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敦煌井渠密圖,還曾深入了解這些暗渠位置。自龍勒堡附近的豎井入暗渠,可入敦煌羅城。”


    安陽壽展開密圖,眾人圍觀。


    李忠道:“這個出口位置是羅城集市街的水潭嘛,這麽多年竟然沒人知道暗渠通達這麽遠。”


    安陽壽得意洋洋道:“暗渠曲折複雜,幽深黑暗,汜前輩還築有暗門和密道。若非親傳弟子,定是不知。”


    敦煌,西域之人,馳命走驛,不絕於時月。商胡販客,日款於塞下,殊方異物,四麵而至,張鬱青、風過庭進入羅城,來到到粟特商人的店鋪。張鬱青出示昆莎的信物,店鋪夥計帶領張鬱青、風過庭等來到後院。主人乃犍陀羅人,名“迦色伽”,後入粟特蘇薤城,改粟名為史祿山。犍陀羅其國稱罽賓,又稱千塗國,曾進貢玉晶給匜朝。


    史祿山正在雕琢一尊真人大小的木雕石像。石像靜穆莊嚴,超越世俗,觀之令人沉靜心安。石像鼻梁與眉脊相連,鼻翼窄,嘴角深陷,唇形飽滿;眼窩輪廓明顯;額中發跡前伸,波狀縷發,發縷清晰;頭發卷曲,束螺發狀肉髻。石像似有淡淡笑意,靜心觀之,神儀寶相,如在眼前,若聞梵音在耳。史祿山小心無旁騖,全神貫注,匠心精深令人欽佩。


    史祿山完成石像手臂,才索熱巾擦臉搓手:“既然賜有昆莎主的信物,那就偽作為東行商隊的傭者吧!諸位可有過關木符?”


    張鬱青出示李忠偽製的入關木符,道:“已經準備妥當。”


    忽而臨街鋪麵一陣吵鬧聲,有女子高喝道:“明日你鋪中人必須盡數趕工,早日完成石像供養。”


    店鋪夥計正在拚命解釋:“大石像本須精致琢磨,急躁不得。況且人手不足,如何趕工?”


    “史祿山,你躲在後院,卻叫一個夥計搪塞我?”


    翟家大小姐翟碧寧,一襲綠紗衣,手持金劍,身邊七八個護衛,個個趾高氣昂。女子氣勢洶洶道:“不是說人手不缺,這不是六七人麽?”


    史祿山道:“他們是即將東行的商隊,專門送來大月氏和罽賓的青金石,並不熟悉石窟之事。”


    “嗬!石匠、泥匠、木匠、塑匠,哪個不缺?即便不通,搬運碎石,協工也是好的。”


    史祿山淡淡道:“此事已定,無可更改。”


    八名護衛大怒,圍攻史祿山就要亂刀分屍。史祿山腰間彎刀出手,身影變換,隻聽樸刀嘡啷落地之聲不絕於耳。八名護衛手中空空,有的捂著左肋委頓在地,有的眩暈轉圈不止倒地,有的腹部劇痛,有的嘔吐不止,有的背部舊傷複發,皆是肢體脆弱處被攻擊。


    翟碧寧吃了一驚,後退三步,旋即怒道:“我再加一萬錢。務必在家父壽誕之前完成佛窟。他們幾人我盯住了,佛窟完工之前,時而也別想離開敦煌。”


    翟碧寧盯著眾人一一過目,轉身離去。


    張鬱青、風過庭等人隻得前往。安陽壽本是畫師,風過庭善書法可摹寫佛經,童百萬本就是石匠出身,其它王霽雲、濮陽興、關洪傑、孟林鴻、趙當卑皆為苦力。


    張鬱青則向史祿山討教刀法:“先生的武功似乎出自名門之手。”


    史祿山搖搖頭:“我不會內功,也不懂拳腳。所謂刀法不過熟能生巧。”


    “可是先生適才露那一手漂亮得很啊!”


    “天下大道同源,武功和工藝亦如此。聽聞中原自書法、庖廚、音樂中頓悟武功。雕琢石像,刀法稠疊,雕斫有神,這數十種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得刀都要浸淫透徹。”


    “晚輩略懂此理,還請先生指點!”


    史祿山:“這有何難?此門手藝我已經傳授多名工匠,隻是資質不同,進展差異很大。”


    張鬱青哭笑不得,自己請教刀法,史祿山卻再講的是雕琢工藝。


    史祿山興趣盎然,指著室內幾具骷髏道:“石像其態其韻,皆在形姿之內;其神其妙,盡在法相之中。雕像、塑像、畫像皆是人物神態,務必了解人體皮骨腑髒。最直接的途徑那隻有殺戮剖屍。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人體也是如此。隻有全身二百餘骨骼所在了然在胸,才能胸有丘壑,下刀如有神助。你看男女不同,老幼有別……”


    張鬱青不由想起,史祿山眼力鋒銳,洞悉對手肢體破綻,一招出手,一擊必中。


    次日,史祿山召集人手前往千佛洞石崖。張鬱青忽見人群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李狠。兩人悄悄在無人處見麵,各述前情。


    李狠道:“我在死人坑沒有找到你,以為你不在人世了。”


    “我也試圖尋找你和秋家姐姐,顛沛流離從未放棄,未料今日重逢。”


    “我和秋姐姐在長安立足,做些江湖買賣。”


    張鬱青自然知道什麽是江湖買賣,遂問:“你要做掉誰?”


    “翟世通。”


    張鬱青奇道:“竟是此人!”


    “一來我受秋姐姐之命誅殺此人。二來我查到此人勾結匈奴,闌出軍器資敵。”


    “人頭畜鳴之輩,當誅!”


    眾人向東方向進發,至沙角山(鳴沙山)下,隻見沙山峰危似削,逾於石山,四周沙壟如刀刃。


    李狠道:“前些天我路過此山,山勢並非如此,難道天神搬山?。”


    張鬱青道:“這是一種流沙山,流動無定,俄然深穀為陵,高岩為穀,經宿吹風,輒複如舊,人謂之鬼山。平日結侶少,則未遊即生怖懼,莫敢前行。”


    “大哥,你見識淵博啊!”


    “哈!千裏流亡沙漠,用半條命換來的見識。”


    兩人緊隨大隊人馬進發,忽而足底鳴聲大作,如同地精嚎哭。眾人行走半日,前方有綠洲,樹影婆娑,廟宇高塔,長亭柱廊,臨水而設。


    李狠道:“這裏是雷音寺,旁邊是月牙泉,翟家乃是這裏大施主,我們今晚定是在這裏歇息了。”


    一宿無話,次日一行人來到三危山下沙角山旁的千佛洞石崖,斷崖如壁,下臨宕泉,如同崖壁長廊。朱紅色九層佛樓十分矚目,內有彌勒石像,佛國天界,飛天舞蹈,供養樂伎,千洞萬窟,蔚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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