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中土反複爭奪之中,匈奴貴族也吸收了中土文化,破除了棄老的習俗,改而將年老的大貴族送到蘢城頤養天年,而武尊赫提拉自從遭到都隆奇的懷疑,也在蘢城贍養。這裏住著蘭氏等貴族的十四個當戶,二十三個骨都侯,五十多個小王以及七名執政老臣。


    張鬱青大軍突襲,元貴靡率烏孫精騎破匈奴兵外圍營地。墨家指揮士兵砍伐樹木,製作投石機,一日之間土夯城牆殘破,破城在即。


    忽而赫提拉現身,高呼:“匜廷將軍可敢與我決戰?”


    張鬱青道:“我勤修苦練《阿維斯陀經》中的武功,隻為今日。”


    元貴靡道:“今日強攻而破城,無人能阻,赫提拉武功再高也不能與我大軍抗衡。將軍何必與他爭鋒。”


    “赫提拉乃匈奴武尊,也是匈奴第一薩滿巫師,匈奴貴族的精神領袖。今借匈奴內部紛爭而深入敵後,卻難以全殲匈奴。唯有挫敗赫提拉,方能令匈奴氣餒,此消彼長方保一段時間的太平。”


    元貴靡道:“將軍深謀遠慮,小王欽佩。隻是……”


    “我意已決,勿複多言。”


    張鬱青策馬至陣前,高呼道:“某奉辭伐罪,乃仁義之師。願與武尊決戰,若是僥幸獲勝,武尊大人可願改弦更張。”


    赫提拉屹立城頭,道:“如何改弦更張?”


    “都隆奇繼任單於,毀和親之盟,肆意妄為,挑起戰事,威不服眾,征索無度,諸王怨恨,皆不朝會蘢城。武尊大人在蘢城孤望四野,有何感受?”


    “婦人與弄臣專權,古已有之,即使你匜廷也難免。此乃我匈奴內部事宜,還輪不到將軍指手劃腳。秦斝之強,猶不能並匈奴,你想讓胡臣事於中土,為諸國所笑,也是不能。”


    張鬱青道:“非也!雙方和親,親戚之屬,何謂外人?況兩國交兵,烏孫為首西域諸國怨恨匈奴跋扈,堅昆、丁零、烏桓大有聯兵攻取之意。如此匈奴則為四戰之地,有亡國亡族之險,祖宗基業葬送,武尊大人不痛惜哉,祭祀之時,武尊何以告祖宗也!”


    張鬱青內力深厚,聲音遠遠傳去,滿城皆可清晰聽到,匈奴老貴族麵麵相覷,皆有憂慮之色。


    武尊赫提拉沉思良久,乃道:“婦人誤國,亂臣謀逆,我已深知,將軍有何主張?”


    “雲中公主之子於單,今中土天子之外孫,本單於繼任之人,為伊稚黠所迫逃遁中土。末將持天子節,尊於單為匈奴單於,攜天子詔書和印璽、服章,護送至狼居胥山,繼任單於。”


    “匈奴左右之地,於單縱是能殺了都隆奇,也未必能獲得右地支持。”


    張鬱青道:“於單已得左地蠕然部、西嗕部支持,右地先賢撣部、烏禪慕部已經臣服於單,堅昆、丁零、呼揭、烏孫、沙陀已向右地,姑額耶孤掌難鳴,他是武尊的親傳弟子,若武尊能勸姑額耶罷兵支持於單,則雙方大利之事!”


    赫提拉道:“胡之俗,本上氣力而下服役,以馬上戰鬥為國,故有威名於百蠻。若是將軍能能勝我,我等老邁之輩,奉於單為新單於。”


    張鬱青道:“好!若是本將僥幸,誓言不毀蘢城一草一木,不破一屋一舍。”


    忽然草原勁風突襲,大片烏雲滾滾而來。黑雲壓城陡發肅殺之氣,遠處風暴湧動,冷氣刺透盔甲,戰馬風中難以承受寒冷而嘶鳴,冰雹驟降,砸在盾牌和盔甲上,殘破的蘢城將要被摧毀,城內外將士皆麵臨著末日般的考驗。


    赫提拉長嘯一聲,詬侮殃殺功發揮到極致,黑雲霹靂狂閃之中,一團烏黑的向張鬱青衝擊,詬天侮鬼,殃殺萬民的氣勢如同石破天驚。張鬱青則渾身黑紫光芒同現,密特拉教的“死亡契約”之法門發揮到了極致,硬生生闖入詬侮殃殺功的氣勁之中。城樓在轟然巨響中炸得粉碎,宛如天降神石。造化功的無限能量,將“死亡契約”與《天地陰陽大悲賦》的合二為一,瞬間三招已過。赫提拉倏然身退,張鬱青則雙目紅光四射,臉色烏青,暴目裂眥,如墜魔道。


    赫提拉高聲道:“將軍,你贏了!”


    張鬱青運氣克製幾股氣勁的反噬,漸漸平靜,麵目恢複。


    數日之後,先賢撣、烏禪慕率涿邪山七十六部,姑額耶率河雲八十一部,共會蘢城,赫提拉成為右地之首,按兵不動,隻待左地之變。蘢城的貴族們甚至還送張鬱青一隻古鼎。


    風過庭觀之,隻見古鼎能容五鬥,上有“仲山甫鼎,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的銘文。


    風過庭道:“仲山甫是周太王古公亶父之後,周宣王元年,任卿士,《詩經》稱頌仲山甫為國家棟梁。蘢城貴族此舉,意在將軍的功績足以和仲山甫媲美。”


    張鬱青道:“此鼎豈可受之,轉呈朝廷,以示匈奴右地臣服。”


    “右地臣服,可與李信收服河西、北宮大將軍幕南無王庭的功業相比。”


    燕然山最南端餘脈為速邪烏燕然山,向南過蒲奴水便是大漠。張鬱青一行在丹餘吾水(烏蘭湖)駐紮,其西南方已能隱隱看到姑且水和浚稽山。張鬱青收到輝渠王仆電的消息,於單得陰山大營護送,已經收服蠕然部、西嗕部,但是燕國神機營指揮使秦卿為了掩護於單與都隆奇、呼盧訾王等部交兵,陷入大幕。


    張鬱青道:“秦卿與我有救命之恩,當前往救援。”


    張鬱青、北宮鈺等進入浮沮井,也就是戈壁中的小湖泊,湖畔生長著蘆葦、沙竹、白刺等,儼然是一個小綠洲。軍士從湖裏拖拽出了上百頭已徹底腐臭潰爛的牲畜屍體。


    仆電道:“匈奴聽說漢軍將要到來,派巫者在漢軍所經過的各條道上和水中預先埋下牛羊,用來詛咒漢軍。這水若喝了,必得腹瀉等疾。我的哥哥便是中了這一毒計而英年早逝。”


    忽聞歌聲:“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胡地多飆風。樹木何修修。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正是秦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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