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眾人皆歡顏,氣氛十分融洽。


    然而醪糟大娘一句話,讓和諧的氣氛瞬間消失殆盡。


    “阿洛姑娘可有意中人?據我所知,許公子可一直尚未婚配,他一表人才,和你男才女貌,當真是……”


    “娘!”


    醪糟西施把碗往桌上一磕,滿臉的不高興。


    然而醪糟大娘隻是掃了醪糟西施一眼,後者便委屈的埋下頭,不敢再言語了。


    這個家,終究是大娘來做主的。


    “嗬嗬。”許淵隻能尬笑,雖然有心回複,但這個問題畢竟是醪糟大娘問阿洛姑娘的,自己搶答無論怎麽說都未必好。


    他看得出來,醪糟大娘這其實是在借刀殺人。


    借阿洛姑娘這柄刀,去斬斷她女兒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畢竟醪糟西施雖然也有西施之美名,可那不過是麓鎮小而已,是周邊人開玩笑罷了。


    比起那些日日在田間勞作的婦人家,醪糟西施確實還算不錯。


    但和小家碧玉、大家閨秀比起來,就已經有差距了。


    真要是在更廣闊的地域內比較,說是泯然眾人也不為過。


    然而阿洛姑娘不同。


    阿洛姑娘是這幾年來到麓鎮的善醫,人美心善。那銀絲羅裙,簡單卻又不失一種獨特的美感。那姬發式的長發,同樣讓小地方的人讚不絕口。


    醪糟大娘心裏門兒清,阿洛姑娘和許公子,是一類人。


    他們都絕非池中之物,都非富即貴。


    “謝謝大娘好意了,許公子的確是少有的青年才俊。”阿洛姑娘朝許淵點了點頭道,“不過阿洛心中不想這些。”


    “阿洛想看遍大鄴的山川河嶽,想領會更多的風土人情,恐怕要辜負大娘美意了。”


    許淵點頭,接話道:“是啊,阿洛姑娘懸壺濟世,我許某書沒讀幾年,無名無利,也著實配不上姑娘,大娘您就甭操心了。”


    白事先生笑而不語,年輕人的事,他不摻和。


    孟勇則一臉遺憾,這男才女貌的一對要是不在一起,實在是頗為可惜。


    想要磕起來是怎麽回事?


    ……


    從醪糟大娘家出來,一行人各自安排路程。


    “孟勇。”


    阿洛姑娘叫住了孟勇:“這幾日,你就留在大娘這邊好了,大娘大病初愈,說不得還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孟勇為難的撓了撓腦袋:“我家中也尚且有事務待我處理,獵犬幼崽還未喂養,家父離世後續也有……”


    “不過阿洛姑娘放心,我家就在城邊,我也跟妹妹說了,但凡有事,讓人來知會一聲我立刻就來,不會誤事的。”


    孟勇一通說,顯然沒有體會到阿洛此言背後的深意。


    而且看得出來他家裏確實是離不開他。


    那個家,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


    子承父業,他是必須要撐起那塊招牌,撐起那片天的,這叫孝!


    阿洛姑娘不便多說。


    正好這時,許淵從醪糟西施那邊脫身走了過來。


    阿洛姑娘默契的和許淵擦肩而過,去向醪糟西施那邊,和她進行告別。


    二人似乎在有意無意的……保持距離。


    “孟勇,男人都不容易,你要照顧好自己啊。”許淵拍了拍孟勇的肩膀,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


    “放心吧許公子,我曉得,多謝許公子關心。”孟勇點點頭,全然沒有注意到有一道黑影順著許淵的手臂,蔓延到了他的肩頭,然後又從孟勇身上下滑至他腳下。


    孟勇和許淵告別之後便轉身離開。


    可他腳下的影子卻留在了原地,若是有人看見這一幕,一定會被嚇得六神無主。


    許淵一腳踢向黑影:“照顧好他,有事及時通知於我!”


    黑影挨了一腳,趕緊追上孟勇。


    孟勇聽著許淵說話,還以為對方還有囑咐,轉身一看。


    隻見許淵依舊滿臉微笑,保持揮手告別狀。


    送走孟勇之後,許淵正準備自行離開,誰知道卻被醪糟大娘叫住了。


    “許公子,許公子!”


    許淵轉身。


    “許公子,這天色已晚,阿洛姑娘一個人回去,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不知許公子能否幫我把阿洛姑娘送回醫館,也好讓……”醪糟大娘考慮周全。


    “不用了,我在麓鎮已久,無妨的。”阿洛姑娘率先拒絕。


    “不不不,這事兒得聽老身的。”醪糟大娘道,“之前說婚那就是飯桌上的趣話,二位千萬不要因此有了什麽芥蒂,那我豈不是做了錯事?”


    “何況阿洛姑娘是從我家吃了飯再離去的,真要是出了什麽……老身又怎麽對得起阿洛姑娘來幫老身治病的一片好心呢?”


    醪糟大娘一通說。


    許淵和阿洛姑娘都招架不住,隻能就範。


    看著許淵和阿洛姑娘一同離去的身影,醪糟西施眼眶一紅,哭得稀裏嘩啦的。


    醪糟大娘無奈的搖了搖頭。


    能怎麽辦呢?


    閨女啊,不是娘親不愛你,也不是誰辜負了誰,而是……你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隻能說一聲好遺憾呐。


    ……


    噠噠,噠噠。


    二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腳步聲格外清脆。


    夜幕降臨,小鎮人家都歇息得早,街上早已沒有了攤販。


    偌大一條街道上,便隻有許淵和阿洛兩人。


    兩人一同行走,但彼此之間的間隔又超過了一尺之距。


    若是有路人看見了這一幕,怕是還以為這是哪家的少年郎和豆蔻小女正處於情感的懵懂期,欲拒還迎卻偏生又不敢伸出那男女授受不親的小手呢。


    “咳咳。”許淵終究是讀書人,私塾教員怎麽就不算讀書人了,他主動開口道,“今晚月色真美。”


    但剛剛說完,他就愣住了。


    因為按照他們那裏的風俗,這句話還有一個意思,那便是……我愛你。


    這,有些孟浪唐突啊!


    幸好,阿洛姑娘並不知道這背後深意,反而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姑娘在笑什麽?”許淵不解。


    “笑公子和女兒家搭話的方式好生無趣。”阿洛笑得開心。


    “無趣的話,姑娘又為何笑了?”許淵道。


    “因為小女子突然感覺,公子的話雖然無趣,但公子很有趣。”阿洛看著許淵,雙眼通透,不含任何雜質。


    “既然阿洛姑娘覺得有趣,那這般有趣的話語,許某這裏還有一句。”許淵直視阿洛的雙眼,嘴角微微上翹的同時,卻又異常平靜,“我見眾生皆草木!”


    阿洛一愣。


    旋即臉上微微湧現一抹酡紅,心口狂跳。


    這是……在示愛告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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