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抱定長箏,右手猛地撥動箏弦,瞬時厲聲大作,迎頭飛來的兩隻箭矢飛至距她眼前一尺處,便像是碰到了無形的一堵牆,再也不能近前,徑直向下落去。


    她右手揮出,左手緊接著也揮出,雙手齊動,箏聲如嘯,不絕於耳。箭矢飛揚,來的快落的更快,飛至一尺近前,盡借被無形之牆擋住,紛紛墜地。


    很快箭壺就射空了,樹底散落了一層的箭。但箏聲不絕,顯然沒有傷到她。黑風賊們棄弓抽刀,從林子裏殺出來,欲爬樹捉人,但苦於大樹周圍的空地上全是平時布置的機關陷阱,無法向前一步。誰能想到,平時用來防患敵人的機關陷阱,此刻竟成了保護敵人的堅實屏障。


    “師姐,你看,空地上都是機關陷阱,他們就算想爬上來,也沒辦法靠近樹底呢。”


    玉狐狸瞥見下麵的一群黑風賊束手無策,望樹興歎,不禁覺得十分好笑。


    “這些機關陷阱必須得有人觸發才能解除嗎?”


    朱先生冷冷地問道。


    “對啊,這些機關陷阱是為了防止有人偷偷從樹牢救人而設置的,必須經過人為觸發,才能解除。但是誰敢以血肉之軀去觸發這些機關呀,裏麵都是些塗了劇毒的暗器利刃,被碰到一點都會有性命之憂!更別說以整個身體去觸發了,還不得被打成馬蜂窩?”


    辛景堯給朱先生詳細地解釋道,但隨即他意識到了什麽:“你問這句話的意思是?”


    朱先生嘴角閃現一絲陰毒的笑:“活人自然不願意以身體去觸發陷阱機關,但死人,還會說不願意麽?”


    話音未落,他抬起一腳,將地上的一名黑風賊的屍體踢進了空地。屍體剛一落地,便觸發了藏在地下的機關,隻見各種暗器齊飛,紛紛打在這具屍體上。可憐這人死的雖一點也不痛苦,死後卻要被鞭屍。


    “朱先生!你這是做什麽?拿我兄弟的遺體當墊腳石?這不太妥吧!”


    辛景堯沒想到他如此狠毒,今晚死掉這麽多弟兄已經足夠讓他窩火,現在他竟然拿他們的遺體作墊腳石。


    “辛大當家,不要動怒,你得看開點,反正他們已經死了。死人還怕被暗器打,被毒藥毒嗎?不去觸發這些機關陷阱,就無法靠近樹底。不靠近樹底,就無法爬上樹去擒住這三人。不擒住這三人,你何時才能進血衣門呢?就讓他們為你進血衣門的道路上再貢獻最後一點力量吧!等你進了血衣門,到時再將他們風風光光葬了,不就完了嘛!”


    朱先生眼含綠光,像一條毒蛇吐著信子,圍著辛景堯不停地誘惑他。


    辛景堯喘著粗氣,眼睛赤紅,一言不發,對手下門使勁揮了揮手。


    他手底下的人,雖然也痛恨這種拿死去兄弟的屍體當墊腳石的做法,但是老大的命令還不能不聽,隻好一個個將仇恨的眼神盯著出這個惡主意的朱先生。那朱先生毫不在意眾人的殺人的眼光,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們把死去的人的屍體都抬起來扔進了平地裏。


    終於,平地裏的機關陷阱都被扔進去的屍體觸發完了。滿地的屍體更是鋪了一道人肉路直通樹下,黑風賊們舉著刀,咆哮著,呐喊著,踩著他們曾經的兄弟們的屍體來到樹下,開始向樹頂攻去。


    秦箏氣定神閑,雙手複揮,箏聲又起。隻聽聲音悶沉,有如雲中隱雷滾滾,俄而一聲霹靂,狂風四起,樹頂上的葉子紛紛揚揚,向下墜去,去勢甚極,竟如飛針般向底下爬樹的黑風賊們飛去。


    隻聽下方一陣慘叫,此起彼伏,隨之傳來“砰砰”有人墜地的聲音。


    “這女的能以箏音控製飛花落葉傷人,難道她是?”


    朱先生見眾人竟被箏聲催起的落葉打的落花流水,忽然想到了什麽。


    “如果是那樣,還真有點棘手了。”


    他緊鎖著眉頭,不停地來回走動著。


    “我們一起上!隻要近了她的身,她就無用武之地了,便可以束手就擒!”


    他說完之後立即上前飛奔,躍起直奔樹上。竹葉青緊隨其後,辛景堯見自己兄弟又被傷倒一大片,對秦箏也是恨之入骨,抽出長刀,也衝了上去。


    秦婉看到三人也出手了,對李青梧說道:我拖住後麵兩個,前麵這個交給你,你有把握嗎?”


    李青梧想到上次在林子裏,正是他殺死了師父。殺師之人,近在眼前!明知不敵,又怎能退縮。當即對秦箏說道:“有!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有我在,他絕不能上前一步!”


    “好!你自己務須小心!”


    秦箏話音未落,雙手變抹為撚,箏聲陡變,金石相擊,崩裂之聲化作一道道音刃,直射出去!


    竹葉青和辛景堯剛站上樹,忽聽破空之聲“嗤嗤”不絕,但卻無暗器飛來。辛景堯揮動長刀身前亂舞,竹葉青從袖中抽出一把翠綠小劍護住周遭。隻聽“鐺鐺”兩聲,竹葉青隻覺手中短劍震動,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但卻無任何暗器飛來。


    “是無形音刃!師妹小心!”


    赤練蛇頭也不回,小心地提醒道。


    他並沒有受到無形音刃的攻擊,施展身形,向樹頂掠去。但是卻有一人,攔住了他的去路,這人正是李青梧。


    “嘿,小子。我們又見麵了。你近來可好啊!”


    赤練蛇停下腳步,微笑著問道。見他這副噓寒問暖的神態,不知道的還要以為二人是闊別重逢的故友,誰又能想到其實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你害死我的師父,我還沒找你報仇。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這次一定把你命留下,祭我師父在天之靈!”


    李青梧眼中如欲噴出怒火,瞪視著赤練蛇。


    “好呀。我的命就在這裏,如果你想拿,就來拿吧。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中了我師妹的青竹散,你難道還有氣力和我鬥?”


    赤練蛇想起那日在林子裏最後他持劍反殺刀疤臉和獨眼龍的一幕,仍心有餘悸。那日他本已被三人圍剿,眼看就要喪命。不想被他撿起白衣劍客的劍來,一劍在手,形勢陡變。這個前一刻還被逼的節節敗退的少年,隻用一劍,就洞穿了刀疤臉的胸口,又一劍,劃破了獨眼龍的喉嚨。然後他將目光對準自己的時候,赤練蛇從他的眼睛裏,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光,嚇的他慌忙逃竄,再也不敢停留,幸運的是他並沒有追上來。


    原本以為此役對付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和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會是十拿九穩的事。沒想到除了自己,竟然不剩一個活口。


    他不敢回去複命,於是便和自己的師妹找到了黑風賊辛景堯,許諾他事成之後薦他入血衣門,這才有了酒館被劫,荒山夜鬥等一些事。


    他雖恐懼於那日的持劍少年,但今時今日不同於彼,一是他已中了青竹散之毒,青竹散不致人於死,但卻能讓人十二個時辰內真氣俱失,四肢無力。二是此時他手中無劍,不必擔心他忽然驚變。


    赤練蛇成竹在胸,是以此刻並不懼怕李青梧。他右手一抖,妖紅軟劍已在手上:“我便用這一把劍,送你去見你師父罷!”


    話聲未落,長劍抖動,直刺向李青梧。他在下而李青梧在上,二人在厚實粗大的枝幹上如履平地,奔逐激鬥。李青梧手無寸鐵,麵對毒蛇吐信般的妖紅軟劍,隻能一直躲避,幸虧是在這巨樹之上,枝繁葉茂,不利長劍發揮,才能與之相持下去,但巨樹之上空間局促,時間一久,恐怕仍要被他的妖紅軟劍所傷。李青梧且戰且退,一邊冥思退敵計策。


    那赤練蛇把李青梧逼得連連後退,毫無招架之力,心中得意,忽地停住劍道:“好小子,竟然讓你解了青竹散的毒,看來你果然有兩下子。但是,今日在這巨樹之上,你手中無劍,縱有通天本領,又如何鬥得過我?”


    長劍抖動,化作萬千劍影,籠罩住他,李青梧被逼到一枝樹幹的末梢,退無可退。生死之際,李青梧驀地想起那日翻看的無字天書上的劍法來,不知怎的,意隨心動,一瞬間心領神會,再看赤練蛇的長劍揮動,隻覺全是破綻,不足為懼。自己手中若有劍,幾合之內就可擊敗他。


    他心中所悟所想,不過是電光火石的一刹。赤練蛇長劍卻沒有向他直刺,而是半路下削,將他腳下的枝幹一劍斫斷。妖紅軟劍本是軟曲至柔之物,被他力貫鋒刃,竟能將粗大的枝幹砍斷,足見赤練蛇的軟劍功夫深厚。


    枝幹被砍,李青梧隻覺腳下一空,便向下墜去。好在樹大枝橫,隻落得一落,便被下方的枝幹接住。他翻身往上一看,赤練蛇已撇下他,向秦箏殺去。


    原來赤練蛇一開始就沒有想和他纏鬥,因為他知道三人中彈箏者最強,必須先擊敗她。他料定彈箏之人能遠攻必定不能近鬥,所以他心中計定先靠近彈箏之人,解決掉她,剩下二人便不足為懼了。


    他持劍向上縱躍,無形音刃這時也向他飛來,但都被他一一化解。此時,彈箏者在他頭頂不過丈遙距離,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淡淡地微笑,那是他作為勝利者固有的姿態。


    但是今晚,他笑得有點早。一股強大的殺氣突然從背後襲來,刺激的他脊背發涼。他已無暇回頭,恐懼中翻身背劍,一股巨力擊在劍上,力透後背,將他撞的向前撲倒翻滾出去,掉落在一處橫生的枝椏上。


    後背被擊中處隱隱生疼,赤練蛇咬咬牙,慢慢地站起來。隻見李青梧站在對麵,右手中多了一根樹枝。顯然,剛才他以木為劍,擊倒了自己。


    “你以為,憑你手裏的樹枝,就能擊敗我?”


    赤練蛇臉上早沒有了笑容,陰沉著臉,眼睛緊緊地盯住李青梧,像是一條被激怒的毒蛇。這個少年明明功夫淺陋,自己卻一再被他羞辱,這已徹底激起他的怒氣。


    “今晚我就用這跟樹枝,為我師父報仇!”


    李青梧右手提著樹枝,平靜地說道。


    “哈哈哈……那你是找死!”


    赤練蛇仰天狂笑,笑聲未止,一劍刺出,直取李青梧咽喉。


    這一劍挾著他的怒氣,淩厲非常,破空而來。李青梧不慌不忙,以樹枝為劍,亦直刺而出,後發先至,金木相擊,李青梧手腕一抖,樹枝貼著妖紅軟劍滑過。二人相接,鬥作一處。


    赤練蛇橫行江湖,一是靠心機陰沉,手段毒辣;二便是靠他手中的赤練軟劍。他的劍法雖說不入至高境界,但魅如蛇行,出如電閃。軟劍剛柔相濟,一劍既出,變化多端,往往令人防不勝防。


    但此時他與李青梧交上手,方才知道為何那天他能一劍擊殺刀疤臉和獨眼龍。這少年武力平平,一劍在手竟成高手。他的劍術更是古怪少見,自己平生與眾多劍術名家交過手,此刻隻覺得這少年的劍法平生未見,竟看不出師出何門。


    他‘唰唰唰’連出數劍,每一劍都有數個變招,但李青梧劍勢穩重又極淩厲,以不變應萬變。不管他的招數如何變化,一根樹枝始終能護住周身,乘隙還能刺出一劍。赤練蛇知道,再鬥下去,相持一久,自己殊無勝算。


    這邊久鬥不下,忽聽下麵“啊”的一聲,正是自己的師妹竹葉青的聲音,顯然,她被無形音刃給傷到了。正是這一分神的功夫,李青梧瞅準機會,一劍掃中他的右腿,將他擊倒,隨即以樹枝點住他的喉嚨:“今天,我就要殺了你為我師父報仇!“


    “哈哈哈……你真以為,是我要殺你師父?你就不想知道,我背後是誰?“


    李青梧眼看大仇得報,情緒激動,正欲殺了赤練蛇,不料赤練蛇竟笑了起來。


    “是誰要害我師父?你背後究竟是誰?”


    李青梧手上加勁,樹枝劃破了赤練蛇的脖子。


    “是……”


    赤練蛇嘴裏小聲的說了幾個字,含糊不清。


    李青梧聽不真切,欲靠近一些時,誰知赤練蛇一掌擊出,拍在他的肩頭,自己借著反力急速向下墜去。李青梧被他拍中肩膀,隻覺一陣劇痛,等反應過來,赤練蛇已落至樹底。


    赤練蛇落到樹下,知道今晚不僅又是無功而返,再呆下去恐怕自己也走不了了。慌忙扶起受傷的竹葉青,躥入黑漆漆的密林裏,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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