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一道中年婦人的聲音在秦青桐的耳邊響起,故作平靜,卻隱隱的藏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秦青桐鼻子一酸,眼中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來不及將大顆大顆的眼淚擦掉,連忙一下子就轉過聲去,向著那道聲音撲過去,


    “媽,”,秦青桐死死地抱住婦人,將臉埋在婦人的身上,一雙手像是要用盡一身的力量一樣死死的將人扝住,


    婦人愣了愣,隻是一刹那的功夫,一雙布滿無數繭子的滄桑的厚實的手掌,輕輕的拍著秦青桐的後背,


    “不過是出去上個班,怎麽整得像是什麽生死離別一樣是的?”


    婦人的聲音帶著微微的責怪,更多的是心疼和心酸,秦青桐的身體僵了僵,帶著些許的嬌蠻道,


    “我就是想你了嘛,又不是不可以。”


    就算是秦青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掩蓋,還是蓋不住聲音裏的顫抖與害怕和失而複得,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絕望與悲戚。


    “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早知道你要回來,我就上街買些菜回來,你看你都瘦了,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外麵都吃些什麽,瘦得跟根竹竿似的。”


    婦人拿著秦青桐嫌棄的打量了下,又滿是心疼的拉著人就往屋裏走,似乎一點兒也沒有發現不對。


    秦青桐眨了眨眼睛,目光一直緊緊的跟著婦人遊走,腳下更是一步不離的跟著婦人,隻是腳剛剛碰到了門檻,秦青桐就一下子站住了。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藏著痛苦與哀傷,婦人走了兩步,發現拉不動身後之人,嘴裏絮叨了兩句,就立馬轉過身來朝秦青桐看過去。


    對上婦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秦青桐一下子就在以忍不住了,由著婦人拉著她的手,自己卻哭得昏天黑地。


    婦人被秦青桐嚇得夠嗆,連忙手忙腳亂的哄人,隻她不哄還好,一哄秦青桐的眼淚似是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氣勢洶洶,不給人一丁點反應的機會。


    “怎麽啦,怎麽啦,是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事,跟媽說好不好?”


    婦人臉上的焦急與擔憂一點兒也不做假,一雙滿是繭子的手想往秦青桐的臉上擦去,隻是粗糙的雙手才擦了兩下,秦青桐的臉上就是一片紅痕,看得人更心疼。


    秦青桐卻是一點兒也感覺不到,隻覺得這雙一點兒也不好看的手,溫暖極了,一點兒也舍不得離開,整個人都挨了上去。


    “沒有,在外麵挺好的,隻是想吃藠頭炒肉了。”


    婦人眼中盡是心疼,隻是仍舊一句拆穿的話也沒有說,隻是連忙點頭應了下來,


    “不就是藠頭炒肉嘛,也值得你這樣,家裏的苕兒也長得不錯,”


    婦人才一開口,秦青桐就忍不住接嘴,“那在蒸一個苕兒,蒸的好吃。”


    母女兩人相視一笑,秦青桐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伸手拽住婦人的手,


    “媽,我都好久沒有吃了,屋頭的東西好吃,外麵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你把苕兒端出來,我洗嘛?”


    婦人伸手摸了摸秦青桐的後腦勺,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的一瞬間兩行清淚直接從臉頰上滑了下來,來不及伸手將臉上的眼淚擦掉,腳下的步子一錯,就朝略有些昏暗的屋子裏走去。


    秦青桐看著屋子裏那個身影,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個不停,伸出手去,卻又什麽都夠不到,腳抬了又抬,終究還是沒有跨過那道不高的門檻,隻是哭著笑著,抬起頭,大顆大顆的眼淚給倒回去。


    等婦人用盆端了紅苕出來時,秦青桐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一丁點的痕跡,隻有明媚而燦爛的笑容。


    婦人擔憂的目光淺淺淡去,換上滿足的神情,手上端著的鋁盆裏,裝著半鍋紅苕,紅苕上帶著淡淡的泥土飛灰,就像秦青桐那顆已經幹枯了但是藏著不屈生命之力的心。


    “好的嘛,你不吃,一天就想吃些苕兒洋芋的,也不曉得,你那張嘴是咋個長的。”


    婦人嘴上雖然絮絮叨叨的嗔怪,但是眉目間藏著的開心卻是一點兒也做不得假,秦青桐隻是雙目含淚的笑著,上前將婦人手中的鋁盆給搶了過去,


    “苕兒洋芋有啥子不好吃的,我家媽也是的,人家不回來嘛,你一天又念麻麻的,回來嘛,不得就是吃你點苕兒洋芋嘛,你又舍不得,都不曉得要咋子,你才高興。”


    婦人橫了一眼正端著鋁盆往水龍頭處去的秦青桐,手上也沒有閑著,“你是吃食覓食,那得是不拿給你吃,要吃嘛就吃得有營養的,一天在外麵少吃得垃圾食品,吃了沒得營養不說,吃多了得病,咋個整。”


    秦青桐端著鋁盆的手一僵,差點兒連盆帶苕的一起給扔了出去,連忙將鋁盆放到水龍頭下,擰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一直響個不停,才將她的神誌給喚了回來丁點,在回頭,哪裏似乎有人又似乎沒有人,隻是裝著滾燙心頭血的那個地方,空的很。


    不論她怎麽掩蓋,也掩蓋不住,哪裏早已經空空蕩蕩的事實。秦青桐順勢蹲了下來,大顆大顆的眼淚隨著水龍頭流下來的水,一起流進鋁盆中,又一起大搖大擺的滾到水泥地板上。


    “媽,拿個鍋來嘛,不是,我洗了怕丟在地上啊!”秦青桐哽咽的聲音硬生生的喊出了氣壯山河,思親不見的悲戚。


    “唉,來了,咋大個人了,做點事情嘛,也是沒得點成算,做事情永遠不過腦殼,不是叫這個給你拿這個,就是拿啊個的,也不曉得,你在外麵是咋個過的。”


    婦人嘴上雖然嫌棄不已,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兒都不慢,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秦青桐的腳邊就支起了一口鍋,鍋上放了一個色彩溫暖的捎箕,捎箕裏似是裝了一壇的歲月陳釀,深深淺淺的木色,是秦青桐過去的歲月裏,最常見的色彩,也是最安心的色彩。


    一個個的紅苕在秦青桐的手中翻飛,似是笨拙的木疙瘩,又似身手敏捷的胖精靈,可愛得很。


    “秦,青桐,大笨蛋,你在幹嘛?”


    帶著不解的聲音,一下子就將秦青桐給喊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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