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相當於是晚上的七到九點。


    聽到門外有動靜,蹬蹬蹬,有腳步聲從院內響起,一路小跑到門口。


    吱呀——


    院門打開。


    “老爺,您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手裏提著盞昏暗燭光燈籠的門房老漢,恭敬讓開身子,讓門外之人進來。


    “嗯,今晚有些乏了,所以趙捕頭輪值換防後,就先回來了。”


    進來之人,是名大漢。


    但身上卻有著很濃鬱的女人胭脂、香粉味。


    當大漢進門後,身後的門房老漢,開始去關院門。


    也不知是否是晚上視線昏暗的關係,那大漢居然未發現到門房老漢的臉色異常,門房老漢一直在額頭冒汗。


    連後背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


    此地正是鄭元虎的家了。


    而剛才進門的大漢,自然就是昌縣三大捕頭之一的鄭元虎了。


    過去一直關門利索的門房老漢,今天關門的動作,卻慢慢吞吞了半天都還沒關上,他的手一直在害怕,緊張發抖。


    門房老漢因為嚇得半天關不好門,反倒是鄭元虎穿過院子,先一步到了大堂。


    鄭元虎還沒到大堂,就已經遠遠看到,有一人坐在大堂。


    “老成,今晚家裏有訪客嗎?”


    但身後的門房老漢,因為太過緊張,張嘴結舌了幾下,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鄭元虎走近後,看清了今晚訪客是誰,鄭元虎抱拳:“原來是馮捕頭到訪。”


    馮捕頭坐著未動:“鄭捕頭自上次一別,臉上氣色看起來有點差啊,莫非是最近因為心係廟會防衛職務,所以一直睡不好吃不好?”


    鄭元虎似乎並未聽出來馮捕頭的話中有話,他皮笑容不笑的笑了笑,在正堂幾盞燈籠的照明下,這是張抹了厚厚一層胭脂的粗曠麵孔,衣領與練武之人的護臂,將唯一露出來的脖子與手上皮膚,都遮擋了起來。


    那張被胭脂白粉遮蓋起來的臉,少了九分男子陽剛,多了九分陰柔氣質。


    似連正堂裏的氣溫,也開始降低。


    燈籠搖晃,似隨時都要墜落熄滅,燭火搖晃明滅不定,氣氛開始詭異。


    在搖晃明滅不定的燈籠照光下,鄭捕頭這皮笑肉不笑的輕笑,似扯到臉皮上的胭脂,撲索索,有細碎白色粉末從臉上掉落下來。


    但馮捕頭臉上神情正常,就好像沒看到這些:“鄭捕頭這可就不對了。”


    “鄭捕頭是咱們昌縣三大捕頭之一,若因為休息不好,身子出了問題,那可是我昌縣一的損失。”


    “而且清明廟會在即,今後防衛工作繁重,可不能少了鄭捕頭一大助力。”


    “正好我剛才等得無聊,就讓你家門房替我買了點下酒菜,還有一壺出自仙留樓的佳釀汾酒,來來來,鄭捕頭坐下與馮某對飲一杯。”


    馮捕頭麵露擔憂的朝鄭捕頭說道,仿佛真的是在擔心自己這位同僚,目光坦誠說道。


    馮捕頭臉上表情,並無任何異樣。


    身上一股胭脂、香粉濃濃味道,妖豔如女子鄭元虎,注視了一會馮捕頭目光,而後在桌子前坐下。


    “馮捕頭夜裏來訪,不知道所為何事?”


    這時,馮捕頭笑笑,並未回答,而是舉起酒壺,先為鄭元虎徐了一杯液體濁黃的汾酒。


    鄭元虎低頭看了眼杯中濁黃酒液,那張胭脂、陰柔氣質的臉上,忽然一笑。


    是皮笑肉不笑的笑。


    “馮捕頭這不是汾酒吧?”


    “我看著怎麽倒像是三陽酒?”


    馮捕頭似乎完全不知情,大訝道:“不應該啊,馮某人可是仙留樓的老熟客,這仙留樓真是可惡,居然殺熟客,太不像話了,明日我就帶人去封了他酒樓。”


    “不過,三陽酒也是酒,我先幹為敬,先敬鄭捕頭一杯。”


    馮捕頭話落,先喝完杯中酒,待放下酒杯後,見鄭元虎一直未動其麵前的酒水,於是催問鄭捕頭怎麽不喝此酒?


    陰柔氣質的鄭元虎,並未去碰麵前的三陽酒。


    “馮捕頭還未回答我之前的問題,馮捕頭夜裏來訪,不知道所為何事?”


    “今夜就馮捕頭一人來拜訪嗎?”


    ……


    砰!


    夜幕下,陡然傳出一聲爆炸。


    “死人啦!死人拉!”


    “死人啦!”


    隨之,哭喊驚叫聲響起,是門房老漢嚇得跌跌撞撞,倉惶逃出鄭元虎家,像是嚇破了膽,手腳並用的驚叫逃遠。


    門房老漢的這一聲慘叫,立馬打破平靜的夜,他沿路驚慌逃,沿路萬家燈火都紛紛亮起來。


    家裏有男人的,男人穿上衣服出門查看什麽情況。


    家裏沒男人隻有女眷在家的,嚇得鎖緊門窗,徹夜不敢眠。


    隨著越來越多人被驚醒,黑沉、平寂的黑夜下,家家戶戶的狗吠聲四起,雞飛狗跳,昌縣的百姓,今晚是徹夜難眠了。


    而這邊的動靜,也驚動到了周圍巡夜的鄉勇,很快有大批手舉火把的鄉勇圍攏過來。


    當他們趕至爆炸地點,見是昌縣三大捕頭之一鄭捕頭家時,這些鄉勇都是大吃一驚。


    然而!


    比他們更早到的,卻是衙裏的衙役。


    那些衙役像是提前知道,鄭捕頭家會發生爆炸一樣,提前一步先到了。


    這些衙役把鄉勇攔在門外。


    不讓這些鄉勇進入鄭元虎家。


    此時的鄭元虎宅子內,馮捕頭胸前鮮血淋漓,受到了刀傷,鮮血滴了一地。原本隻有鄭元虎和馮捕頭的宅子裏,不知道老道士是從哪個地方出現的,此時正在替馮捕頭止血,包紮胸前的刀傷。


    “馮捕頭你放心,這止血藥是老道我走南闖北,獨家秘方,對止血效果極佳。雖然馮捕頭你被鄭捕頭擊傷,看著鮮血淋漓,其實隻是斷了幾根肋骨,內腑並未傷到。”


    “這次是老道我失策了,老道我應該早就想到的,鄭捕頭死了這麽久,肉身本應早就腐爛,他若想保持肉身不腐,就必須要吸活人陽氣,而他潛伏在昌縣這麽久,卻一直沒有傳出哪裏有死人!沒想到這鄭捕頭竟如此狡猾,居然在自家院子裏埋了這麽多死人,剛才那一聲爆炸,把老道和小兄弟打了個措手不及,讓這陰物給逃了!”


    馮捕頭忍著胸前劇痛,這時才察覺,宅子裏隻有老道士在,晉安居然不在。


    “陳道長,晉安公子怎麽不在你身邊?”


    老道士:“鄭捕頭被馮捕頭你潑了一壺三陽酒,估計現在已泄氣,跑不了多遠,小兄弟獨自一人先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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