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


    快!!!


    眼角餘光才剛剛捕捉到那一瞬。


    頃刻,那道赤色流星便以蠻橫到凶暴的地步,滿滿充斥所有人的眼球。


    轟隆隆!


    狂暴的氣浪滾滾炸開,一連串如同雷轟般的巨響驟然暴起,煙塵蔽目,颯颯揚起數十丈高。


    呼嘯聲中,有如一顆隕石悍然砸落地麵,勁風肆虐下,甚至連腳都立不住。


    空氣發出裂弦似得刺耳尖響,一聲接一聲,震得人氣血翻湧,麵皮漲紅。


    唏律侓!


    蛟馬們突兀揚蹄,狂躁不安地扭動背脊,像血一樣鮮紅的汗水從鱗片中淌下,流了一跳。


    那巨大的蛟首連連擺動,眼神之中,滿是恐懼的味道。


    這些善於奔跑的凶獸都驟然陷入大慌亂,它們死命掙紮,不顧主人的連連呼喝,隻想著逃離。


    遠,更遠一些!


    赤色流星裏的味道,令它們幾乎要發狂。


    那是高位者,對於下位者**裸的壓製……


    在周遭瞠目結舌的眼神中,揚起的煙塵緩緩降下,像粗糲的紗,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一雙駭人而詭異的金黃色眸子。


    像無數熔岩堆積的顏色,裏麵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燒,明亮,亮得令人心悸。


    那雙黃金瞳緩緩轉動,像是地獄的妖魔睜開眼,凝視著渺小的人間世界。


    砰——


    砰——


    砰——


    有低沉的聲音響起,大地如流水一般,都在微微起伏。


    細小的土石和砂礫被腳步聲震得跳起,它們彈到及膝的高度,剛落下一瞬,又再次被震得跳起。


    在深坑裏,人間的凶獸轉著黃金瞳,緩緩從坑裏走出來。


    待看清走出來的人影時,那一片。


    無論是大鄭還是北衛,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訝異,他們瞪大眼,嘴巴也微微張開。


    身高丈六的人緩緩踏出,每一步,地麵都留下深深的漆黑腳印。


    他體表像燃著赤火,熾熱到駭人的血氣洶湧流淌,令眼前空氣都微微扭曲。


    體態如熊羆的粗壯頭陀仰起臉,他沉沉吸了口氣,黃金瞳中凶光大盛,璀璨而妖冶。


    “灑家叫赤龍。”


    粗壯頭陀嘿嘿一笑,露出滿嘴雪白的牙齒,他對目瞪口呆的大鄭甲士和善點點頭,道:


    “灑家不是壞人。”


    他隨意一拳,將撲殺過來的白骨燈籠打成碎屑,又用腳使勁碾了碾。


    一片赤火自他足下生出,洶湧急促,火光裏,隱隱有幾聲尖叫一閃即逝。


    在屬性值21的提示聲中,白術又對滿臉惶惑的大鄭甲士笑了笑,喜悅地轉過身子。


    朦朧五色光籠住他的軀體,不過瞬息,一副華美威嚴的五色甲胄,就覆上了白術肉身。


    甲胄胸口正中,繪著橫跨世界海的輝煌孔雀,祂雙翼高高揚起,目光威嚴。


    砰!


    砰!


    有長矛急速劃過長空,狠狠落在落在五色甲胄上,卻隻打出了星點白痕,連外層都尚未破去。


    幾個瞳孔森白的人魔麵露驚愕之色,他們訕訕縮回手,嘴角狠狠抽了抽。


    那高大頭陀如此言語,顯然,是敵非友了。


    不過自己乘其不備,在搶先出手下,竟然破不那副甲胄的守禦。


    五色光……


    五色光究竟是什麽?


    “大和尚!”


    其中一個人魔從身側撕下片血肉,囫圇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厲喝一聲:


    “我是龜城的人,你是大鄭哪家子弟?說清楚些,以免傷了和氣!”


    “龜城?”


    白術笑了一笑,彈指點出一道劍氣,就將開口的人魔生生打爆。


    “我與你們之間,可沒什麽和氣可言。”


    一片赤海驟然迸發,澎湃的血氣翻轉,托住一些急射過來的符箭。


    “剛才,是你們先打我的吧。”


    白術輕輕捏拳,爆竹一樣的聲響從他四肢炸開。


    “那我還手,想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呼呼!


    呼呼!


    他身軀微動,無形的勁風橫掃四方上下,似要將地皮都削掉三寸。


    “乖乖站著別動!”


    白術吐氣成雷,層層疊疊的音浪衝擊過去,撕開大地,飛速蔓延,煙塵如滾龍,悍然呼嘯出聲。


    “快樂時光……”


    白術獰笑一聲,驟然掠空而起,他宏大的陰影沉重罩向地麵,像滅度眾生的大黑天子。


    “就要開始了!”


    ……


    ……


    ……


    血,放眼望去,盡皆是刺目的鮮紅一片。


    偶爾,其中還夾雜著幾種另類詭異的色彩。


    綠得發光的觸手殘肢、沾染磷火的燈籠碎片、不斷蠕動的黑色腐肉塊、幽藍的零星水漬……


    “殺!殺!!!”


    大陣裏,有人尖聲厲喝:“就算是金剛,也得被堆死!”


    長著鼠須的瘦小男子連連跳腳,他穿著華貴的錦袍,頭戴玄陽冠,正指著一個粗壯的身影,手指微微顫抖。


    甲士、人魔或是黑魔,他們蜂擁著上前,像猛烈的潮水,又一一接連敗退。


    白術掌指發光,細小的符文蘊藏在其中,他避過斬向頭顱的重戟,又探手朝前一劃。


    二十丈內,所有人的軀體都從中斷開,像是被什麽利器生生斬成兩段。


    嘭!


    血霧彌散下,持著重戟的女子麵色愈發難看,她看向腰間,那裏的寶衣已然黯淡無光,顯然是被那記手刀砍廢了。


    “師兄!”


    持著重戟的女子蓮步輕移,身軀驟然挪移出數十丈外,避過那如神山下壓的拳頭。


    一片赤土被打得當中爆開,扯出數道尖銳的破空聲,有如萬箭齊發的刺刺聲音。


    看著那偉岸如大嶽的魁梧人影,女子的麵色愈發難看。


    她看向鼠須男子,用心音急迫開口:


    “走了!再待下去,就沒命了!”


    “可是……”鼠須男子麵露掙紮:“這一戰,老師和二皇子在後麵看著。”


    “二皇子……”


    女子還不及冷笑譏諷,就見麵前空氣齊齊爆開,一副巨大的五色甲胄生生撞進眼簾。


    踏步!


    出拳!


    轟隆隆!


    女子勉強睜大眼,麵前,那方臨近自己麵頰的拳頭。


    正如一頭齊天高的神象升騰而起,四肢如四極,背接青冥,它沉重揮舞如神鞭的長鼻,正是要鞭撻天下。


    呼啦啦的勁風暴烈席卷,將女子的身軀牢牢鎖死,籠罩在那方拳印之下。


    浩浩蕩蕩,洶洶湧湧的罡氣破空而來,如龍的旺盛氣血從白術每個穴竅氤氳飄起,


    幾個附近的人魔還來不及救援,就如破布娃娃般,被勁風遠遠吹飛。


    這一拳……


    會死!


    刺骨的冰冷寒意從四肢迅速彌散,每一寸皮肉,都在瘋狂的跳動示警。


    拳雖未至,但巨大的轟鳴聲早已滾滾響徹開,像無數條長鞭正抽打空氣,發出刺耳的動靜。


    女子臉上微微一動,隨及,無數深深淺淺的血痕赫然暴出!


    那張如玉的絕美容顏上,此刻血肉模糊,猙獰如惡鬼。


    她死死鼓動真炁,卻還是被白術那一拳的意境鎖死,身軀動彈不得。


    七寸……


    六寸……


    五寸!


    酒壇大的拳頭愈來愈近,終於,在臨近麵頰的那一刹那,女子身軀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爆!”


    她的嬌軀被一陣符光寶裹,驟然虛化。


    而那杆通體烏漆的虎頭重戟,戟身,正有瀚海般的波光澎湃。


    轟隆隆!!!


    頃刻。


    地動山搖!


    數百米內的真空瞬間扭曲,遙遙,在逆流衝天的火光裏,似有一朵蘑菇雲飛速升起。


    地龍翻身,厚重的大地如流水一般,反複顛轉、騰躍。


    一些勉強避過重戟自毀的,躲閃不及,被翻轉的大地重重卷入。


    他們連慘嚎都來不及發出,身形便被碾壓進大地深處,再也不見形體。


    而等到火光稍熄,震耳巨響聲慢慢低落下來時。


    在重戟自毀處,隻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凹坑。


    它有如一方小湖泊大小,邊緣鬆軟的土層不時簌簌墜下,卻聽不見回音。


    隔得遠遠的,在一方大陣中,鼠須男子蒼白著臉,勉強抬起望去。


    他的身側,氣息低弱的女子低低咳嗽兩聲,不時嘔出血來。


    “師妹!”


    聽見嘔血的聲音,鼠須男子才連忙回過頭,他左右四望了一眼,神態萬分謹慎。


    良久,見深坑裏始終沒有動靜傳出,他才喝令放開禁製,小心翼翼走出陣外。


    “師妹。”鼠須男子麵色惶恐:“師妹你沒事吧?師妹,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麽辦啊?”


    “這麽怕我死?”


    女子虛弱笑了笑,她接過男子從泥丸宮裏遞過的新鮮血肉,埋首啃食著。


    不一會了,她的氣息又逐漸回升,臉上被拳風擦過,深深淺淺的傷痕也漸次愈合。


    女人抬起臉,在那張溫婉如畫的玉容上,森白的眸子光澤黯淡。


    “師妹若死了,我可怎麽辦?”


    男子正哀聲歎氣,見清麗女人氣息好轉了幾分,才又眉笑眼開起來:


    “師兄我是個沒用的人,正是有師妹在,才能夜間高枕無憂呢。”


    “師兄為何不救我?”


    “我那微末修為,才僅僅陽符一重。”


    鼠須男子訕訕開口:“就算去了,也隻是給師妹添麻煩。”


    氣氛沉默了會,良久,清麗女人才低下頭,輕聲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我究竟看上了你哪一點。”


    她將目光投向仍冒著火煙的大坑,眼神一動。


    白骨如山,散落在視野中的,是累累屍骸。


    滿地的肉塊和碎骨堆積著,殘破的甲胄和法器隨處可見,血水橫流,將土地都浸得鬆軟,鐵鏽似得腥臭味在鼻尖縈繞不散。


    沒有一個屍身是完好的,他們都被拳風打爛,打成肉餅,打成肉泥。


    而在遍野的屍骸中,更多的,卻是黑魔的屍骸。


    鬼燈籠、黑山、蟑蟲、肉人、百目寺……


    一些如山嶽大小的黑魔屍骸散落著,在血色的曠野中,莫名有種震懾感。


    清麗女子眼神動了動,沒有說話。


    兩炷香前,那個魁梧如熊羆的人影穿著五色甲胄,突兀殺了過來,一拳便打散了女子身處的大陣。


    他每一拳揮出,虛空都像龜裂的鏡麵,像是隨時要破裂開。


    強絕的肉身,無匹的大力……


    這支由北衛聖地摘星宗弟子所統領的軍隊。


    在遇上白術後,頃刻間,便已亡得七七八八了。。


    “那個混賬東西。”鼠須男子看著屍橫遍野的一幕,也是心上感慨:


    “居然從東北麵殺到正東來了,如此之遠,真是個不要命的匪類!”


    “可惜我的元君重戟了。”


    清麗女子麵色蒼白,眼神有些憤憤。


    那杆重戟,即便放眼聖地摘星宗,也是一樁重器。


    它以星辰鐵為母胚,摻雜沉金和玄銅,在地磁的元爐裏鍛造了整整三十年,方才出世。


    清麗女子的老師是五境大修,這杆元君重戟,於女子也言,亦隻是暫用而已。


    如今重戟自毀,即便在戰場上立下天大功勳,回摘星宗後,也少不得要受責罰。


    遠遠,廝殺聲依舊不絕,如重鼓傳響般,遠遠彌散天地間。


    吼聲、轟鳴聲、詭異的嬉笑和尖叫聲……


    放眼正如火如荼的偌大戰場上,他們身處的,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角。


    清麗女子歎了口氣,她強提起精神,朝著遠處廝殺中的人群走去。


    元君重戟已毀,接下來,她唯有表現的更加出色,才能免於責罰了。


    鼠須男子楞了楞,也趕忙呼喝著跟上前。


    可猛得,清麗女子的腳步聲一頓,她緩緩回過頭。


    深坑裏,在火煙和淩亂的地磁神光中。


    突然,就探出一隻大手來。


    “元君重戟,這名字不錯,威力也強,比飛神弓和雲車都要好上幾個倍數。”


    低低的笑聲在大地回響:


    “毀了,真是可惜了。”


    “你!”鼠須男子麵如人色:“你還活……”


    話還未完,便有一道劍光如龍,瞬息將其元神斬滅。


    劍光一斬,清麗女子勉強抬手一阻,攔了飛劍一攔。


    她驚駭飛身閃避,躲開另外一道劍光的糾纏,兩袖掃出片片煙霞,將劍光隔絕在外。


    “聖子!”


    清麗女子突然回頭,她朝極遠處望了一眼,又驚又喜。


    “聖子來了也沒用啊。”


    瞬息,輕笑聲就在耳畔響徹。


    灼灼氣流呼嘯而來,有如大日墜空,驚雲遏雲,令耳膜都一陣刺痛。


    森森氣血下,偉岸如神嶽的人影直直撞破煙霞,在女子驚愕的目光中,狠狠捏定她那欣長的秀頸。


    金燈般的巨目神光洶湧,隻有一眼,女子兩眼就要流出血淚來。


    “聖子,聖……”


    “不是說了嗎。”白術微笑回應:“聖子來了也沒用啊。”


    巨掌壓迫下,女子臉色也染上幾絲青灰,她吐氣如絲,眼神也渙散。


    白術低下頭,輕聲一歎。


    在自己掌中,是一張極美的麵容,鳳眉修目,身材曲線玲瓏,脖頸處,更是露出一大片如羊脂暖玉般的白皙肌膚。


    “姑娘真是美貌。”


    白術笑了笑,五指用力,瞬間便是萬朵桃花開。


    他隨意甩甩手,清理掌中的穢物,將目光投向遠處。


    一架金橋橫渡虛空,瞬息百千丈,臨近白術的麵前。


    金橋上,站著一個羽衣星冠的少年道人和兩個蒼老的文士。


    少年道人目光含笑,對女子的屍身絲毫不以為意。


    “好肉身,好氣血!”


    少年道人撫掌大笑,讚許望向白術:


    “若為我拉車力士,某家可饒你一死,也不辜負這一身健壯皮肉了。”


    “拉車力士?”


    白術嘿嘿一笑,身軀微微一震,鋪天蓋地的劍氣陡然散開,星羅棋布,向四方下方交織成網。


    “你一個初成金剛的小白臉,也敢如此放大言?!”


    “今天……”


    白術長嘯一聲,身形如怒龍出閘,滾滾血氣盡數洶湧,隱隱見一條赤龍遊戈虛空之中。


    “灑家隻想打死各位,或者被各位打死!”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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