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郡


    一輛明顯是門閥大家才有資格乘坐的馬車行駛在官道上,前方有兩名騎士開道,馬車周圍有十餘名身強體壯的持刀漢子拱衛著,一行人正在沉默的往長安的方向進發。


    如今這天下太平,長安的天子年富力強,重用良臣,廣施恩典,大唐正沉浸在‘開元盛世’的波瀾壯闊中喜悅到無法自拔,所以鮮有膽大妄為的歹人,敢在官道附近求活路。


    馬車吱吱呀呀的往前走著,周圍景色秀麗,鬱鬱蔥蔥,伴隨著蟬鳴,安靜祥和,車廂內卻時不時傳來女子輕聲抽泣的聲音。


    車內,一名女子也就雙十的年華,體態豐腴卻完美,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身穿粉色小袖短襦,披著件青色薄紗,露出大片雪白柔嫩的肌膚,一對兒胳膊猶如剛出水的嫩藕般,她麵容姣好,豔麗無比,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此刻卻蓄著淚水,時不時拿起手裏的繡帕抹去,以免髒了臉上的精致妝容。


    正是悶熱的天氣,可車廂內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熱度,原來就在女子兩手邊的架子上,各擺著大盆冰塊,裏麵鎮著葡萄美酒。


    即便過著如此奢華的生活,女子卻沒有絲毫的雍容喜樂,捂著胸口期期艾艾的對身邊侍女道:“小柳,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哇,新婚不過兩月有餘,夫君便暴斃而亡,現在夫家人也不要我啦,竟然要淪落到去投靠妹妹的地步,你說,你說我到底造了什麽孽?”


    女子身邊那名俏麗的小侍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是啊,原本好好一壯年漢子,怎麽就說沒就沒了呢?


    一路上這女子就從未停止過哭泣,比出門時消瘦了許多。


    可憐了這絕美無雙的女子,竟然是個剛剛喪夫不久的寡婦。


    “小姐,小姐,您別難過了。”小侍女跪在柔軟厚實的毛毯上,替女子抹去了臉上的淚痕,跟著難過道,“此去長安,咱們今後就得跟著王妃一起生活,您看開些,到時再讓王妃給您物色個青年才俊!”


    “小姐您還年輕,這天底下比您還美的女子,小柳這輩子還沒見過呐,等到了長安,讓那幫王公貴族看見您啊,都瞪出眼睛來。”


    女子抬起淚目,委屈的推了下小柳:“就你能說。”


    見主子不再像之前那般難過了,小柳這也跟著笑了起來,看著女子憔悴的麵容道:“小姐,等待會進了城,奴婢服侍您洗個澡好不好?”


    女子吸了吸發紅的鼻子,微微點頭,卻還是哀怨道:“我自小跟玉環一起長大,論容貌,我也自認不弱於她,可如今呢,她嫁了壽王,當了壽王妃,可我呢,夫君夫君沒了,竟淪落到要去他人屋簷下......”


    原來,這美豔女子,竟是當朝壽王的新婚妻子,壽王妃楊玉環的三姐,楊玉瑤。


    要說這楊玉瑤,也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年幼時便出落得楚楚動人,美名遠播,成年後便嫁入裴氏豪門,原本也可以過上奢侈美好的生活,可惜天不遂人願,就在她嫁入裴家後,夫君便大病不起,硬是被裴家耗費無數金銀買來的名貴藥材續了兩個多月的命,最後還是撒手人寰,留下這麽個美嬌妻。


    楊玉瑤的夫君,可是裴家長房長孫,家族未來的希望,原本好好一人,就因為娶了楊玉瑤之後,便像是突然魔怔了般大病死去,原本有大好前程的嫡子,說沒就沒了,這讓裴家人如何不惱?


    喪門星,就這麽一句話,楊玉瑤便被趕出了裴家,領著婢女和隨嫁的侍衛們,前往長安投靠已經成為王妃的妹妹。


    回想起自己的悲痛經曆,楊玉瑤看著窗外綿綿青山,淒涼一笑:“這今後,可到底該怎麽辦?”


    噠噠噠-


    遠遠地,官道忽然微微震動了起來,在前麵帶路的兩名騎兵站在馬鞍上望了望,便放下心來,一名騎士匆匆下馬,往馬車方向來跑匯報。


    隻見地平線上忽然揚起了道濃濃的煙塵,數十騎轉瞬即至,他們都穿著大唐騎兵的裝束,盔甲明亮,氣勢逼人。


    “候!”


    為首的騎兵勒住馬韁,他的坐騎嘶鳴了聲,前腿高高揚起,騎兵憑借著精湛的騎術,雙腿夾緊馬腹,手中馬鞭在坐騎屁股上狠狠一派,戰馬原地轉了圈後,便開始低頭尋找青草啃食。


    塵煙散去,從馬車內出來的楊玉瑤才看清了為首的那騎兵的模樣。


    是個很年輕的軍人,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濃眉大眼,鼻梁挺拔,一股澎湃的朝氣怎麽也掩飾不住,那俊朗少年身後跟著的也大都是年紀相仿的少年軍人。


    “請問可是楊三小姐?”


    楊玉瑤睜著美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少年驅馬上前,衝楊玉瑤抱拳一笑,叫道:“吾等奉劍南節度使章大人之命,在此護送楊三小姐入城。”


    “卑職章大人麾下親兵,明岩是也!”


    長安的隆基天子如今在邊境設立了十大藩鎮,選派十大節度使鎮守邊疆,而劍南道的節度使,便是章仇兼瓊。


    這位節度使乃文官出身,最善結交達官顯貴,整日別的不想,就想著趕緊在劍南道節度使這個位置上熬好資曆,再去長安走動走動,回到權利的中心。


    如今壽王妃的姐姐路過此地,若不好好表現一番,今後讓楊玉瑤在壽王麵前美言自己幾句,再讓壽王去天子麵前美言自己幾句,如此大好機會不把握住,豈不是個白癡?


    楊玉瑤平日裏養尊處優,何曾見過唐精銳邊軍整齊劃的場景,即便隻有區區三十餘騎,也足夠深深震撼到這位俏寡婦了,她有些吃驚的捂住自己的櫻桃小嘴,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那胸前一大片雪白和豐滿,此起彼伏,實在美好。


    眼前一個個騎兵,年紀都不大,卻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平日裏躲在軍營裏連勾欄坊都還沒去過,怎麽可能見過這等香豔場麵,而且對象還是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少年們一個個登時丟了大唐軍人的儀態,眼睛瞪得猶如銅鈴,死死盯著楊玉瑤露在外的那道玉溝直喘氣。


    “看什麽,看什麽?”


    那個名叫明岩的少年揮了揮手裏的馬鞭,看著身後同僚們,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瞧你們沒出息的樣子,沒見過女人的奶嗎,沒見過嗎?”


    跟在明岩身後的一個持弓少年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小聲道:“大哥,這娘們的奶真大啊,比胭脂鋪老板娘的還要大,還要白!”


    明岩摸了摸光溜的下巴,讚同道:“那倒是真的。”


    馬車上的楊玉瑤聽到明岩這句話之後,才發現對麵那三十多名漢子真的還就眼睛都不眨的盯著自己看,一時間霞飛雙頰,雙手捂住胸前的風景,氣得跺腳:“不準看!”


    “是啊,貴人說了,不準看!”


    明岩驅馬再次上前,高頭大馬之上的他與楊玉瑤正好對視,隻見這位藩鎮親兵爽朗一笑,陽光無比:“貴人勿惱,咱們都是苦哈哈的大頭兵,平日裏沒見過貴人您這樣天仙般的女子,還請貴人前往不要降罪。”


    楊玉瑤看了看明岩,發現這位少年麵目俊朗,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是青春陽光,充滿朝氣,見他還真沒用眼睛占自己便宜,還在誇自己,楊玉瑤心裏一鬆,正欲說話,卻聽那名持弓少年不屑道:“大哥,您這就無賴了啊,還罵我們咧,貴人的奶你沒看夠,還去看貴人旁邊那個小丫頭的了!”


    楊玉瑤聞言,立刻發現明岩還真的就俯身在馬鞍上,笑嘻嘻的盯著身旁小柳的胸前,待被發現後,他也不惱羞成怒,然後抓了抓頭發爽朗一笑:“貴人勿惱,卑職等人這就護送您入城,章大人已經在城內備好客房,就等您大駕光臨啦。”


    說罷,便一拉韁繩,那頭棗紅色的大馬仰頭嘶鳴了聲,隻留給楊玉瑤一個碩大的馬屁股,蹬起灰塵,便呼嘯而去。


    “咳咳咳.......”


    楊玉瑤捂著鼻子咳嗽了好久,被弄得灰頭土臉,愣神的功夫,便已經聽到那幫子少年騎兵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頭,互相嬉笑怒罵的拉拉扯扯,後來在明岩的帶領下,忽然扯起嗓子唱起了歌。


    “一人我飲酒醉,醉把那佳人成雙對,兩眼是獨相隨,隻求他日能雙-。飛........”


    這幫牙兵們,平日裏在藩鎮裏便無所顧忌,整個劍南道就沒他們不敢去的地方,就算麵對的是身份尊貴的楊玉瑤,他們同樣也是口無遮攔,毫無顧慮可言。


    這不是因為他們出身有多麽顯貴,這幫少年騎兵,大都是承了父親在軍中的職位入伍,幾乎所有藩鎮皆是如此,整座軍鎮,幾乎都沾親帶故,形成了一個另類的實力。


    藩鎮軍人,幾乎都是職業軍人,就靠打仗過活,而這些個軍人們,又以節度使身邊的親兵最為囂張。


    大唐帝國版圖龐大,天子不得已立藩鎮,派節度使,自然也怕這些手握軍權的節度使擁兵自重,所以經常會對這些封疆大吏們進行調派,以防他們擁兵自重,但是節度使願意走,這群土生土長的親兵們不可能走的。


    他們在這裏有土地,有親朋戰友,有老婆孩子,怎麽可能願意挪窩,於是就在各自的藩鎮裏世代延續,算的上藩鎮真正的主人。


    所謂鐵打的親兵,流水的節度使,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楊玉瑤被粗鄙的歌詞羞得紅了臉:“這,這....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群丘八也好不正經,都是臭流氓。”


    望著漸行漸遠的明岩,楊玉瑤這個俏寡婦,放下遮著胸口美好風光的雙手,忍不住啐了聲:“尤其是這個姓明的小子,竟然敢對我口花花,定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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