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兄好像注意到程風眼中那一絲鄙夷之色,尷尬的咳嗽一聲道:“這種場麵雖然沒見過,但我經常聽外出歸來的師叔師兄談論這些事情,對這種場景還是比較了解的。”


    程風沒有說話,隻是怪怪的看著楊師兄。


    楊師兄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強裝鎮定道:“雖然了解這種場景,但第一次見到還是有些不適應,多見幾次就能適應了,我輩武者,修武不就是為了戰鬥,經曆這刀口舔血的生活,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了。”


    程風可不希望多見這種淒慘的場景了,哪怕一次也不想。但這就是武者殘酷的世界,跟這些相比,混混們把他揍得鼻青臉腫那感覺就如同小孩過家家一般。難道以後他也要成為這樣冷血之人麽,這些刺客來尋仇也沒問題,直接找苗師叔不就結了,幹嘛殺這些不相幹的弟子啊,很多人還都沒到成年,甚至有的還死無完屍。他們把人命當成什麽了,程風第一次對這武者的世界充滿了恐懼,從加入門派以來他過得都很順,除了李無雙傷幾次重傷他的事讓他對習武有些動搖,但這次夜襲事件更讓他看清這個江湖是有多麽殘忍,人命有多麽廉價。


    二人聊了很晚,程風也跟楊師兄提到了暗堂的事情。


    “暗堂!真的假的!”楊師兄驚道。


    程風問道:“楊師兄至於那麽吃驚麽。”


    楊師兄點頭道:“當然吃驚了,據說進入暗堂後所享受的待遇相當不錯,平時發放銀兩是高階弟子的十幾倍,秘籍閣隨意瀏覽,一日三餐也都是長老級別的藥膳。衝著這些,有很多人希望進入暗堂,但暗堂的淘汰率非常高,評判標準也不知是什麽。曾經那雷光劍客張師叔,為了磨煉自己的劍技,想加入暗堂,卻直接被三長老給淘汰了。掌門都不插手暗堂的所有事情。聽說進入暗堂的人性格都會發生大變,全都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所以暗堂弟子與其他弟子間基本沒有交集。”


    楊師兄在程風那待了許久才走。之後程風也一直沒有睡著,腦海中不斷地想著那些可怕的畫麵,想著楊師兄描述的那些場景,事發地距離他並非很遠,如果刺客闖到他們這邊的話,他是不是也要被斬殺了,從沒想到死亡離自己這麽近。


    隨著他不斷的想象,所有的興奮刺激感全部消失,隻剩下恐懼,他也能深刻理解為何楊師兄來串門也要刀不離身了,其實楊師兄自己也清楚哪怕他背十把刀,麵對這樣的高手也無濟於事,但好歹能從兵器上找到一絲安全感。


    天亮後,門派的早鍾被敲響了一聲,沒睡多久的程風被嚇得一激靈,差點從床上掉了下來。他側耳傾聽,總感覺在這一聲鍾響之後還會再來幾下,看來自己已經被嚇得有點神經質了。


    程風本打算在睡會,咚咚咚三下有規律的敲門聲輕輕響起,是師父,程風大感安心,急忙開門。跟師父問了聲早安,便急忙將他請了進來。


    師父還是身著昨天那套長衫,背著寶刀,他手上還拿著一個包裹。


    他打量著程風那黑眼圈,微微一笑道:“昨天沒睡好吧。”


    程風不好意思點點頭。


    師父道:“我現在還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師父師叔他們與敵人戰鬥的場景。那次是我們圍剿一個中型門派,師父帶著我去練練膽。那場戰鬥,可以說是慘不忍睹啊,一個中型門派,一千餘人,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殺得幹幹淨淨。我派的刀法過於剛猛霸道,戰鬥時,很多師叔都殺紅了眼,根本不去控製力道,那刀砍在對方身上,根本就不是一個刀痕的事,附著在刀上的內力,隨著刀口侵入對方體內爆開,敵人血肉頭顱橫飛,遍地殘肢內髒。我開始腿都軟了,回門派後吃什麽吐什麽,後來吃素吃了兩個月才緩過來。”


    原來師父也有這麽一麵啊,看來誰都要經曆這麽個階段,程風聽到這心裏頓時平衡了許多。


    林致遠繼續道:“當時我動搖了許久,學武做什麽,就為了能輕鬆殘忍的殺人麽。那些待我很好的師叔,有些人平時性格都不錯,也都很溫和,可是到了戰場上就變成了殺人魔。一想到自己未來也要成為一個魏冕堂皇的殺人魔,有一段時間,我一度想放棄習武。當時我師父曾對我說,你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你,對此我一點也不理解,我幹嘛要殺人,別人幹嘛要殺我?直到後來一次,我和幾位師兄弟接到了一個護送任務,途中遇到幾波劫匪,那時我們都比較心軟,從未想傷人性命,基本都是傷了對方起到一些震懾作用便放對方離開了。可誰知其中一波土匪的後台,是幾名高品武者,那幾個被我們放回去的土匪非但沒有感激我們饒其性命,反而將他們上麵那幾名高品武者帶了過來。那次,我命大,師父給我的內甲幫我擋住了要害,我詐死逃過一劫。當時同去的師兄弟總共八人,除我以外全都被殺。”


    林致遠解開衣襟,胸口連到肩膀處有一道長長的疤痕,肩膀處的疤痕異常深,而胸口的疤痕淺了許多。程風看到這傷疤感覺自己身上涼颼颼的。


    林致遠邊係上衣扣邊道:“你知道麽,在對方殺了我們這邊幾個人以後,我身邊有個師弟曾懇求他們放過自己一馬,甚至要脫離門派加入對方,可是對方二話沒說,直接一劍捅進他嘴裏。對方知道我們為斬月派弟子,故將屍體拋到山澗裏想毀屍滅跡,但他們不知懸崖上有棵樹,我命大和兩個師兄的屍體一起被掛在那棵樹上,真是九死一生啊,九死一生。”林致遠回憶至此眼中還帶著深深的驚恐。


    程風聽著師父的回憶,也深感恐懼,師父真是九死一生啊,短短一天從死忙邊緣徘徊了兩次。


    林致遠道:“你能想到那種絕望麽,看著朝夕相處的師兄弟在眼前被殺,不說保護他們,連自己的命都被操控在對方手中,隻能靠運氣活下來。那種絕望,那種無助,無能為力的絕望,你能感覺到麽。我在那樹上趴了整整兩天,不敢爬回山頂去。趴了整整兩天,也思考了整整兩天,我思考為什麽這麽不公平,我們饒了對方,對方卻狠心至我們於死地,我可以不怨殺我們的那群劫匪高手,但你知道麽,我們一開始放過的那幾個劫匪當時就在旁邊開心的看著我們師兄弟一個個被殺,每被殺一個人他們都歡呼一聲,難道他們一點也不念我們饒過他們一命的恩情麽?我忘不了他們眼中那份痛快的恨意。從那時起我就對自己為什麽要成為一個武者,而且要努力成為高品武者有所覺悟,因為我不但可以保護的了我自己,可以左右我自己的命,還可以左右其他人的命。”說到這裏林致遠雙眼放光。


    程風能感受到師父那份深刻而又堅定的決心。


    林致遠好像完全沉浸在那份回憶中自顧道:“我爬回了山頂,裝作乞丐逃到門派據點,苗師兄正好在附近執行一項暗殺任務,他得知此事後,把那一帶的劫匪全部暗殺,總共三百二十三人。門派派人將所有劫匪屍體堆在門派據點門口,劫匪中那殺害我們師兄弟的人,並沒有馬上被處死,苗師兄將他們掛在城牆上給他們施了一種很折磨人的毒,他們慘嚎了好幾天後才死掉。門派以此來告誡眾人我斬月派之人不是那麽好殺的。”


    林致遠喝了一口茶,這份回憶讓他說出來還是很艱難的。他看著程風:“為師知道你昨天第一次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場景會覺得難以接受,內心對修武一途可能會有所動搖,這是每個武者成長時所要經曆的事情,誰都是如此,為師也是。為師也很感激門派,感激苗師兄他們,在他們的庇護下,我才能活得好好的,我這一輩子,已經將自己的命交給了門派,生死與共。”


    林致遠打開他帶來的包裹,裏麵是一件疊的整齊的軟甲。軟甲看起來是深褐色的,有些細小的鱗片存在,感覺髒乎乎的。林致遠道:“這就是我師父傳給我的那件軟甲,當時救了我一命,後來我又將其修補好。現在為師把它傳於你,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程風激動的接過這軟甲,將它拿出來,並沒有看起來那麽重,他用手摸了摸,觸感很硬,不知道是什麽材質。


    林致遠道:“這是以穿山甲皮製作的,主要護胸口腹部為主。此甲有彈性可以拉伸,所以從現在到你長大後都可以穿,隻要你別長的跟個巨人一樣就沒問題。”


    程風抱著軟甲激動道:“謝謝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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