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道:“那是山島?”


    “非山島,鰌魚背也。”


    鯨魚群如同十餘山,或出或沒,再仔細觀瞧那鯨魚形長十餘丈,皮黑如牛,揚鬐鼓鬣,鬐鬣若簸朱旗,噴水至半空,皆成煙霧,如雨霢霂,水散於空,風勢吹來若雨耳。


    張鬱青被鯤鵬幫所擄掠,嚐聽說:“海鰌潮上見,江鵠霧中聞。”海鰌果然是海上最偉者也。其小者亦千餘尺,吞舟之說,固非謬也。


    忽然小艇已經巨震已經被拋到空中。兩人同時大叫,忽然腳下一空跌入萬丈巨濤之中。張鬱青修煉神箭九策有成,目力臂力有成,看見秦卿在大浪之中沉浮,抱住秦卿的腰奮力浮出海麵。四處看時,隻見巨舶已經化作海麵上的點點星火,那艘小艇如同枯葉在大浪中搖晃。他隻得滑向小艇,兩人趴在小艇上便開始吐水。忽而秦卿大笑起來。


    張鬱青道:“指揮使何以大笑?”


    “無妨,那群蠢貨一直在旁盯著呢,片刻之後,他們便來救我們了。”


    張鬱青這才知道剛才發動小艇之時,她為何那般著急,定是怕哪些守衛前來阻撓。片刻,果見遠處幾艘小艇前來營救,張鬱青放下心來。


    哪知突然海風呼嘯,海麵生出無數泡沫,千百巨浪同時四起。小艇旋即沉浮不定,這下秦卿也大驚失色。突然一個大浪派來,如同一堵水牆拍來,兩人緊緊抓住小艇纜繩幾乎被拍飛。大浪襲來,小艇似乎要裂開一般。小艇如同在海麵上如同無主遊魂,狂舞亂跳。張鬱青一手抓住秦卿的手,一手抓住纜繩在兩人身上亂纏,雙腳蹬緊船板,隻怕被拋到深海之中。小艇隨著大浪一時在風頭浪尖,一時跌入深穀,生死實在一瞬間。


    不知過了多久,大海肆虐方才停止,天空烏雲散開,露出漫天星光。張鬱青道:“指揮使,咱們得救了。”


    “臭小子,你第一次出海麽?咱們的命還在老天爺手裏攥著呢。”


    “咱們就算漂流,終有到陸地的一天。”


    “船上沒有清水,三天我們便全都渴死了。”


    張鬱青想起不能與乾晴相見,不由垂頭喪氣。秦卿道:“怎麽思念乾晴那個小丫頭了?”


    張鬱青道:“你怎麽知道?”


    “哼!乾羅乃是燕王的客人,他的外孫女出了名的胡鬧,常常惹是生非!她什麽事我不知道。”


    “晴兒很好的。”


    “我偏要說她壞,你又怎地?”


    張鬱青為之氣結,轉身不理她。秦卿卻自顧哼著小調,十分自在,大約過了兩刻鍾不聽她出聲,張鬱青一看,秦卿居然睡著了。


    太陽出來,火辣辣照射著小船,兩人被曬得口幹舌燥。


    秦卿道:“小子,不如抓些魚,魚肉中汁液尚能解渴。”


    秦卿看張鬱青呆呆看著自己,便道:“你傻看什麽呢?”


    張鬱青道:“你女裝的模樣還是挺漂亮的,為何這麽凶呢?”


    秦卿這才意識自己披頭散發,原本僅僅裹著胸部的絲帛也鬆了,妙齡女子的身材暴露無遺。她大怒罵道:“看什麽看,打死你個臭小子。”伸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抽過去,張鬱青有神功護體,這一巴掌不疼不癢,想到乾晴外公在他手下當差,自己與乾晴的好事大半還須她玉成,便緩聲道:“凶女人,打死我,看誰給你抓魚。”


    張鬱青結布為索綁在利箭尾部,射殺魚兒,不一會兒抓到一條十幾斤大魚。張鬱青大喜,便生吃魚肉,果然甜美可口。秦卿看了半天,猶豫著吃了一塊,差點吐了出來,但她為了活命強忍著吃了下去。


    如此過了三天,遠遠看見陸地,兩人興奮得動手劃船。小艇靠岸,隻見漁民圍來觀看。那些漁民或總發至頂,辮垂腦後的,或編辮盤梳於頂的,頭戴冠巾。女子皆身穿闊袖短襦,下身白色齊胸襦裙,頭頂籮筐、水罐,男子則穿著長至膝蓋的窄身上衣和闊身褲,褲腳綁在足踝。


    秦卿道:“這是列口!壞了,我們竟然漂流到朝鮮來了。”


    張鬱青問:“這朝鮮人?”


    秦卿道:“箕侯國和孤竹國本是殷商的諸侯方國,周武王滅商之後,商紂之叔父箕子自稱朝鮮王,以王儉城為都城,用殷曆,書甲骨文,祭祀高祖辛,疆域橫跨浿水兩岸,與遼東以滿番汗為界,人口十萬。如今傳至朝鮮王箕否,王子箕準。朝鮮其地皆封邑領主,近畿為甸主,遠之為男主。朝鮮以孤竹國後裔墨異名、濊人滄海君、燕人衛滿、貘人檀君為四大重臣,皆封賜圭封官。墨異明與箕氏同為子姓,乃皇族核心,乃列口甸主。濊人滄海君多收齊民百工,建城邦於沁島,知鐵器,能農耕。箕否多收燕人,多遊俠悍勇之輩。檀君乃是貘人,傳說太陽神桓因之子桓雄下凡,於太伯山建立神市,後裔臣服箕子。”


    張鬱青道:“原來古老的殷商後裔綿延,可憐六國就沒有這個好運氣了。”


    “朝鮮半島南段還有更古老的軒轅之裔,少昊之胤。少昊金天氏之後的九夷部落,乘桴浮於海,至東海之外大壑,建立少昊之國,以鳥為圖騰,崇拜太陽神。戰國七雄韓國被滅,韓族人先遷燕地固城,後遷至朝鮮辰地,韓國遺民韓終、羅生、盧生為首統治了原有土著部落,是為三韓。三韓馬韓王首領樸勳、辰韓王昔通解、弁韓王金望海。”


    雖然島上語言也是秦語,但是卻生澀難辨。秦卿也是一知半解,交流半日才大約講明自己海上遇到風暴落難,掏出自己身上的玉佩和發釵贈予漁民換些衣物。這漁村是個女村長,看得秦卿生得妍麗貴氣,十分高興,拿出十分華麗的服裝為她梳妝。秦卿十分不習慣,但是落難時刻也顧不得許多,便穿上紅色真絲短衣,下身是明藍色上窄下寬的齊胸長裙,粉色絲帶綁了辮子垂於後背。張鬱青則穿著頭戴小帽,腰束麻繩的尋常漁夫打扮。


    那女村長十分殷勤,為二人端上飲食,大多是生腥食物。室內也沒有座椅板凳,隻是小小矮幾,二人席地而坐,草席又冷又硬。秦卿道:“這可比海上好不了多少?”二人講究吃了點飲食,秦卿大呼困乏,竟然就歪在席上睡著了。張鬱青自己也覺得自己有些頭暈。他警覺自出看看,發現室外有十幾人呼吸聲音。他輕無聲息,假裝上廁所,一躍而至屋頂,隻見數人拿著繩索、魚叉、柴刀。他想要動手卻發現自己頭昏昏沉沉,知道自己中毒。他逃出漁村,來到一片林子中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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