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頗微濕潤的青石道路上,車輪軋過,排出兩道微微亮的印子來。


    蘇景年和圭湘一同坐在馬車之中,雖說隻是些許的清涼,但圭湘也依舊是披著那一件不厚的衣裳。車廂之中,在一旁燃著一香爐,煙霧些許繚繞,一股沉靜心神的味道,厚重而又沉穩。


    蘇景年掀開車簾,朝外看了看,不由得感慨,“今年秋後,怎麽是這般多的細雨不停?莫非都是因為那薊以新晉升水神一事,導致這水運如今倒是頗有些昌盛不成?”


    圭湘在一旁說道:“我倒是覺得這般小雨,挺好的。”


    “哦?怎麽個好法?”蘇景年放下車簾,轉頭問向圭湘。


    “細雨之下,潤養萬物。清明透頂,益善益行。”圭湘微微沉吟一番,便是說道。


    “哈哈哈哈,這般學問,差不多就是那‘出口成詩’?”蘇景年打趣道。


    “那倒是比不得殿下的那詩詞。”圭湘撇了一眼蘇景年,眼角眉間,萬種風情,頗讓人憐惜。


    蘇景年摟過圭湘,說道:“去看看裘老,也好。這要是不出意外,怕是真就是最後一次了。”


    圭湘趴在蘇景年懷中,似乎也是知曉些,說道:“嗯。當初裘老在我走之時,倒是還給了我好多東西,如同那桂花蜜,現在都還沒吃完呢?”


    蘇景年摸著圭湘的頭,笑了起來,“是沒吃完,還是舍不得吃啊?”


    圭湘頓了頓,“都有吧。”


    蘇景年望著那車外的景象朝那後方倒去,倒是也有些個不解,那桂梁鎮,離著太康城也不過是五十來裏的路。早先倒是知道師傅和爹曾讓裘老去那太康城之中住著,卻是不肯。


    這其中的原因,便是不得而知了。


    或許,是這小鎮子裏,安寧些?當了一輩子的罘罳房大屠,倒也是該休息休息。


    蘇景年歎了口氣,隻可惜,那一個陪著自己的老九,倒是沒有這般好去處。


    心念至此,蘇景年不由得是心中一緊,思之念之,悔之怪之,這般下去,搞不好倒是要成為自己的一個魔障。


    蘇景年寧下心來,細細將思慮捋了捋,不禁是有些愕然,這般看來,似乎已經是成為了自己心中揮不去的一個障礙。


    如今蘇景年已是處在天命之境,算起來也是有些日子了,比起之前更是清楚這般的心魔,一旦在自己心底萌發,那想要根除可就是太難了。


    因果一律,難纏啊。


    圭湘很快便是發現了蘇景年的不對勁,便是有些奇怪,問道:“殿下怎麽了?突的這般一下子緊張起來。”


    蘇景年苦笑一聲,倒也是沒有隱瞞,直接是說了出來。


    圭湘一愣,這般在修行之上的事情,自己還真是不會那般的了解。


    “雖然臣妾在這大道修行一事上,不知這般道理。不過,照殿下這般說來,我覺得其實倒也沒大礙,解開心結不就好了?”


    蘇景年歎了口氣,“心結易結難解啊,怎麽能這般輕巧的?那若是如此說來又怎麽會那麽多多練氣士,卡在自己心魔上?”


    說著,蘇景年在自己心底也是念叨了一句。


    那十四境界的仙人境都還他娘的心魔冒出來呢,更別說自己這般七境的天命境的得境了。


    “得天命,知天命。”蘇景年喃喃自語,聲音細弱,“自己還有好些路才是能在這五行之中走到頭啊。”


    圭湘沒有聽清楚,自顧自的說道:“別的,臣妾倒是不知道,不過殿下這心魔,倒是有那源頭可解。”


    “哦?”蘇景年低頭看著圭湘,“源頭在何處?”


    “源頭自然就是那殺了老九的大典真人那。”圭湘低聲說道:“殿下的心魔,怕不是老九,而是那大典真人。”


    “殺了那真人,殿下心魔,殿下心魔想必自然而然的就會沒了。”


    蘇景年沉默不語,轉頭望著那車簾外,如今已經是出了那太康城之中,轉頭朝南而去。


    條理而下,梳理之中,倒是沒有錯。


    蘇景年笑了起來,自己這般看不真切,反而是旁人便是一眼便看了出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不過如此。


    微微想了想,倒也就是這般的道理。


    殺了那大典真人。


    蘇景年長出口氣來,必須要!


    早先時候,隻不過是為了要替老九報仇而已,如今發展而下,已經是成為了自己的大道之上的一魔障心礙,不得不除!


    隻不過,那大典真人,當初在關口殺老九之時,便已經是那天命之境圓滿了,八境修士,差不多半隻腳已經是踏入了那歸岐之境。


    自己倒是還是要好生努力啊。


    “殿下?”


    圭湘見著蘇景年依舊是發著呆,不由得是抬頭輕聲問道。


    “嗯?”


    圭湘輕聲說道:“臣妾所說,隻不過都是些自己瞎想的,也不一定就是這樣,殿下不必當真的。”


    “哈哈哈哈哈。”蘇景年笑了起來:“圭湘你可就太謙虛了,所謂‘雲深不知處,隻因身處此山中。’自己站在裏麵,反倒是看不清楚了。”


    望著窗外的風景,蘇景年不由得是想著早些時候去到那桂梁鎮上去。


    便是朝那前麵問道:“老許!要多久才能是到?”


    “嘿嘿,殿下放心,太陽落山之前,定然是能到的!”老許在前麵趕著馬,說道:“殿下是想快些到?若是要趕著些,倒是可以再早個把時辰來。”


    “不用。”蘇景年笑了起來,“就這樣吧。”


    “好咧。”


    蘇景年低頭看了看圭湘,也是輕笑起來,要是快些,自己就帶著圭湘直接飛過去了,何需這般馬車勞頓?


    正是這般想著,圭湘似乎又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抬起身子來,說道:“殿下,我剛剛又是想到了件事情來。”


    蘇景年轉頭問道:“什麽事情?”


    還在那大典真人和老九之中沒緩過神來。


    “殿下還記得,殿下自那大遼歸來時,跨州渡口落在那晉山門郡大城之中。”


    圭湘慢慢的說道。


    蘇景年揉了揉眉頭,點了點頭,“的確,怎麽了?”


    “當初殿下說有人想要謀反。”


    蘇景年有些沒搞清楚,說道:“嗯,這事情不是已經查過了嘛,是大宣那邊的諜子搞的事情,隻不過是那邊誰下的令,那就不知道了。”


    “正是此事。”圭湘說道。


    見著圭湘臉色倒是頗有些鄭重,蘇景年也是不由得有些疑惑,“怎麽,這事情還有什麽不對的嘛?”


    “殿下,臣妾懷疑,大宣那邊,怕是有變故。”圭湘思量了一會,便是說道:“大宣那邊的諜子,大多我罘罳房和吳鉤都是有所記載,可那些個人卻是一個都沒有。”


    “雖說有可能是漏的了,但是臣妾覺得,還是有可能,不是大宣那邊來的諜自,或許是大宣的另外的一處勢力。”


    蘇景年思慧敏捷,圭湘這麽一說起來,蘇景年便也是知曉了意思。


    “你是覺得,大宣那邊還有人,在我大兆這邊用大宣的旗號做事?是要挑撥關係嘛?”蘇景年問道。


    “嗯。”圭湘點了點頭,“而且很有可能,大宣那邊,他們也在用著咱們大兆的名堂做事情,估計就是要讓大兆和大宣各自心中有數。”


    蘇景年思慮了好一會兒:“這般說法,是猜測還是已有實證?”


    “自然是已經有了證據。”圭湘沒好氣的說道:“我和參心姐,當初為了這事情倒是廢了好些個氣力,隻不過殿下一直沒有時間,害的我都是差點給忘記了。”


    蘇景年點了點頭,倒是笑了起來,“這種事情,咱們不怕,應該怕的,是大宣那邊的人。”


    “可是殿下,明年就是要去大宣那邊的了。”圭湘輕聲說道:“臣妾是怕那群人,會對殿下造成危險。縱然出行保密嚴謹,可怕還是會有些個泄露出去。”


    蘇景年扭了扭脖子,笑了起來:“無妨的事情,若真是這般鬧起來,我大兆反倒是更喜歡,畢竟這些年來大宣的破事可是不少。”


    “另外,真就讓他們來,你也無需擔心,真說起來,我去大宣帶的人,怕還真是沒有什麽能傷到我的。”


    雖說對於那廣伏天魔,蘇景年厭惡憎恨之心不解,可真要是說起來那戰力境界,還真不少一般人可以比的。


    至少那浩居真人,貌似境界就還沒這家夥高。


    而且在大宣那邊,自己還有了一塊那白虎浩君的牙令,怕什麽?


    “臣妾隻是擔心殿下罷了。”圭湘輕聲說道,語氣倒是頗有些幽怨。


    “哈哈哈哈。”蘇景年一把將其抱過,摟在懷中。


    這事情太多,倒是一時半會也是由不得自己這麽肆意妄為。


    “冬巡的時候,便是你和參心陪著我一起去吧。”蘇景年摸著圭湘的青絲,輕聲說道。


    圭湘頓了頓,還是搖了搖頭:“殿下,還是讓參心姐陪著你吧。臣妾從小就怕風雪,不想出去,而且罘罳房也不能由著我和殿下一同而去,事情多著呢。”


    蘇景年苦笑起來,倒也是沒有勉強,隻不過心中不由得是暗歎一聲,看來自己這同床大夢,是不太可能的了。


    細雨微斜,些許打落進來,倒是讓蘇景年更清醒了些。


    “好事成雙啊。”蘇景年笑了起來,禍不單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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