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透明的魂兒飄出廂房。


    晉安看到老道士跟削劍,還在給擺在院子裏的趙平發棺材做法事。


    那頭傻羊還沉迷在紅蘿卜小山裏不可自拔。


    還是老樣子,神魂先是來回檢查一遍道觀,再飄上半空繞道觀四周一圈,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沒有安全隱患後,晉安這才穿牆穿樹的一路向廣場石牛方向快速飄去。


    那幫古董商人最近一次現身地點。


    正是在廣場附近。


    所以追查線索從廣場附近開始。


    要不咋說這神魂是最適合用來趕路呢,魂兒飄在半空,一路飛快趕到目的地。


    這也多虧了晉安手裏剛敕封出來的四次敕封六丁六甲符。


    讓他神魂壯大不少。


    才能在空中速度不減的趕路。


    晚上正是清氣下沉,濁氣上升,天地最汙濁時候,要放在過去,晉安元神出竅雖然能離地幾丈高,但神魂受到天地濁氣影響,絕對無法全速趕路。


    哪像現在能全速趕路。


    所以說這四次敕封對神魂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尤其是現在天上還下著雨,神魂如墜冰窖般的冰冷,對神魂影響很大,可晉安在六丁六甲符的陽神神道氣息庇佑下,魂兒溫暖,半點都不受這天氣影響。


    ……


    當晉安趕到廣場附近時,看到都尉還在。


    哭喪人兄弟還在。


    那位玉京金闕來的道士高手也還在。


    此時即便是雨夜,可在廣場上,晉安看到一大片旺盛血氣,在夜空裏旺盛燃燒,染紅了夜空。


    赤色血氣在雨夜裏滾燙,耀眼。


    尋常的邪祟或稍弱些的元神,別說窺覬這裏了,連靠近些都要被蒸騰血氣刺得渾身刺痛,受不了,強行靠近隻能被這些熾熱血氣焚燒成灰燼。


    這些滾燙氣血,正是來自廣場的都尉、鐵騎衛這些武者高手。


    但最讓晉安忌憚,還是那位玉京金闕來的道士高手,在晉安眼裏,這位高手身上至少有好幾件正一道的純陽至寶。


    即便晉安此時有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庇佑神魂,可他還是沒有輕舉妄動靠近,擔心會驚動到對方,惹來不必要的誤會。


    正一道的法器,都是走驅魔,鎮屍,純陽,對付遊魂的路子,剛好能壓製現在元神夜遊的他。


    “我原本還想靠近些看清那位玉京金闕道士高手的真麵目,看來這事隻能暫時先放一放,盡快追查到那夥古董商人的藏身地方才是現在最要緊的事。”


    晉安沒有猶豫,當即神魂飄走,開始搜尋起附近哪裏有剛死過人。


    ……


    而就在晉安神魂剛夜遊走。


    廣場。


    那位在雨夜裏打著雨傘的玉京金闕道士,似有察覺到了什麽,轉身看向晉安神魂離開的方向。


    目露思索。


    “道長,怎麽了?”


    都尉好奇看過去,濃濃夜色下,他什麽都沒看到。


    “剛才有遊魂在窺覬我們。”


    “他應該沒有惡意,我感覺到他已經離去。”


    道士開口。


    說話聲音是中年男子聲音。


    哦?都尉目露奇色:“居然有遊魂能不懼我們這裏這麽多血氣火爐,膽敢靠近窺覬我們,倒是藝高人膽大。”


    “通道馬上就要出現了,現在各路牛鬼蛇神都逐漸浮出水麵,我感受到了暗中潛伏著好幾雙目光,一直在關注我們這邊。”


    “通道事關重大,目前我們暫時無法空出多餘人手去處理這些人,隻要在通道開啟前這些人不在武州府裏主動惹禍,我都可以對他們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


    晉安在離開廣場後。


    他神魂離開二三丈高的飄蕩在府城上空,他一遍遍揣摩著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揣摩著其上過的神道之力,不停壯大自己的魂火。


    然後借此視察天地。


    搜索四周。


    視察哪裏有特殊的陰氣、死氣、遊魂殘留,然後晉安一個個地點搜尋過去。


    不到半炷香時間,晉安在一座民宅裏,找到了一具死法另類的屍體。


    那是一家三口。


    一間房裏睡著一對夫婦,隔壁房裏獨自睡著一名七八歲幼兒。


    初看之下,這一家三口的屍體表麵,並沒有傷口,看著就像是正常熟睡。


    可此時元神出竅的晉安,卻在三人身上沒有看到正常活人的那股子陽氣,夫婦倆身上隻有濃鬱死氣。


    一身氣血都被吸光了。


    屋子裏有一股細微特殊邪氣殘留。


    那邪氣正在慢慢消散。


    估計等到天亮,天地破曉後陽光一照,這三人身上的所有邪氣線索,都會在陽光下消失殆盡了。


    這一家三口人的死法,就跟老道士說的飛頭蠻飲血模樣一樣,是那飛頭蠻來過這裏!


    隻是,奇怪的是,晉安沒有在屋子裏找到這一家三口人的魂魄。


    “難道是魂魄被驚魂跑掉了?”


    “或者那飛頭蠻除了渴望飲血外,還能吸幹人魂魄?”


    晉安目光沉吟。


    他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開始仔細搜索起這戶人家。


    原本晉安對此並不抱有希望的。


    如果真是被驚魂跑掉,這對一家三人的魂魄應該已經不在這裏。


    可哪知。


    當晉安搜索到院子的井口,他神魂飄到井口上方往井口裏一望,在倒映著月牙的平靜狹小井水裏,一動不動泡著三個魂魄。


    看三個魂魄的五官,正是屋裏那對已經死了的夫婦與小孩,夫婦倆懷中抱著小孩。


    隻是這三人的魂魄,如今目光呆滯,像個木頭一樣泡在冰冷井水裏一動不動,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


    哎……


    飄在空中,看著井口裏的魂魄,晉安有些不忍的歎息一聲。


    這一家三人的魂魄已經不全,他們受到驚魂,一個三魂七魄被嚇丟一魂一魄,一個三魂七魄被嚇丟一魂。


    最嚴重的還是那名小孩,三魂七魄被嚇丟一魂三魄。


    倘若人三魂七魄不全則神智不清。


    如果他們還活著,也是變成生活無法自理的癡傻。


    —————


    人都有求生本能。


    水是至陰,能養魂。


    雖然三魂七魄不全,神智不清,但人的求生本能,還是讓這對夫婦魂魄抱著小孩魂魄選擇藏身在井口裏安靜不動,三人沒有到處亂跑。


    但是以他們這副癡傻,呆愣樣子,恐怕到了白天,被太陽一照也是要魂飛魄散的結局。


    即便死了,魂魄不全,神智不清變成呆呆傻傻樣子,卻依舊沒忘了為人父母的本能,死了也潛意識保護小孩,晉安心頭有些堵得難受的再次歎息一聲。


    他想到了以前親眼所見一件事,一場地震,導致無數人家庭破滅,更多的則是一家老少全都死在活埋裏。在廢墟中,人們聽到嬰兒哭聲,當挖開一處廢墟,看到一對年輕夫妻相擁死在一起,他們口鼻和頭發都被厚厚灰塵掩埋,隻有懷中還未滿月的嬰兒毫發無傷的安全活了下來,人們花了很大力氣才把這對年輕夫妻分開救出嬰兒……


    那一幕,令許多人動容。


    這個世界最愛你的男人,永遠是你父親。


    這個世界最無私為你付出的女人,永遠是你母親。


    沒有人比父親母親更愛自己兒女,他們愛兒女甚至超過對自身的愛。


    “你們恨嗎?”


    “你們怨嗎?”


    “你們有舍不得放下的執念嗎?”


    此時,天上細雨飄搖。


    飄打在這座小院子裏,綿綿輕輕,穿過晉安透明身體,晉安明明感覺不到細雨飄打在身上的冰涼,他此刻卻在這場雨中感覺到涼簟冰壺寒世界。


    “如果有…我會讓萬事,終將有始有終。”


    晉安原本想為這一家三口找來遮擋物,遮擋住井口的,免得被白天太陽曬得魂飛魄散,連投胎機會都沒了,但他的神魂修行還沒到能馭物陽間東西的境界。


    “無上太乙救苦天尊。”


    “我認識一個老道。”


    “他嫉惡如仇,他心善心淨,他心軟好助人為樂,我可以找他為你們做一場法事,送你們重入輪回投胎。”


    “等我回來……”


    “我會趕在白天前回來找你們……”


    晉安鄭重許下一個承諾,他神魂越飄越高,離地幾丈高…精神武功!《天魔聖功》!


    刹那,一尊長著三頭六臂,氣息如古的托天大魔神,在府城上空的黑魆魆夜空裏拔天而起,身高化丈,身軀挺拔,偉岸。


    托天大魔神五指一張,指間有電光霹靂爆炸。


    他六臂朝天托舉。


    如同上古魔神摘星拿月。


    每條手臂都托舉著一件寶物。


    分別是心魔劫的眼。


    五雷圖的雷符。


    驚神劫的銅鏡。


    以及一隻手掌裏托舉著一張四次敕封的六丁六甲符。


    一隻手掌裏托舉著一張三次敕封的五雷斬邪符、一張三次敕封的驅瘟符、一張一次敕封的二郎真君敕水符。


    一隻手掌裏托舉著一枚落寶金錢。


    六臂托舉,六丁六甲符上的神道溫養另一隻手掌裏托舉著的眼球,這一刻,六丁六甲符與法袍同時神芒閃耀,法袍上的道家經文與六丁六甲符相得益彰,神光匯聚向手掌上的眼球。


    眼球神光燦燦。


    有徇爛神光澎湃。


    最後化作一道天地金光匹練,如原地升起一顆金光太陽。


    金光所過之處,邪魔孽障無處躲藏,如同陽神視察天地邪祟,任何蛇蟲鼠蟻都躲不過神道的偉岸。


    府城很大。


    之前晉安沒有具體方向,所以他沒有動用神通追查飛頭蠻行蹤。


    但此刻發現了飛頭蠻飲人血後留下的線索,這裏是府城西北位置,晉安隻要仔細搜索這片區域,就一定能找到飛頭蠻殘留下的其餘線索。


    很快。


    晉安神魂一飄。


    全速往城外方向飄去。


    府城外,是在月光下黑魆魆,群山相連的黑山。


    這些黑山在白天時候,山清水秀,可到了夜晚,卻變成了一頭頭看不清輪廓的黑色巨獸,在慘白月色下,靜靜盤臥不動,在天地間相連欺負,邪惡窺視人間,傳出一聲聲怪響,說不清是野獸咆哮,還是醜陋扭曲樹枝的沙沙沙搖晃聲。


    晉安一路追蹤線索。


    出了府城。


    直到不遠處出現零星火光,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


    村子前有一條小河流過。


    河麵有一座小石橋。


    當晉安即將飄過小石橋,即將進入村子裏調查這裏有沒有飛頭蠻留下的線索時,他卻在村口一座小石橋附近受到神魂攔阻。


    這股阻力是來自那座小石橋。


    晉安好奇繞小石橋一圈,他看到石橋下掛著一把舊跡斑斑的鐵劍。


    那鐵劍上有靈性,這居然是件民間鎮器。


    隻是,此時這件民間鎮器,除了歲月帶來的鏽跡斑斑外,還多了十幾道裂痕。


    這件鎮器已經毀了。


    而且還是剛被人毀掉的。


    剛才阻擋晉安,已經是最後的強弩之末,噗通,夜下傳出落水聲,鐵劍徹底斷裂成數截,掉落進小河裏,飄走不見。


    這村子裏有變故!


    晉安心頭一沉,神魂飄飛進村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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