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遠處人聲漸漸靠近, 大部隊要回來了。


    陸縝把落葉輕輕放進衣兜,站起身, 把楚殷也拉了起來。


    “走吧。”


    秘密花園隻能存在一小段時間, 他額外貪心偷來的幾個小時,已經足夠支撐他繼續走完前路。


    楚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後抬眼看了陸縝兩眼。


    莫名的氣氛飄蕩在四周, 在越來越昏暗的光線下,陸縝神色溫柔。


    “外邊沒有壞人了, 別怕。”


    他手底下的人知道該怎麽做。既然兩邊的人已經正麵撞上了, 從今天開始,搖搖欲墜的麵具終於撕破, 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楚殷的心頭卻忽然一跳,陸縝的語氣讓她意識到……他真的是過來保護自己的。


    她抬起頭, 看著陸縝:“最近我身邊跟著的……也是你的人嗎?”


    楚殷很少出學校,所以隻是偶爾才能察覺,但她知道這股力量的存在。


    她開始也懷疑過是不是偷窺或者跟蹤, 但一段時間以來, 楚殷並沒有感受到不適的目光。對方顯然很專業,也從未影響到她的生活,也沒有過任何不當行為, 就像那天出門買鞋一樣, 一直是默默護送。


    陸縝派人……保護她?


    為什麽?


    他知道自己會遇到危險?從哪來的危險?


    她安安分分普普通通的一個高中生,也就是隨手搞搞別人,還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誰會和她有這種過節?


    楚殷原本以為世界上最大的危險就是眼前這個人, 可現在發現,有可能……並不是。


    陸縝垂眸,看著她沒有出聲。


    楚殷試探著問:“陸縝,你知道今天來抓我的人是誰嗎?”


    陸縝沒有回答,視線卻緊緊盯著她——那隻裝著真相的小盒子,她已經親手摸到了盒蓋,陸縝卻不能幫她打開。


    對麵的少年目光很深,楚殷的視線碰到,又感受到了一絲熟悉感。


    她被那種熟悉的目光帶著,忽然回憶起了一點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她也曾存在於這種危險之中嗎?


    ……明明最危險的那一晚,就是被陸縝帶走的那一次,從此以後被迫在陸縝身邊直到死去。


    楚殷蹙著眉,閉眼回憶細節。


    陸縝並不問,也不吵她,伸手幫她揮走了飛來的小蟲。


    忽然,楚殷睜開了眼睛——


    她想起,上輩子的那一天,她曾經遇見過兩撥要帶走她的人。


    第一次讓她逃了,第二次才被陸縝抓住。


    她原本以為,是手下人辦事不利陸縝才親自出麵,但現在忽然意識到另外一種可能性……如果第一撥人不是陸縝的人呢?她曾經麵對的是什麽?


    楚殷的腦袋有點疼,眉心蹙得越來越緊。一種隱約的、似乎漏過了重要細節的感覺湧上大腦,她幾乎想對著自己的腦殼敲一敲。


    陸縝抬手,神色很溫和,揉了揉她的太陽穴:“別急啊。”


    楚殷卻忽然伸手,握住了陸縝的手腕。


    陸縝的手指頓時一顫。


    她的掌心細膩,貼在陸縝的手腕上,陸縝下意識屏息:“你……”


    “陸縝。”


    她一叫他名字,陸縝的聲音就繃緊了:“……我在。”


    楚殷抿住唇,卻不知道怎麽說。


    她心底升起一股沒來由的焦灼,有一瞬間甚至希望眼前的人就是上輩子的陸縝,這樣她就能無所顧忌地把所有隱情問清楚,愛過的恨過的、都明明白白。


    但最後她隻是泄氣地塌了肩膀,鬆開手,轉身:“走了。”


    沒關係,她還可以從劇本裏找。


    “……好。”陸縝說。


    陸縝陪著她走到快出野林的地方,停下腳步。


    楚殷走遠了些才發現身後沒人了,回過身:“你幹什麽呢?”


    陸縝笑著看她:“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去。”


    他本來就是偷偷來的。


    如果可以,他依然想把她從這場漩渦裏分離出去。帶著她自己的“赦免權”,快樂自由地生活在規則之外。不要因為規則而受折磨,最後早早離開。


    她不該是一段“月光”。


    她是他生命裏長久的太陽。


    楚殷微怔。


    她已經隱約聽到林子外班主任在喊,讓學生們清點自己周圍有沒有少人。沒過一會兒,宋兆霖的大喇叭嗓子響了起來,在叫喚她的名字。


    楚殷不得不走了。


    陸縝站在幾米外的樹下,胳膊上還纏著她的絲巾,笑著揮手:“保護好自己,然後……等等我。”


    他這一次做好了準備。一切會很快了。


    楚殷捏了捏手指頭,然後壓下所有疑惑,轉身離開。


    走出林子的一瞬,她回頭看了一眼。


    少年遠遠地衝她一笑,然後轉身消失在樹叢間。


    那一刻,竟有種像要去做什麽大事的意味。


    ……


    “老師!楚殷不見了!”


    宋兆霖著急忙慌地大喊著,周圍人也跟著慌了起來。


    “怎麽辦!救命啊——啊!!”


    最後一聲拐了個調,變成了慘叫,他被人從後邊給了一掌。


    “號什麽喪呢?我在這兒。”


    宋兆霖連忙回過身,一臉驚喜地叫喚出聲:“我的姑奶奶喲!您可嚇死我們了,你去哪兒啦?”


    楚殷指了指遠處的小亭子:“做卷子。”


    宋兆霖摸摸腦袋:“啊?剛才咋沒看到你??”


    楚殷把他糊弄了過去,沒有解釋。


    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那間小賣鋪,賣水的老婆婆已經不在了,原來是專門堵她的。楚殷沒有提起差點被抓走這件事。


    同學們卻紛紛感歎。


    “臥槽,殷姐不愧是我殷姐,在這種地方都學得下去!”


    “高三就是要有這種精神啊!”


    楚殷:……受之有愧。


    虛驚一場,班裏沒有少人,班主任總算鬆了口氣,然後帶著大部隊下山。


    宋兆霖湊過來逼逼他們剛才在山上看到的風景,但楚殷一直有點走神。


    “——哦對了,我之前看到一個和縝哥好像的人來著!”宋兆霖說,“不過肯定是我看錯了,縝哥前兩天就去了外省考察,怎麽可能過來爬山呢哈哈哈。”


    楚殷的眉梢輕挑。


    對外宣稱去考察,來了也不出現在人前,陸縝是在故意防著誰。


    宋兆霖天真無邪地說:“不過我還挺羨慕那個路人,隨便長長就能長得像縝哥——怎麽我就不能這麽會長!”


    楚殷:“……”


    高三的日常仍在繼續,但豪門之間,風起雲湧。


    陸縝在商界嶄露頭角,經常被各路媒體報道。楚殷學習之餘,常常能看到陸縝的消息——開發的項目高額盈利啦、經營的小公司市值膨脹幾倍啦、已經被推崇為商界新貴啦……


    牛逼得不行。


    那天的少年轉身離開,的確是去大殺四方的。


    但楚殷不免有些疑惑,17歲的陸縝就已經有這麽強的業務能力了嗎?照這麽看的話,陸縝應該不至於守不住家產吧。


    雖然從劇本上看不出更多細節,但簡單幾句,楚殷都能想象得到那狼煙四起的場麵。畢竟上輩子在他身邊的時候,陸縝也是這麽過來的。


    薈文的學習生活倒是平靜如水。


    新一屆的校花校草評選又開始了。


    宋兆霖說:“殷姐,今年要不這樣,你當校草,我衛冕校花,你看合適嗎?”


    楚殷:“……”


    由於陸縝太久不來學校,新入學的高一學生完全沒見過這個傳聞中的校草。在投票的時候,在高二學生們的煽動下,最後都把票投給了一個人。


    結果公布之後,楚殷喜提校花校草雙擔頭銜。


    就很無語。


    去年她為了不當校花,甚至把這個頭銜轉嫁給了宋兆霖,沒想到今年直接往頭上壓下來了兩個。


    不過今日不同往日,現在她就是再加十個頭銜也沒什麽好怕的。


    已經沒有人敢再找她的麻煩了。


    高三的學習很枯燥,楚殷每天都呆在學校裏,自我調節的方式就是看劇本。


    那天抓人的事件再也沒發生過,導致她一直沒有揪住那根線。不過倒是因為看劇本看得勤,發現陸麟淵這老變態還在活躍。


    嗬嗬嗬,她的大錘隨時準備發動。


    除此之外,生活似乎無比平靜。


    但……變數常常就發生在平靜的日子當中。


    沒過多久,在冬天來臨時,陸氏掌權者陸老爺子忽然病重。


    這似乎是某種訊號。


    從此開始,陸家正式麵臨交接,權力開始洗牌。


    ……


    陸麟淵從地下室走出來,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戴上皮手套。


    剛剛驗了一批貨,成色不錯。彈頭的質量、口徑都是上佳,陸麟淵還算滿意。


    現在不如從前,這些活計都得藏好,體量也比以前縮水得多。好在他要對付的人還小。


    心腹從一旁走過來,湊近陸麟淵耳邊:“今天下午三點多,老頭醒了一次。”


    陸麟淵哼笑一聲:“老東西還挺能撐。”


    趕緊死了多幹淨,省得看屋裏人自相殘殺,到時候還不是要氣死?


    “阿縝呢?”陸麟淵問。


    “……老頭醒來叫了律師,少爺和律師聊了很久,多半是繼承權的問題。”


    陸麟淵的臉色頓時陰鬱下來。


    陸縝給他的壓力,甚至比當年他大哥給他的還要大。


    他的聲線陰柔,有種冷血動物一般的陰鬱感,問道:“那小姑娘呢。”


    手下低了頭:“她一直沒有離開學校,我……”


    陸麟淵忽然一腳把他踹倒在地。


    然後他的鞋尖落在他兩.腿之間的部位,用力一碾,“我不想聽借口。”


    地上的人痛苦地叫出聲:“——是!陸總。”


    “上次就讓人跑了,嗯?”陸麟淵腳下用力,聲音溫柔,“知道該怎麽做吧?”


    “是!”


    陸麟淵折磨夠了,才鬆開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手套,又恢複了光風霽月。


    “走吧,去見見小宋。”


    這一陣,陸家的消息簡直是鋪天蓋地。


    #陸家的唯一繼承人陸縝,即將執掌財閥!#


    #陸家繼承人尚且未成年,其小叔或將攝政?#


    #奪權大戰?!頂級財閥二三代的大權之爭——#


    楚殷就算不看劇本,也能從各路渠道裏看見陸縝的消息。


    陸老爺子一倒,陸麟淵果然就開始搶家產了。這世界真不愧是一本狗血降智小說,反派都如此套路。


    但她看過那些通稿,要說陸縝未成年不適合掌權——但陸麟淵還不是個男人呢??


    楚殷嘖嘖兩聲,誰埋汰誰啊。


    不過,陸老爺子真的挺不過這個冬天的話……陸縝應該挺難受的吧。畢竟他身邊的幾個親人,一個死了,一個瘋了,一個重病,還有一個剛剛露出爪牙。


    ……這麽一想,陸縝是有點慘。


    不過陸家這些事,和她沒有關係。


    楚殷就算平時吃瓜,也從沒想過這些事會和自己有什麽糾葛。上輩子的記憶裏,自己也沒有接觸過陸家奪權的任何信息。


    這一周,宋兆霖居然都表現出了憂心忡忡的樣子。


    楚殷想起宋延川和陸麟淵的接觸,不知道宋兆霖這小傻子是不是終於察覺了點什麽。她歎了口氣,一時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小傻子還是快快樂樂比較好,苦惱留給大人們吧。


    她摸了摸宋兆霖的腦袋瓜:“別想太多。”


    宋兆霖歎了口氣:“我就是想得太少了。”


    楚殷想了想,扯過一套數學卷子,放到他麵前:“想吧。”


    宋兆霖:“……”


    謝謝,不愧是你,竟然有被安慰到。


    到了周末,楚殷的幾個室友紛紛回家,她仍然呆在學校。


    薈文的學生們都是本市的,所以周末的宿舍樓道非常空曠,幾乎沒什麽人。


    楚殷即便在雙休日也貫徹落實著自己的學習習慣,早期,吃早飯,然後在宿舍做了套聽力,做完又掐著時間做了套卷子。


    中午時分,宿管阿姨都輪班吃飯了,樓裏一片安靜。


    就在這時,楚殷忽然聽見樓道裏傳來腳步聲。


    她原本沒在意,但最終,這腳步聲停在了她的宿舍門口。


    楚殷抬了抬頭。


    “咚咚咚。”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楚殷趿上拖鞋,往宿舍門口走——偶爾清潔阿姨會敲門,把樓道裏的個人物品送回來。


    她剛走兩步,桌麵上的手機忽然“叮咚”一聲響了。


    楚殷伸手夠到手機,打開一看。


    竟然是陸縝發來的信息。


    他說:[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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