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比跟高梨絮風約定好的時間,北原賢人提前四十分鍾抵達地鐵站附近。


    之所以提早來四十分鍾,是因為,他得先一步見到偽裝成神秘女士的雨宮小宅女。


    提前告訴雨宮小宅女,他有個朋友,為了周年校慶的演出,想跟他來街頭演出,充當排練。好讓雨宮小宅女先有一個心理準備。別亂搞事情。


    將吉他從收納袋裏取出來,他的鼻尖忽然感受到冰涼的濕潤感。


    北原賢人停下動作,注意到附近的人們都在仰頭看天。他也抬頭望向夜空。


    “下雪了”


    北原賢人收回視線,繼續從收納袋裏取出吉他,再將吉他的背帶套在自己肩膀上,最後整理一下戴著的白色圍巾。


    噔噔,噔噔,噔噔手機短信的提示音忽然如呼嘯不絕的暴風,一連串“噔噔”響起。


    北原賢人掏出來手機,是女兒的短信。


    「下雪啦!別在外麵玩了,快回家堆雪人!」


    「別忘了買鏟子。」


    「再撿倆樹枝回來。」


    「一塊給雨宮姐姐打個電話,把她也叫過來吧,最好再把雨宮姐姐留在家裏和歐尼醬一起過夜。」


    北原賢人無語。


    “這雪才下了幾秒鍾,地上才幾片雪花,就喊著堆雪人。”


    「一個半小時。」北原賢人回複短信,收起手機。心裏盤算,等高梨來了,陪她唱幾首歌就回家,時間完全來得及。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著霧氣漸漸四散而向飄雪的空中,耐心等待偽裝成神秘女士的雨宮小宅女到來。


    等了一會兒,雨宮小宅女沒見著,他居然看到高梨絮風從街對麵冒了出來,興致盎然地快步走在下雪的人行道上。


    高梨絮風也注意到了北原,興奮地揮了揮手,一邊給自己戴上粉色麵具一邊小跑過去。


    “北原同學來得這麽早?”高梨絮風小跑上來,第一眼就注意到北原賢人戴上了她親手織的白色圍巾,不禁露出明媚微笑。


    北原賢人還想問她呢,自己提前四十分鍾是來等雨宮雅柊,誰想到她居然也提前了半個小時就來。


    “反正在家裏沒事做,就提前來了一會兒。”


    高梨絮風伸出手,看著雪花飄落在手心,一點一點融化,對著北原賢人笑道:“沒想到這時候下雪了呢。”


    “圍巾怎麽樣,很暖和吧。”


    北原賢人點了點頭。


    “開始?”北原賢人問道。


    他沒有帶音響,怕鬧大了動靜,圍觀的人數過多,給高梨絮風認出來。


    高梨絮風“嗯”了聲,說道:“就《雪的華》吧。”


    雪漸漸大了,柏油路和樹梢漸漸覆上一層雪衣。她環身四顧,有的陌生人在駐足留戀,有的陌生人在拍攝雪景,有的情侶在挽臂合照。她側過身,看向在為她彈奏吉他的北原賢人,露出柔和的笑容。


    吉他的旋律前奏響起。


    “雪下的還真是時候呢。”高梨絮風望著在城市燈光下漫天飛舞的雪花,潛藏於心的種種情感,不禁也跟隨雪花一起綻放。


    不停捏著撥片掃弦的北原賢人,一邊心數著拍子,一邊對高梨絮風點頭,引導她找準節拍。


    靜靜看著在飛雪下彈吉他的北原,高梨絮風內心越來越柔軟,像快要被溫暖到融化一般。


    她恍惚,當熟悉的主歌旋律飄進耳朵,才姍姍意識到該開唱了。


    「拉長的身影,並列在柏油路。」


    “慢了半拍。”北原賢人默默心說,然後指位變換,即興將一段樂句稍加改編,對上高梨絮風的節奏。


    不過她的音色,還是那麽好聽。就像金海心那般輕盈、細膩、精巧、靈動。春風細雨綿綿入心,不含糖就能甜蜜人心。唱低音時,如歲月靜好,氣息吐露的顆粒感能夠令人慵懶沉溺,到了高頻部分,又流露出淡雅空靈,聲聲沁人心脾.北原賢人心中不由感慨:高梨絮風的十二生肖是屬海妖的吧。


    可惜的是,那天籟音色隻唱了半句,高梨絮風就立刻收斂住,避免被人聽出來,隻是用心去唱歌。


    「多想一直與你手牽手」


    「永遠陪在你身邊」


    「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


    靜靜傾聽高梨的歌聲,北原賢人表情漸漸露出異色。


    他驚訝側過臉,看向街燈照耀的雪下的高梨絮風。


    “她唱歌居然有感情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們互相依偎」


    「靜靜眺望的瞬間」


    「.」


    北原賢人怔神,看著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落在她的頭發上,耳朵上,肩膀上。


    “長進挺快啊。”北原賢人回過神,笑著收回視線,彈著吉他,傾聽身邊人的歌聲。


    記得以前她唱這首歌,那時候還唱不出情感,隻是單純地好奇歌詞裏的故事,像一隻剛剛破殼的雛鳥,滿心好奇地翹首盼望藍天。


    現在終於,她能夠唱出來這首歌的哀婉情緒:一位墜入愛河的女子,珍惜當下感情,沉迷其中,同時又在擔憂未來,如同小心翼翼地手捧水晶瓶,害怕墜落,空餘一地心碎。


    「如果失去了你」


    「我會變成星星照亮你」


    「不論微笑還是流淚的夜晚」


    「我都永遠陪伴你」


    「.」


    遠處的車內。


    坐在主駕駛室的竹下茜遠遠觀望那邊的情況,心裏無奈又發愁,更感到十分棘手。


    她心裏原本估摸著,再過幾天,北原賢人都該要揭穿雨宮小姐的身份了,誰想到,馬上臨到終點線,居然突然殺出來一個女孩子打岔。


    竹下茜轉頭看去,雨宮小姐蹙著眉毛,環手於胸,儼然一副絕對算不上高興的姿態!


    她深深能理解小姐的心情,大概是“明明是我先來的,你憑什麽在中途插足,搶我的位置”吧。


    竹下茜聰明的意識到現在該撤退了。


    北原同學身邊占了個外人,小姐明擺著不想過去,再留在這裏多看,隻會讓小姐的心情更惡劣。不如眼不見心不煩,趕緊離開。


    竹下茜一手捂住肚子,表情裝作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姐,我肚子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我也餓了。”雨宮雅柊收回目光說道。


    竹下茜點了下頭,當即發動車輛,離開此地。


    「隻想就這樣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真心願想」


    望著天空中的雪花簌簌落下,高梨絮風的情感融入旋律與歌詞,身體都在無意識地一點一點靠近,兩個肩膀的距離漸漸縮近。


    「這座城市堆積的純白雪花」


    「輕描淡寫出回憶」


    「從今以後也和你永相伴」


    回過神的高梨絮風感覺到自己與北原賢人的肩距,趕忙羞澀地悄悄站遠半步。


    幸好唱完了,再唱一會兒,自己都快撞到北原同學的懷裏去了!


    北原賢人從高梨絮風唱出的情感中慢慢拉回思緒,注意到,前麵已經有二十多位觀眾在保持安靜地看他們。


    他略感意外。


    之前他和雨宮小宅女一起演出的時候,可從沒有過這麽多人圍觀。一向都是寥寥五六人,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十人。怎麽一跟高梨絮風合作,突然來了這麽多人。


    北原賢人越想越詫異,總感覺不太對勁。


    而且雨宮小宅女那一身魅力值拉滿的打扮,可比一身樸素打扮的高梨絮風引人注目太多。而且高梨絮風還戴著粉色麵具,擋著臉,更不占優勢。兩個人出去走一圈,毫無疑問,絕對是雨宮小宅女勝出。


    北原賢人著實納悶。當時他認為,天氣冷,還刮風,所以看的人少,很正常。但是今天也不暖和啊,還更冷呢,也有風,怎麽就這麽多人圍觀。


    就算是少個主唱,可是昨天高梨絮風也在現場唱歌,觀眾也遠遠沒這麽多。


    “我唱得還可以嗎?”高梨絮風眼神期待地問道。


    “除了開頭慢了半拍,其它都非常完美,情感完美,音準也沒瑕疵。”北原賢人回過神笑道:“拿出你剛才的水準,就算去錄音棚都能一遍過。”


    高梨絮風忍俊不禁,心裏麵高興極了。


    “休息會兒,再來一遍?”


    高梨絮風想了想,還是擔心有人認出她的聲音,於是搖頭說道:“一遍就可以。”


    她頓了下,緊接著說道:“要不,我們逛會兒街怎麽樣。”


    北原賢人略一思量,覺得也好,正好花穀還讓他買些東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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