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十三年二月底據徐州不遠的鳳城縣衙後堂中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將拖著下巴鬱悶中的魏嘯拉回現實,魏嘯回頭看到躺在床上的楊度在連續的咳嗽,麵色蒼白全身纏著繃帶的楊度慢慢蘇醒過來,楊度試探著起身,但是身上的力氣已經支撐不起來了,魏嘯立刻端了一杯水近身前去,“侯爺,你醒了?喝些水吧。”


    楊度貪婪的一口飲盡杯中的水,虛弱的說道:“我睡了多久了?”


    “侯爺,已經兩天兩夜了,蒙將軍中間來了幾次了,想問侯爺要不要回徐州?”


    “嗯,暫時還是待在這吧,前方可有戰報傳來?”楊度十分掛念前方戰局,其實主要擔心楊烈的安全,他實在擔心楊烈會不理智率部南下救援自己。


    “回侯爺,現在山東全境陷落在李巢手中,李巢命許駿和鍾晗率前鋒兵指徐州,過不了幾日可能就要抵近鳳城了。”魏嘯安全抵達鳳城之後回想起慘敗的戰事很是失落。


    “朝廷呢?想必朝廷應該知道了吧,對我有什麽處置?”楊度反倒是很冷靜。


    “呃,侯爺,朝廷沒有對您有任何處置,隻是讓您在徐州休養身體,洛都那邊下詔推行新政。”魏嘯對朝廷如何重新安排各處兵力駐守並不關心。


    “哦?說來看看。”楊度倒是來了精神,這次自己慘敗看來讓洛都動了重新洗牌的心思,皇帝殺了嚴納、何進之後就想推行新政,隻是礙於朝中阻力並未能推動,這次借山東戰局強力推行,朝中此時不敢有人阻礙,倒是不錯的時機。


    魏嘯哪裏記得住新政都是些什麽,撓了撓頭突然拍了一下腦袋,好像是想起什麽,跑到書案那拿出一本厚厚的文書呈到楊度麵前。


    楊度接過來後翻開仔細去看,不多時已經沉浸其中,此次新政進行了五方麵革新,分別是政、民、商、士、軍,這內政革新倒沒有特別之處,隻是在將內閣中的軍事參議權拿出來增設軍情司,設正三品軍情使一人,四品副使兩人,十二道從五品軍情郎中;而民事方麵有點意思,十三稅一,減輕了百姓賦稅;而商事上竟是要減少商稅,準許商人子弟可多捐募銀入仕為官,皇帝倒是聰明有魄力,一能夠聚財補貼征收至元貞四十年的賦稅,二可打擊世家豪門;對於朝廷取士上,除了商人募銀捐官,朝廷還在舉賢館外增設太學院,準許天下世家子弟、寒門士子、商賈百姓通過自薦進入太學院先學習而後擇優取士,這是要削弱豪門世家的影響力,皇帝這是要集權;這次新政最大的革新便是這軍政上,朝廷將天下劃分為京畿皇屬軍,五方留守,十二軍道,皇屬軍治理京畿五州四十七郡,受皇帝節製,五方留守分別是長安、襄州、晉陽、九江、成都,長安留守為雍城侯裴嶸掌管關中、關西五州十九郡以防關西狼戎諸部和北方賀魯部;襄州留守為襄王權遜執掌荊湘七州二十五郡鎮壓山民叛亂;晉陽留守是自己,掌管三晉、河內九州二十七郡防草原各部入侵;九江留守為新晉東鄉伯趙崇信執掌江左、閩南、嶺南十三州四十一郡以防僚亂;成都留守為新晉德陽郡侯蔡缺執掌巴蜀以防南蠻。至於這十二道刺史,分別是由北向南分別是遼東、幽州、齊州、徐州、鄭州、淮州、南陽、金陵、廬州、揚州、越州、括州,遼東刺史暫由幽州刺史新晉安遼伯慕容烽兼任,徐州刺史、齊州刺史為海州伯宋博,鄭州刺史雲中侯長孫譽,淮州刺史為新晉汝陰縣子蒙珙,南陽刺史為武鄉伯楊舒,廬州刺史為舒城伯盧晨,金陵刺史為丹陽侯謝霽兼任揚州刺史,越州刺史為新餘侯孫宗弼,括州刺史為昆陽伯蕭升。鑒於山東由李巢占據,林霆為滄州大營主將,林泰為副將屯田滄州;慕容熙為冀州大營主將屯田冀州,楊烈為魏郡大營主將屯田魏郡;裴澤為東郡大營主將,李岩為東郡大營副將屯田東郡;蒙琰為碭郡大營主將屯田碭郡,五大屯田地不受各地刺史節製,由軍情司節製。楊度放下文書後心中大痛,傷口的疼痛都趕不上心中淒涼,心道:“皇帝這是要收權,除了這新設的淮州刺史蒙珙外幾乎沒有對原有將領駐守大動作,甚至為了拉攏宋博還許了他齊州刺史,也算是是用心了。隻是皇帝啊,你做了這麽多不過是為了打壓我楊氏崛起,門閥還是門閥,你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魏嘯,你可知這其中門道?”


    “昨日得到文書時便已經看了一遍,隻是末將愚鈍,還請侯爺教我。”魏嘯見楊度麵色更加蒼白了坦然的回複。


    “你可知皇帝此舉把我楊氏打壓的厲害,讓我三晉子弟幾乎不能踏出三晉一步,隻是皇帝這樣的安排怕是將來之事更難以控製了。”楊度語氣虛弱。


    見魏嘯一臉疑問,知道他沒明白,隻能拖著疼痛說用力的說道:“皇帝想要收權,熟不知自己親手創造了新的割據勢力,除了之前的裴嶸、權遜、趙崇信、蔡缺和我楊氏,又分出了宋博、長孫譽、謝霽、慕容烽,宋博與蒙珙為郎舅關係,廬州刺史盧晨與蒙珙又出同門,這淮州、徐州、齊州、廬州便是一體,兩淮之地誰與爭鋒;這長孫譽本就是皇帝親信和京畿皇屬大軍本就是一路,河洛本就是中原腹地,長孫譽的地位已然呼之欲出,老三在南陽被長孫譽和權遜夾著能有多好過;孫宗弼、蕭升從來都是依靠謝家生存,這樣江南、江東、東海之地盡歸謝霽了;慕容烽本是被自己壓縮在關外,現在讓他做了幽州刺史,遼東軍馬便可明目張膽的入關,河北、遼東除了慕容烽舍我其誰!咳咳咳·····”


    楊度突然大咳,憋得麵色通紅,口中噴出鮮血,四濺開來,直挺挺的倒下,嚇得魏嘯趕緊叫人。待蒙琰帶醫者入內之時楊度已是出氣多吸氣少了,醫者立刻上前向楊度嘴中塞了一塊參片,探查一番後搖搖頭,向蒙琰拜道:“少將軍,侯爺恐怕是不行了。”魏嘯聽後抓著那醫者衣領怒狠狠的道:“你他娘的庸醫,說他媽什麽?!”那醫者嚇得張著手向蒙琰求救,蒙琰見狀大喊道:“魏將軍不可!”而後上前用力的拉開暴怒的魏嘯,魏嘯惡狠狠的擋在楊度床前防止眾人上前,蒙琰頗為無奈說道:“還是盡快請你家少將軍過來吧。”


    魏嘯也不說話隻是惡狠狠盯著眾人,蒙琰轉頭對親衛說道:“快去魏郡請楊烈將軍,就說侯爺怕是撐不過兩日了。”


    而後轉頭勸慰道:“魏將軍你這樣無濟於事,還是讓郎中再看看有何辦法讓侯爺清醒過來,看侯爺有何說法。”


    正勸著楊度緩緩醒來,掙紮著說道:“魏嘯,你讓開,讓少將軍過來。”


    魏嘯掙紮了一下終究還是讓蒙琰近前,楊度費力的將自己左手拇指的玉扳指拿下顫抖著遞給蒙琰,“賢侄,老夫怕是時日不多了,還請將此物轉交給烈兒,老夫感激不盡。”見蒙琰想說話,楊度製止住衝著魏嘯說道:“這幾日收攏了不少三晉子弟,你去營中安撫一下,待烈兒到了,你就帶著我的屍身和他們跟著烈兒走吧。”見魏嘯還想拒絕,吃力的一擺手示意魏嘯離去,魏嘯無奈隻能聽命。


    目送魏嘯離去後,向蒙琰說道:“賢侄,老夫實在無力起身,請賢侄為我代筆上書。”


    蒙琰不是那扭捏之人,點了點頭徑直走向書案研磨執筆,“賢侄,我精力有限,隻能大致說與你,你來潤色。”見蒙琰點頭,楊度接著說道:“此次征討李巢我遭遇慘敗,誤國誤民,請皇上看在與皇後和楊氏子弟為國征戰多年的情分上隻處置我一人,挫骨揚灰也無怨,爵位便由長子楊磊繼承,十三騎跟誰我多年盡是三晉子弟便交由次子楊烈執掌。”


    蒙琰邊寫心中邊歎道:“這陽城侯果然不一般,這是將山東平亂之敗全部歸罪他一人的身上,隱瞞了舅舅的慘敗和長孫譽的逃跑,又讓自己替他書寫至少讓皇帝暫時以為舅舅和楊氏關係匪淺,再利用皇後的地位和舅舅與長孫譽心懷恩情,真是好算計,至少能保住楊氏不倒,讓楊磊繼承爵位楊烈接任家主也會讓皇帝放心,短時間內不會對楊氏有大動作,這心智確實不一般。”蒙琰迅速寫好後吹幹紙麵交由楊度,楊度看後滿意的說道:“賢侄文筆已得老太傅真傳矣!”


    蒙琰恭敬的說道:“伯父放心,小侄即刻讓人將此書送到洛都,伯父還請好生養著。”說完便讓醫者上前。


    楊度製止了醫者為他診脈,對醫者說道:“謝先生好意,老夫已然油盡燈枯,煩勞先生施診為我護住心脈撐上一兩日即可。”那醫者回頭看了看蒙琰,蒙琰示意他照做,突然楊度衝著蒙琰笑道:“這天下任你們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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