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平房樓,坐落在城市的邊緣。城市在飛快的發展,卻將它遺忘在了這裏,它身上有歲月流淌過的痕跡,見證了時代的變遷。


    裴瑢在這個被人們所遺忘的黑瓦紅磚的平房樓裏一住就是十四年。他是帶著兒子躲債逃到這裏的,以前他們是住在玉皊市,是一座距離湘雅市有兩百多公裏的城市。以前的她也是天真,以為逃跑了,就代表著債務也沒有了。可她卻不知放高利貸的人討債的手段,是何其的殘忍,簡直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天涯海角,他們卻無處可逃,漸漸地她也認命了,就在湘雅市住了下來。


    周末,裴瑢沒有上班,她就在家裏打掃打掃衛生。她擦拭木櫃的時候,看到了那本老舊的相冊,不禁拿起翻看起照片來。有好些十幾年前的老照片都已經泛黃起了黑點,模模糊糊,看不清照片上的人了。裴瑢坐在餐桌椅上,她拿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淚水打濕了眼眶,模糊了雙眼。照片上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士挽著一位英俊瀟灑的男士。女士皮膚白皙笑容燦爛,一身職業裝顯出高挑曼妙身姿。男士則身著一套手工定製的高級西服,他高昂著頭顱,桀驁不馴的神情,不羈一笑。


    “你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我們在一起吧。”


    “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婚姻……”


    裴瑢自嘲一笑,往事不堪回首,回憶卻如此清晰難忘。讓人難忘的麵容,刺痛心扉的話語……裴瑢緊攥著照片,似要揉碎了一般,每當回憶來襲,都讓她痛徹心扉。一場無聲的哭泣之後,她將手中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展開,手指輕撫著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英俊臉龐,神情惆悵,思緒早已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裴阿姨,裴阿姨,您在家嗎?”蘇聿站在門口拍打著房門。


    一陣陣地敲門聲將裴瑢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將手中照片小心的放回了相冊裏,再將相冊放置在木櫃裏麵。裴瑢快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小聿?”她見蘇聿手裏提著一個籃子,“你這是?”


    蘇聿將手裏的水果籃遞給裴瑢,“裴阿姨,我來看看你,你身體好些了嗎?”


    之前討債的人上門來鬧,還是蘇聿的爸爸幫了忙,趕走了來討債的小混混。裴瑢接過蘇聿手裏的水果籃,將她請進門,“我沒事,你爸怎麽樣?”


    “我爸沒事兒,他是部隊裏出來的人,那幾個小混混哪裏是他的對手。”蘇聿驕傲的說道。


    裴瑢將水果籃放在餐桌上,拿了一雙新的拖鞋遞給蘇聿,“小聿,你穿這雙鞋,進來坐坐。”


    蘇聿在玄關換好鞋子,左右望了一眼,看見裴憶驍的房門緊閉,便向裴瑢詢問道:“裴阿姨,憶驍還沒有回來?”


    “小聿,你坐啊,我去給你倒杯水。”裴瑢熱情的招待著蘇聿,去廚房裏端了一杯溫水出來,“憶驍他給我打過電話,他說一會兒就到了。”她將水杯遞給蘇聿,“家裏就隻有白開水,小聿可不要嫌棄啊。”


    蘇聿雙手接過水杯,“怎麽會,裴阿姨,我最喜歡喝白開水了。”


    裴瑢見蘇聿這孩子這麽懂事,也是打心眼裏喜歡。他們家和蘇家做了十幾年的鄰居,看著她一天一天的長大,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這麽些年兩家人多有走動,關係如親戚一般親密。裴瑢微笑著將一縷散落在蘇聿臉頰的頭發別在她耳後,“今天和憶驍去咖啡店怎麽樣啊?”


    蘇聿順勢也理了一下頭發,笑著答道:“還不錯,經理讓我先去實習,實習一過就正式上班。”


    裴瑢也替蘇聿高興,“好好好,以後和憶驍一起上班,兩個人互相也有個照應。”


    房門“哢噠”一聲,被人從外麵拉開,裴憶驍耷拉著腦袋走了進來。他將鑰匙放在鞋櫃上麵,瞥了一眼蘇聿,收起了剛才那副疲倦不堪的模樣,他不喜歡別人看見他脆弱的一麵,即使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蘇聿也不例外。


    裴憶驍:“你怎麽來了?”


    裴瑢接過裴憶驍肩上的背包,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小聿是好意來看看我的。”裴瑢將背包放在沙發上,轉過身去麵帶歉意的對蘇聿說:“小聿,你別介意啊,他就是這個狗脾氣。”


    蘇聿:“沒關係,阿姨。”


    裴憶驍換好了鞋子,坐在沙發上,背靠著沙發,手指滑動著手機屏幕,動作隨意散漫。


    裴瑢見狀,打了一下裴憶驍的手臂,皺著眉頭,有些生氣的樣子,“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陪小聿說說話啊。”


    裴憶驍看了一眼裴瑢就將視線移到蘇聿的臉上,表情淡然,沒有絲毫不悅,“咖啡店裏的工作流程,我發給你了,你好好看看吧。”


    蘇聿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手機翻看著消息,上麵是一幅詳細的工作流程圖和一些備注,讓人一看就知道去咖啡店裏工作該怎麽做,不至於亂了陣腳。蘇聿心裏覺得有點甜蜜,臉頰兩側都染上了緋色,她將手機放進口袋裏麵,笑著對他們說:“我回去好好看看,裴阿姨,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


    裴瑢笑著相送,“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常來我們家玩。”


    “對了。”裴瑢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叫住了蘇聿,自己跑回到房間裏拿了一雙帶花樣的鞋墊子,遞到蘇聿的手上,“你媽媽之前說要看看我鞋墊的花樣是怎麽繡的,這雙送給她,讓她得空來我家裏,我教她繡。”


    蘇聿:“謝謝阿姨,那我走了。”


    “好。”


    裴瑢送走了蘇聿,看向裴憶驍,他已經躺在了沙發上,閉著眼睛睡著了。她悄聲來到沙發旁,撫摸著裴憶驍那被烈日所曬黑的臉。她想,過一個冬天,兒子應該會白回來的,畢竟天生皮膚也不黑。她輕輕撫平裴憶驍皺緊的眉頭,凝視著這一雙眉眼,真的是像極了那個人,那個讓她又愛又恨,改變了她一生的男人。瞬間,往事浮上心頭,那段她拚命想要忘記的記憶,竟然還是如此的清晰。二十年了,到底是怎樣的刻骨銘心,才能讓人牢記這麽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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