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了嗎?」


    柏木茉優收回目光,無視媽媽發來的短信,現在沒空沒精力回複。


    她思索地捧起《南國紅豆》,拇指抵著厚厚的書頁,紙張“唰唰”翻過。


    “那家夥後來喝酒喝傻了吧,要不然怎麽寫出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柏木茉優心中不免懷疑。


    這件事上她有經驗,她喝醉了也是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思緒像一隻在天上亂飛的蜜蜂,嗡嗡地竄來竄去。


    隻不過她比較節製,自控能力強,喝醉的次數非常少,而且也僅限於很短的那一段日子。


    至於那個時期的“汙染源”,她可以預想到的,肯定是精神抑鬱了,而且還可能天天宿醉,雖然書中沒寫主人公喝酒(寫了肯定不給過審),但她覺得喝酒這事十有八九是有。


    柏木茉優將注意力重新放到《南國紅豆》的第一章內容上,回過頭重看一遍,她越看越有種古怪的念頭。


    “這本書,怎麽越看越像一本四十萬字的懺悔書?又或者自我檢討報告?”


    柏木茉優重看第一章的首句話,小聲讀出來:“我是個討人厭的書呆子。”


    “討‘人’厭,討誰厭?這個‘人’就是暗指雨宮雅柊吧。”


    柏木茉優結合自己所了解的信息,蹙著眉毛再次重讀本書。


    再次閱讀完第一章,如醍醐灌頂,她一瞬間完全明白了,甚至在腦海裏,已經能將後麵內容的真實意圖串連起來。


    這就是一本被人精心設計好的懺悔書!


    第一章,開篇第一句話,我是個討人厭的書呆子,隻有了解內幕的特定對象,才能看懂!


    ——一上來就是態度誠懇地道歉。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遭你討厭了,對不起,我錯了。


    再到第一章的最後一段,“我”羞澀地表示,其實第二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動之以情,喚醒舊歡內心深處的舊情。就像對著燒成灰的餘燼扇風,再次吹起點點星火,死灰複燃。


    第二章的意圖就更明顯了,甚至連掩飾都不掩飾。


    第二章足足占了整本書五分之三的內容,全在講當年的童年往事,娓娓訴說以前的幸福恩愛。像潮汐綿綿,一浪接一浪,輕輕拍在雨宮雅柊內心深處的柔軟地帶上,不斷地觸動她,化解她心裏的怨氣。


    ——你看,咱們倆以前那麽好,那麽幸福,我很懷念那段時光,你懷念嗎?我很懷念,也很思念。


    第三章,陳述自己錯在哪裏,以及犯下錯誤後,“我”的內心活動又是怎樣。


    ——羞恥,自責,痛恨自己的過失。當初不見你,不是不想見你,怪年幼的我愚蠢無知,沒能做出正確的挽回措施,希望你不要誤會。


    第四章,我為我的錯誤付出了代價。


    ——失去你,對我造成了極大打擊,我的生活也變得一團糟,每天都在後悔,後回到想跳河。潛台詞:你對我很重要,回來吧,我需要你。


    柏木茉優震驚地合上書籍,已經看傻了眼。


    半晌,她才喃喃說道:“厲害,太厲害了。”


    “不懂的人會以為這是一本長篇愛情,講述了對女朋友犯下過錯的主人公,痛徹心扉地慢慢墮落過程。表達出男人要勇敢,要敢於及時麵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的思想主題。而真正明白這本書的人,知道那些往事的特定對象才能看懂,這其實是一本四十萬字的懺悔書。說得難聽點,這是一封渣男挽回被氣跑的女朋友的長信。”


    滿心震驚的柏木茉優許久才回過神,低下頭,愣神地看著《南國紅豆》封麵。


    她不知道絮風如何看待這本書——估計是看不懂裏麵的真·劇情——反正她是完全被震驚到了。


    “怪不得雨宮雅柊遠渡重洋一個人回國,別說是她,一本四十萬字真情意切的懺悔書擺在眼前,換成誰,都得繳械投降吧。”她喃喃道。


    “但這本書,真是他寫的嗎?”柏木茉優已被震驚到甚至升起了疑心。


    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滿腦子都是棋譜完全不懂戀愛的小書呆子,是怎麽寫出這麽一本堪稱教學典範的懺悔書的,拿捏女人的心思太準了,表現得像是一個縱橫情場的老選手。


    想到這,柏木茉優頓時有所明悟,聯想到了經常跟“汙染源”廝混一起的花江琴音老師——絮風非常喜歡的女作家,經常一副笑吟吟的表情——要說沒有那位大作家的指導,她還真不敢相信這是“汙染源”一個人能寫出來的經典渣男教學書。


    坐在沙發上的柏木茉優慢慢吐了口氣,低頭看著《南國紅豆》,不禁苦笑道:“真的是比不過她啊。”


    “他喜歡雨宮雅柊就算了,為什麽絮風也那麽看重她,就算是為了周年校慶.也未免過於執著了吧。”柏木茉優不禁心生濃濃酸醋意。自己喜歡的兩個人,竟然全都是她最討厭的女人的擁護者。


    像是隔空詢問,她垂頭喪氣地小聲問道:“她到底有什麽好的。”


    極不甘心的柏木茉優伸手握住鼠標,打開搜索引擎,輸入雨宮雅柊的名字,敲下回車。


    數不清的關於雨宮雅柊的網頁詞條中,柏木茉優選中一張雨宮雅柊的照片,點開,放大。


    她仔細看著熒幕裏的雨宮雅柊,嘀咕道:“眼神那麽不近人情,態度和氣質也那麽不友善,把自己弄得高高在上像是看不起人一樣,到底哪裏好了。唯一的優點,我看也隻有她的發質還不錯。”


    “汙染源’和她就算了,沒得說。但是絮風居然還維護她。”柏木茉優非常受打擊。


    雖然絮風的借口是:可以把雨宮當成一片驚豔的極地世界,隻要排除萬難,登上山巔,不僅可以收獲一個優秀的朋友,心中也能感到無比自豪,順便還能搞定周年校慶的事情——她理解歸理解,但絮風說這種話,心裏明擺著就是看好欣賞雨宮吧。


    “驚豔的極地世界”柏木茉優輕歎了口氣,抬起頭,思量地看著照片裏的人。


    “難道這種氣質的人,真的很受人喜歡?”


    柏木茉優稍作沉思,站了起來,走進自己的房間,拉開衣櫃。


    她脫掉居家便衣,取出峰高的校服,給自己穿上,照著鏡子——蹙眉,收縮瞳孔,凝視警告——試著模仿雨宮雅柊那種冷漠冰寒、生人勿進的眼神。


    柏木茉優看著鏡子裏眼神冷淡的金發少女,不禁陷入了自我懷疑。


    “這樣真的討人喜歡?”


    她對著鏡子左轉右轉,又嚐試擺了幾個自認為像雨宮的姿勢。


    “不行.做不到.”柏木茉優長歎了一口氣。


    雨宮雅柊那股冷漠勁很容易模仿,但她眼神裏那種銳利的警告意味、區別於學生的成熟姿態、以及自然而然,由內而外釋放出的生人勿進的孤高氣氛信號,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好像還缺點什麽,”柏木茉優稍一回憶,“我記得她是紮領帶的吧。”


    “可是家裏沒有領帶。”


    柏木茉優左看右看,想起來雖然沒有領帶,但她有一樣別的東西。


    她旋即再次翻找衣櫃,找出來以前在北原家戴過的雨宮款黑長假發。她發網包住自己的金發,給自己戴上假發。


    裝扮完,她再次對照鏡子擺姿勢,同時有意識地蹙眉,收縮瞳孔,凝視警告,盡力作出一副“你們別來接近我”的冷漠樣子。


    “你在做什麽?”


    柏木茉優驚“啊”一聲,扭頭看去,媽媽竟然站在門口!非常好奇地看著她!


    “你怎麽回來了!”她慌忙收斂姿勢,動作慌亂地整理自己,同時惱羞成怒問道:“你回家怎麽不出聲!”


    柏木媽媽大感有趣地看著這幅樣子的女兒,無辜地攤開手。


    “我給你發短信了啊,而且還發了兩次,你一直不回複,我當然以為你還在睡休息日的懶覺。怪我咯?”


    柏木媽媽目光掃視女兒全身,看著慌慌張張拆假發,一副做了壞事的緊張樣子的女兒,忍不住笑出了聲。


    柏木媽媽趕緊止住笑,盡力憋著笑意,調笑道:“這就是所謂的cosy嗎?你剛才在假扮誰?”


    “不錯,挺好看的,比平時的你別有一番風味,以後就這麽打扮吧。”


    柏木茉優的臉都僵住了,在各種意義上都遭到了沉重暴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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