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秅乃塞種人,石屋為居室,石縫種田,蔥嶺河畔的烏秅城堡高大險峻,遠處是巍巍黑岩山(喀喇昆侖山),乃罽賓道和月氏道交匯處。向西經過無雷,走過瓦罕河穀(帕米爾高原和興都庫什山脈西段之間的瓦罕走廊),過桃槐,便可抵達大月氏的都城藍氏城。烏秅城向南經過難兜,翻越黑岩山(喀喇昆侖山)山山闕之間罽賓道,經過便可抵達罽賓的都城循鮮。無論是罽賓道還是月氏道都是險地,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四顧茫茫,莫測所之,唯視日以準東西,人骨以標行路。


    大宛鳥飛穀道和烏孫七河道才是絲綢之路。罽賓道和月氏道的商人稀缺,隻因匈奴占西域,重征賦稅,才有少量商隊冒險來到烏秅國。這裏無雷人、休循、捐毒、疏勒、難兜、依耐、罽賓、月氏等人皆有,都在作翻越險境的最後準備。烏秅國產小步馬和毛驢,小步馬細步能蹀足,適合走山道,眾皆重金采購。


    聽聞眾人要穿越罽賓道,烏秅人皆十分驚訝。堡主問:“為何不走大月氏道,罽賓道除了苦行僧極少有人穿越。”蘇雷納道:“吾輩安息人,大月氏正與我安息爭奪木鹿城。”堡主無奈笑道:“好在我們在哪裏有籠梯,原本是采藥人采雪蓮所用。不過我警告你們,山上有一群中土士兵,守了三年了,也不知道守些什麽!”


    罽賓古道隻有三到五月或九到十月才可通過。天冷的話,積雪太厚,無法通行;盛夏冰川溶化會引發河水暴漲,切斷古道。除此之外,還要天氣轉好方能穿越黑岩山,否則大風、陰雨都會要人命。休息整頓十日,天氣轉好,眾人準備上路,出了大廳。匈奴人赫然在座,為首者是赫提拉的弟子綦母連榷,衛律的九幽法師滹毒方晟。匈奴人將眾人包圍起來。


    康米盧道:“我粟特商隊素來中立,對單於尊敬有加,何故責難?”


    綦母連榷笑道:“我得到消息,一支粟特商隊自墨山城出發,賄賂山國王,多了十三人出關。你們都得死1”


    匈奴人拔出刀來。蘇雷納首當其衝,雙手巨劍揮舞,五名匈奴士兵刀斷人飛。蘇雷納的氣勢唬得匈奴人和圍觀者皆為之一震。


    圍觀者有人喝道:“遊俠蘇雷納!”


    “我就是蘇雷納。憑你們五十人,恐怕很難傷害我的朋友。”


    九幽法師滹毒方晟笑道:“若是加上他們呢。”


    疏勒、捐毒、休循等國上百人人各亮出武器,鏈子錘、飛石弓、镔鐵棒、飛天爪、套馬索等各色兵器。


    張鬱青道:“你們的目標是我們。請放蘇雷納和粟特商隊離去。”


    蘇雷納道:“不必為我丹心,戰死乃是勇士的榮耀。”


    綦母連榷道:“閣下何必趟渾水。中土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天山、西域、昆侖、羌塘,自古便是中土人的墳墓,我們遊牧者的天堂。”


    東方最大的石堡大門大開,五百餘人湧出。為首者乃是雙目泛白的年輕男女。男子麵若冠玉,高貴優雅。女子皮膚如雪,嫻靜美麗。


    “我們向日族乃周人,也是中土人,西周便定居於此。”


    黑岩山(喀喇昆侖山)和西昆侖盤陀嶺之間有日天族,又稱向日族。周人始祖後稷始作西土,自太王澶父由豳遷到岐山,乃興周朝。至穆天子西征,曾嫁女古波斯國(波利剌斯國),將軍季綽護送至蔥嶺之源,遭匪寇亂眾,野次荒川,朝不謀夕,東西路絕,遂以王女置於黑岩山,極危峻,梯崖而上,下設周衛,警晝巡夜,時經三月,寇賊方靜,欲趨歸路,女已有娠。女侍雲金馬王子自日輪而落,與公主幽會,而生天神之子。季綽乃於朅盤陀嶺築宮起館,環宮築城,立女為主,建官垂憲,是為日天族之源。向日族秋冬在西昆侖盤陀嶺,春夏在黑岩山,神秘莫測,不與世人接觸,怪不得東邊石堡一直大門緊閉。


    綦母連榷惡狠狠道:“向日族又怎麽樣?敢壞我單於大事,必叫你們族滅。”


    男子舉起右手,向日族五百戰士拉起長弓,動作整齊劃一,弓弦之聲震得大廳頂嗡嗡作響。向日族的神秘戰士如同天神附體,傳聞其雪亮銀箭可百裏鎖魂。五百銀箭齊發,無人幸存。休循、捐毒等人戰戰兢兢,不敢喘大氣。


    綦母連榷長歎一聲道:“我們走!”


    匈奴人、休循人、捐毒人、疏勒人紛紛逃離。


    張鬱青、風過庭向向日族拜謝。


    向日族泛白瞳仁掃過眾人,並不答話。女子微笑示意,率領向日一族飄然離去。


    罽賓道要穿過黑岩山,溪穀不通,以繩索相引而度,號稱懸渡之地。烏秅人在這裏設置有籠梯,以鐵索懸掛而上,下有馬匹拉動轉盤,齒輪機械攪動,飛渡懸崖,然後將驢騾駱駝一一翻過。


    巍峨雪峰就在前方,一左一右,如同守衛邊塞的巨人,山體龐大險峻,岩體破碎,巍峨莊嚴,冰崖壁立,冰珠閃耀,蔚藍的天空,旗雲掛在峰頂。山腳下高山草甸,牧草低矮。


    康米盧道:“兩座雪山向日族的語命名,喬戈裏峰意為高大雄偉,乃是雪山王子。慕士塔格冰峰,意為瑰麗高雅,乃是雪山公主。邪惡黑暗神分開了公主和王子,太陽神融王子的冰川之體,化為彩霞,映照在公主身邊。看那冰川象征純潔無瑕的愛情!”眾人以崇敬目光審視雪山冰川,卻極少說話,在這裏說話多了是要喘氣的。


    兩峰中間,則是一道稍低的隘口,積累著皚皚白雪,下方是乳白色的冰川。山脊鞍部的隘口,地勢稍平,冰磧物廣布,人馬走在上麵,高低曲折,崎嶇難行。裸露的岩石和冰雪,峭壁多刃,寸草不生。盡管眾人服用了青靈子的聖藥,依舊全身充滿了無孔不入的酸痛。


    這次很多人的臉上也沒有了血色,嘴唇烏青。康米盧道:“向上不能大聲說話,不能穿赤褐色衣裳,否則驚擾了山神忿怒,便會咒煞我們,狂風大作,雪崩山裂,遇者喪沒,絕無生還可能。”


    眾人到達隘口狹窄,隻有不足百米的寬度,腳下打滑隨時可能被大風卷入冰崖。眾人不時有人也嘔吐不止,有人頭痛得意欲跳崖自盡,這種感覺太痛苦了,真是生不如死。饒是張鬱青也感覺周圍有些虛幻,似乎在夢中一般的不真實。但是他是眾人的精神支柱,他裹緊氈衣,扣緊氈帽,盯著淩冽寒風,沿著陡峭山麓向上攀爬。


    眾人翻越隘口,眼前是錫亞琴冰川,乳白色的冰川美麗晶瑩,宛如壯麗玉帶。眾人踏上冰川,發現冰川之上裂縫交錯,冰塔林立,冰溝縱橫,若是劃入冰河,必死無疑。眾人體會到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恐懼。康米盧走過多次這條路,熟練地引導眾人沿著最穩定的冰川走,冰川內似乎有有頭龐大的怪獸低吼。康米盧道:“不用怕!那是雪山公主在哭,雪山公主的淚水流下高山,衝入沙漠,孕育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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