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沒有生氣,反而有點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栗子香猶豫片刻,將靈識擴散開來,很快找到了那道熟悉的靈力波動,看位置倒也不遠。


    然後在過去的路上每走一段路,就會對某個妖道聲歉。


    因為靈識這東西是不能隨便用的,會給其他修仙者帶來厭惡感,形象點解釋,就像是隱私被窺探了一般。


    好在人也好,妖也罷,都是看臉的生物。


    見這麽漂亮的小白狐認真道歉,倒也沒誰為難,皆擺手示意無礙。


    於是順利來到了醉香居樓下。


    “長清是餓了嗎?”


    栗子香小聲嘀咕,隨即穿過熱鬧的大堂,噔噔噔上了二樓,在靠窗角落裏找到了牧長清。


    他正和一名馬妖在喝酒。


    那馬妖她自然認識,畢竟是自己男朋友過去兩年內唯一的朋友。


    此刻正喝得滿麵通紅,說話直磕巴,反倒是牧長清還算清醒,但臉上也有幾分微醺。


    “嗯?栗子?你買完了?”


    牧長清突然看向身旁坐下的身影。


    “嗯,都很好看哦,長清肯定會喜歡的。”


    栗子香眨了下眼,傳音進他腦海中,頓時讓他有些坐立不安,低聲道:“別瞎說,周圍這麽多妖呢,別讓我社死啊。”


    “沒事呀,我是傳音,隻有你能聽到。”


    “好吧,那……你沒生氣啊?”


    “為什麽要生氣?”


    栗子香不解。


    牧長清理所當然道:“逛街逛到一半,自己男朋友偷偷摸摸溜去跟兄弟喝酒,是個女的都會生氣吧?”


    “可長清畢竟是見自己過去兩年裏唯一的朋友呀,我雖然偶爾有點小脾氣,但還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不講道理。”


    “栗子……”


    “長清~我也想喝。”


    小白狐指了指他杯中喝剩了一半的酒。


    說實話,這種普通酒再藏一千年也配不上她的地位。


    不過她很顯然在意的不是酒本身。


    抬眼看向馬宏元,那家夥已經喝得神誌不清,連栗子香來了也不知道,趴在桌子上眯著眼胡言亂語,哪兒還有讀書妖樣子。


    “喝吧。”牧長清將酒杯推過去,“這點不會醉吧?”


    “不會啦,凡酒怎麽可能讓我喝醉?”


    說罷雙手捏住杯子,瞧了幾眼,再以袖掩麵,躲在袖子後頭用小舌頭輕輕舔舐幾下,感受了會兒是什麽味,這才一飲而盡。


    “有點辣。”


    栗子香嘬了嘬舌頭,抿上嘴,“也不知道你們男子為何都熱衷喝酒,果汁它不香嗎?”


    牧長清輕笑:“你不懂,喝酒其實就是一種社會交流的方式,酒桌文化也是一種文化,當然純粹的酒鬼不算。”


    “是嗎?”小白狐露出真·狐疑之色。


    “是啊,無論地球還是蒼星界,大多數的生意和協議都是在酒桌上談成的,無論你喜不喜歡酒,這就是事實。”


    “好像是呢……我爹就經常和其他族的妖飲酒談事。”


    栗子香歪頭回憶。


    頓了頓,將酒杯遞過去:“話說你們在聊什麽呀?他怎麽喝成這副模樣?是遇到了什麽困難事了嗎?缺錢的話,我可以幫他。”


    牧長清沉默,撓撓頭,拾起筷子夾了粒花生米嚼著:“應該跟錢沒關係,他夫婦倆這些年賣包子還是賺了不少錢的。反正……他一過來就悶頭給自己灌了兩大壺,等想說的時候,舌頭已經打結了,基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


    栗子香側頭看去,果然隻見馬宏元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偶爾蹦出幾個能聽懂的字,但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想了想,她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娘子啊?”


    “嗯?”


    “他娘子那麽凶,老是罵他,可能也壓抑已久了吧。”


    牧長清不置可否。


    這個猜測確實是有可能的,以他的了解來看,馬宏元這個標準的耙耳朵幾乎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能確實憋屈太久了。


    但他又莫名覺得……事情可能未必這麽簡單。


    想了又想,終究隻能長歎一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是的呢,不過長清不用擔心啦,我肯定不會這樣凶你的~”


    一隻小手悄悄塞過來。


    牧長清左右瞧瞧,見沒有食客注意這邊,用力握住,摳了摳掌心,偏頭小聲道:“真的嗎?我不信。”


    “不信拉倒,哼……”


    “好好好,我信,不過搭夥過日子這種事,時間長了總歸會吵吵鬧鬧。”


    栗子香眨眨眼,挪動屁股坐近些,認真道:“那咱倆做個約定。”


    “什麽?”


    “就是……不管以後有什麽吵鬧,都不可以上升到分開的地步。”


    牧長清忍不住嘴角輕揚,從鼻腔裏擠出個“嗯”,輕輕點頭,手指在她掌心來回滑動,像是在寫字。


    片刻,栗子香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笑意盈盈。


    這個大男人表達感情總是這麽委婉,連“我喜歡你”這幾個字都要靠寫,小聲點又不會被聽到。


    頓了頓,栗子香將手移到他的大腿上,舔舔唇角:“小哥哥,你身材不錯哦,蠻結實的嘛~”


    “你要幹嘛?大庭廣眾呢……”


    “沒事啦,我下了障眼禁製——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牧長清感覺氣氛有點怪,眼睛東張西望,又重新看向栗子香,好奇道:“懂什麽啊?”


    “你想懂,我在北冰城的房裏有些好看的~”


    “好看的?是新戲劇喔?”


    “什麽新戲劇,比戲劇還刺激,還可以教你……流鼻血哦……”


    牧長清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看看手,麵色詭異道:“流鼻血?”


    栗子香忙不迭點頭,起身拽他:“哎呀,來啦,把馬宏元送回去,我們今天在北冰城庭院裏休息一晚~”


    “哎,酒,酒還沒喝完,別浪費了。”


    “打包帶走就是啦。”


    扛上喝得爛醉如泥的馬宏元來到包子鋪,他那“惡”婆娘已經站在門口,雙手插腰,一臉怒氣左顧右盼。


    說起來,她樣貌並不差,更不是那種膀大腰圓的形象,相反挺瘦的,個頭和年齡也跟栗子香差不多。


    也不知道這樣的身子裏怎麽藏著那麽大脾氣。


    牧長清還算了解她,想都不用想,她這會兒肯定在蓄力,等見到馬宏元的瞬間應該就是爆氣的時候。


    然而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本來確實要爆氣的,可看到馬宏元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卻忽然憋了回去。


    稍稍沉默,上前接過自己丈夫,點點頭:“謝謝。”


    “沒事,宏元他……好像有什麽別的心事。”牧長清遲疑道。


    “我知道。”


    “啊?”


    “你開始修仙了?”


    她撇過話題。


    聞言,牧長清側身一步,露出身後提著菜籃子的栗子香,將籃子接過,遞給她,再介紹道:“是的,這位就是我的師父,涼月仙子。”


    “涼月仙子……挺好,之前趕你走……”


    “我忘了。”


    牧長清輕笑,頓了頓,轉身便走,“我和師父還有事,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探望你們。”


    “好,慢走。”


    對話快而簡單。


    等師徒倆消失在街角,她看了看懷裏的馬宏元,輕歎一聲,小心扶住並回到屋內。


    而另一邊,栗子香正好奇地看著牧長清:“你不生氣嗎?”


    “為什麽?”


    “那天她如此決絕要趕你走。”


    “那不是很正常?”


    牧長清笑了笑,停下腳步,抬頭望天。


    天邊夕陽漸下,一天又要結束了。


    他眯眼仔細看著,麵色莫名柔和,安靜片刻後低頭認真道:“人要知足,她其實已經做得足夠多了,家裏住著一個人類,你想想她要承受隔壁鄰居多大的壓力?所以我不能因為她趕我走,就忽視了之前一整年在她家白吃白喝。”


    “唔……”栗子香若有所思。


    夕陽之下,牧長清一席白衣氣質傲然,形象高大無比,看得小白狐兩眼直冒星星。


    “我一直認為,我輩修士當懷一顆感恩之心,切不可忘恩負……草——誰丟的雞蛋?!”


    不遠處小巷子裏,幾個小孩兒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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