首輔大臣衛恒小多少。這衛恒雖說是百官之首,但有時候也需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除了這些,盧劍升還有一重身份,便是聖上的小舅子,當今皇後盧劍芯正是他的姐姐。而且那位在中原戰場上一錘定音的名將,如今的兵部左侍郎王玄策則是他的親外甥,有這幾重身份,更是讓他在朝中的地位高到了一個無人撼動的地步。


    如果說衛恒是文官中的一座大山,那盧劍升則是武將中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即便是如今已經封王就蕃的沐劍英和李興,都不能。


    盧門旺族,盧門旺族,盧家也是真正詮釋了一回。


    既然聖上問到了自己,盧劍升也隻好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說了出來,他答道:“兩遼總督的位置,臣倒是有個人選,就是不知……”


    “你先別說,朕突然也想到了一個人。”盧劍升還未說完,聖上立馬打斷他道:“要不然咱們同時把這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吧?”


    盧劍升想了一下,這才說道:“就依陛下所言……”


    “王玄策!”


    聖上和盧劍升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當這個名字說出來後,兩人竟然同時愣了一下,隨後又同時相視一笑。


    聖上突然抬頭看向金鑾殿的房梁,手指在龍椅的護手上不斷敲打著,喃喃自語道:“王玄策嗎……”


    當王玄策的名字同時出現在聖上和兵部尚書盧劍升的口中時,在場的諸位大臣都沒感到意外,甚至感覺都是在意料之中。畢竟王玄策當年立下如此戰功,在立功受獎之時竟沒撈到一點好處,別說同征西王沐劍英和鎮南王李興一般封王就藩,就連八位實權將軍也沒撈到一個,隻得了個南亭候的虛銜和一個兵部左侍郎的職務;完全就與他的軍功不符嘛……


    今日早朝按照預想的順利結束,參加朝會的所有官員都清楚,衛恒的官場改革雖說改變了整個大冀的規貌,但既然聖上如此支持,其他人也不敢持反對意見。畢竟自衛恒扳倒顏重慣成為新任內閣首輔後,他的地位可謂是蒸蒸日上,況且就連以盧劍升為首的武將集團都未表示反對,那些個心中雖有些頗多微詞的骨鯁之臣也不敢多說什麽。


    朝會結束後一封名叫“變革法”的聖旨發出,讓整個大冀都為之震動。而另一封因為人選任命的聖旨更是讓眾人拭目以待。地方的變革是個震動,而那被雪藏了五年之久的兵部左侍郎王玄策終於在這個時候又被聖上重新啟用了。


    “兵部左侍郎王玄策卸任侍郎職,任兩遼道總督,加封一等大將軍銜,統領兩遼二十萬鐵騎。……


    “鎮南王李興、征西王沐劍英兼任江南道、河西道總督……


    “擢升大理寺寺卿黃丞表為燕京道總督……


    “擢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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