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茜雖然沒有還給唐獵契約,可是對唐獵顯然寬容了許多,唐獵可以在農莊中自由行走,待遇等同於其他的武士。


    想起多日沒有見過奧斯卡和阿達,唐獵問明他們兩人的住處,去探望奧斯卡的傷情。


    奧斯卡看來已經恢複了許多,坐在花房前懶洋洋的曬著太陽。阿達在花房中正在整理花草,看到唐獵過來,奧斯卡慌忙從板凳上站起身來,生硬的叫道:“主人……”


    唐獵露出一絲微笑,阿達笑著來到唐獵的身邊:“奧斯卡這兩日一直努力跟我學帝國話,這句主人他已經練習了幾千遍。”


    唐獵扶住奧斯卡的肩膀,讓他重新坐下。阿達搬來一個樹樁,招呼唐獵坐下。


    唐獵道:“這幾天,她們有沒有為難你們?”


    阿達搖了搖頭道:“麗珠姑娘曾經來過,她說我和奧斯卡是長公主的人,等到奧斯卡的傷勢恢複,就將我們送過去,並沒有為難過我們。隻是交給我們一些閑散的零碎活兒,看守這間花房,順便照顧一下後麵的池塘。”


    唐獵點了點頭道:“你們沒事最好,那長公主為人應該不算太壞,日後到了她府上,想來也不會苛刻你們。”


    阿達含淚道:“主人,我和奧斯卡寧願追隨在你身邊,在我們心中隻有你一個主人。”


    唐獵心中一陣感動,輕輕拍了拍阿達的肩膀,低聲道:“一定會有機會。”


    月上中天,萬籟俱寂,燕月含淚坐在燭光之下,芳心之中,心潮起伏,始終無法平靜。曾經編製過的美夢已經無情被梅茜打碎,她不得不正視眼前的現實,梅茜說得對,司馬天峰位高權重,根本不是她所能夠得罪的。


    如果她堅持嫁給唐獵,隻會將他連累。如果她順應梅茜的意思嫁給司馬天峰,可是自己已經不是處子之身,這件事如果被司馬天峰發現,後果會更加嚴重。燕月思來想去,自己已經無路可退,淚水宛如串珠般低落在桌麵之上。


    燕月輕輕推開房門,踩著月光慢慢走了出去。


    夜風微涼,迎麵送來草木的芬芳,燕月孑孓站立於池塘之前,留戀的向身後看了一眼,咬了咬櫻唇,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猛然抽出彎刀,向自己的玉頸抹去。


    一隻纖手猝然從身邊伸出,牢牢握住燕月的臂膀,顫聲道:“燕月!你何苦如此?”


    燕月含淚轉過身去,卻見梅茜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及時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去。


    燕月心中一酸,淒然叫了一聲:“主人……”雙膝跪倒在地上:“求主人讓燕月自行了斷,好過在這世間忍受痛苦。”


    梅茜黯然歎了一口氣:“唐獵在你心中,真的如此重要?”


    燕月默然不語。


    “司馬天峰無論是人品地位,哪一點比不上唐獵?”


    燕月含淚道:“主人對狼將軍怎樣,燕月對唐獵的心思也是一樣,我絕不會嫁給司馬天峰。”


    梅茜怒道:“你可知道一意孤行的後果,隻會害死唐獵?”她言語之中充滿威脅之意。


    “可是我和唐獵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如何可以再嫁他人?”燕月激動之下終於將實情和盤托出。


    梅茜震驚之餘,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可當真……”


    燕月拭去臉上淚水,點了點頭,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梅茜腦海中一片混亂,這件事若是暴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司馬天峰豈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不但是燕月和唐獵,就連她和這座農莊也無法逃脫被株連的命運。


    燕月低聲道:“主人不必驚慌,燕月自己做得事情,自己自會承擔,隻要我死了,這件事便不會連累到任何人。”


    梅茜心情煩躁到了極點,事情又怎會像燕月所說的那樣簡單,她來回走了兩步,終於下定了決心,握住燕月纖手道:“燕月,你馬上準備一下,今晚我就送你逃走。”


    燕月心中一怔,隨即用力搖了搖頭道:“不可,我若逃走,豈不是連累了主人!”


    梅茜道:“你我姐妹一場,我怎能忍心眼睜睜看著你走上絕路,再說,這件事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張將你許配給司馬天峰,也不會將事情搞成這個地步。”她這時候心中方才感到有些懊悔。


    梅茜停頓了一下又道:“司馬天峰那邊,我自會想辦法交代,你逃走之後,我將這件事推他個一幹二淨,他無憑無據,想來不會為難於我,不過你逃走之事,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否則我們這些人的性命恐怕全都難以保全。”她加重語氣道:“唐獵也不例外!”


    燕月含淚點了點頭,此時已經是柔腸寸斷,從此之後恐怕再也沒有和唐獵相見的機會。


    梅茜道:“你離去之後,再也不可返回帝都!”


    天色還未完全放亮,唐獵就被一陣嘈雜聲驚醒,他正想穿上衣服,從床上起身。房門被重重踹開,梅茜帶領四名美女武士,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


    唐獵察覺氣氛有些不對,嬉皮笑臉道:“你們有沒有點文明禮貌的觀念?我還光著屁股,是不是想對我不軌?”


    梅茜怒道:“燕月呢?”


    唐獵心中一沉:“燕月出了什麽事情?”


    梅茜恨恨瞪了唐獵一眼,咬牙切齒道:“她昨日從我那裏離開以後便失蹤了,如果燕月出了任何事情,我必將你碎屍萬段,方解心頭之恨。”


    唐獵內心驚慌到了極點,掀開被子就要向外麵衝去,卻忘記了自己還是赤身**。


    梅茜和那幫美女武士齊聲嬌呼,一個個慌忙把臉扭了過去,其中不乏有大膽的女武士悄悄偷看。


    “看什麽看?沒見過男人?”唐獵怒吼道,伸手從床上抓起褲子擋在雙腿之間。


    梅茜本來便心頭有鬼,這次前來也不過是虛張聲勢,自然不會和唐獵一般見識,轉身正要帶手下武士離去,忽然聽到外麵傳來救火之聲,衝出門外望去,卻見農莊的東北角燃起熊熊火光。唐獵心中一驚,跟在她們身後向著火的方向跑去。


    等到地方一看,失火的卻是農莊用來儲存幹草的柴房,因為柴房地處偏僻,加上其中堆滿幹柴,等到眾人拎著水桶趕到,柴房已經燒了個一幹二淨,好在這間柴房和其他的地方並沒有相連之處,所以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唐獵從人群中看到梅茜的身影,梅茜幾乎在同時發現了他的到來,冷冷望了他一眼,聲音低沉道:“查一查,究竟是什麽原因引起的火災!”


    兩名武士利用長矛在灰燼中撥弄著,試圖從其中找出失火的線索,突然其中一人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火堆中紮到了什麽東西,她俯下身去,伸手在灰燼中一摸,竟然拉出一條被火燒焦的臂膀,震驚之餘,大聲尖叫了起來。


    唐獵想衝上前去,卻被梅茜手下武士擋在外圈,他此刻的心情焦躁到了極點,一種極為不祥的感覺籠罩了他的內心。


    梅茜緩步走上前去,伸手在燒焦的屍首旁摸索了一陣,終於在灰燼中找到了一支鉑金發簪,冰藍色的美目中頃刻間噙滿了淚水,櫻唇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唐獵看的清清楚楚,這發簪分明是燕月的發飾,從此判斷,這具燒焦的屍體,是燕月無疑,內心宛如刀絞般疼痛,悲痛欲絕的大吼一聲:“燕月!”不顧一切的分開眼前武士,衝到屍首旁邊。


    梅茜想要阻止唐獵,卻被勢若瘋虎的唐獵推到一邊。唐獵抱起那具早已焦黑的骸骨,眼淚無可抑製的狂湧而出。在昨天燕月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鎮靜時,自己就應該引起注意,他為什麽要這樣疏忽?


    秦媛媛因為自己而死,現在又輪到燕月,是不是每一個和自己發生密切關係的女人都會不得善終?


    陰霾的天空中猛然劃過一道眩目的閃電,隨即一聲震徹天地的霹靂在低空中炸響。黃豆大小的雨點一滴一滴的從天而落,很快便越來越疾。


    大雨頃刻間將人群驅散,烈火焚燒過的灰燼之中,隻剩下唐獵和這具冰冷焦黑的骸骨,即使是當初看著秦媛媛死在自己的麵前,唐獵也沒有感到這樣的傷心,可現在躺在他懷中的,是一個深愛他的女人。


    唐獵撫摸著燕月早已無法辨認的俏臉,內心的悲涼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用力扳開了骸骨的上下頜。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骸骨的口腔內沒有任何的灰燼,唐獵的瞳孔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驟然收縮。燕月絕非**而死!這個發現讓他四肢冰冷,內心之中充滿了悲憤。燕月的遺體在火中焚燒的時間太久,周身的肌肉和皮膚幾乎被焚燒的幹幹淨淨,從外表上看不出身上有沒有致命的傷痕。


    可是根據她口腔內的情況推斷,在柴房失火之前,燕月就已經死了,否則她就會因為呼吸,口腔內積存大量的灰燼。換句話說,點燃柴房的一定另有他人,燕月是死後才被送入柴房的。唐獵默默道:“燕月,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不明不白的死去,找到殺害你的凶手,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以慰你的在天之靈。”


    唐獵抱起燕月的骸骨,來到池塘邊,選擇了一株參天古木之下,用手一點點扒出墓穴。手指的皮膚已經被碎石和泥土磨破,唐獵整個人仿佛麻木了一般,機械的挖掘著地麵,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


    阿達拿著一把鐵鏟來到唐獵身後,低聲道:“主人!我來幫你!”他剛剛走到唐獵身邊,冷不防唐獵抓住他手中的鐵鏟遠遠丟了出去,他近乎瘋狂的怒吼道:“不用!”


    阿達含淚跪在地上,默默看著唐獵一點點挖掘著墓穴。


    暴雨沒有停歇的跡象,古木之下,池塘邊緣又多了一座新立的墳塚,阿達采來鮮花,編成一個美麗的花環,唐獵接過花環心如刀割的放在墳塚之上。


    阿達低聲道:“主人……裏麵埋著的可是燕月姑娘?”


    唐獵抿起嘴唇,一滴鹹澀的眼淚滲入他的口腔,他緩緩點了點頭。


    阿達向身後看了看,確信周圍沒有其他人在,這才小聲道:“昨晚我深夜出來小解之時,剛好看到燕月姑娘和梅茜在池塘邊說話……”


    唐獵霍然轉過頭去,充滿血絲的雙目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你可曾看清楚了?”


    阿達點了點頭,然後又低聲道:“我以為她們隻是出來散心,所以並沒在意。”


    唐獵攥緊了雙拳,按照阿達所說最後一個見到燕月的應該是梅茜,可是她卻為何隻字不提,難道說真的是她謀害了燕月?轉念一想,梅茜好像缺少殺害燕月的理由,難道是燕月不願嫁給司馬天峰,而激怒了她,進而使她動了殺念?


    或許是暴雨將唐獵的頭腦澆醒,這件事他無法聲張,更不能當麵質問梅茜,以他現在的身份,如果當真激怒了梅茜,她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對付自己,雖然他的手中有一把槍,可是區區的十顆子彈絕對應付不了梅茜手下的近百名武士,更何況現在並不清楚害死燕月的真正凶手是到底是誰。


    唐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論燕月是自殺還是他殺,梅茜和司馬天峰兩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這兩個人的權勢和地位,都是他現在所無法抗衡的,想要報仇,必須學會隱忍,尋找最好的機會,則隻會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唐獵低聲道:“阿達!沒有我的允許,昨晚的事情,你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


    阿達連連點頭道:“主人放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阿達知道。”


    唐獵的目光重新回到墳塚之上,俯下身去,輕輕親吻墳上的新泥,一滴熱淚順著他堅毅的麵龐緩緩滴落。


    梅茜站在小樓之上,默默凝望著遠處的唐獵,心中第一次對這個好色貪淫的家夥產生了同情,想不到他對燕月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此情此景,不禁讓她聯想起狼淵的笑臉,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幸死去,狼淵會不會表現的如此傷心?


    麗珠悄然來到梅茜的身後,小聲道:“主人,燕月的事情全都辦妥了……”


    梅茜霍然轉過嬌軀,一雙美目充滿了冷酷的神情。嚇得麗珠慌忙垂下頭去,剩下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


    梅茜一字一句道:“從現在起,我不希望你再提起關於她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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