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狄走後,碧波宮內完全沉寂了下去。那中年美婦和十多個宮女全都垂首站在大殿兩側,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包括唐獵在內的十名選手一個個表情肅穆,他們都知道珠簾後的無憂宮主是他們生命的主宰,她的意誌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苑娘,我早已告訴黛茵,不可以繼續胡鬧下去,為何她還要做這件事?”


    那中年美婦恭恭敬敬道:“宮主,女皇陛下之所以這樣做,都是出於姐妹深情,您千萬不要辜負她的好……”


    水致柔冷冷打斷了苑娘的話語:“敏兒,將他們全部送往北海!”


    此言一出,那些選手頓時混亂了起來,有人嚇得癱軟在地上,有人情緒幾近失控,剛才被唐獵痛揍的那家夥大吼著向珠簾衝了過去:“水致柔,你這個變態女人,我們又沒有得罪過你,你幹嘛非要置我們於死地而後快?”


    沒等他靠近珠簾的位置,早有一個翠綠色的倩影飛了出來,一腳踏在他的胸口之上,那小子慘叫一聲向後倒飛了出去,剛巧衝著唐獵撞來。


    唐獵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在空中一個旋轉,卸去他身體的力量,將他拋在地麵之上,那小子經曆這件事後,嚇得渾身瑟瑟發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唐獵向前望去,卻見一個藍發白膚的綠衣宮女冷冷向他望來,櫻唇輕啟道:“你好大的膽子!”


    唐獵心中暗道:“不但主人刁蠻惡毒,連手下也那麽囂張跋扈。”唐獵笑眯眯道:“不敢!不敢!我隻不過是一介草民,哪敢和皇室對抗?”


    敏兒冷冷哼了一聲,示意宮女將那些選手帶出去。


    唐獵卻緩步走向珠簾,敏兒秀眉微顰,一雙冰藍色美眸死死盯住唐獵,隻要唐獵再敢上前,她便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唐獵卻突然停住腳步,歎了口氣道:“看來宮主病得最嚴重的地方並非身體,而是心理!”


    “大膽!”敏兒厲聲嗬斥道。


    唐獵笑道:“因為自己身體上的疾病,而感到自卑,進而將自己封閉起來,將別人對自己的好意都視為一種侮辱,一種鄙視,無憂宮主,我看這稱號並不適合你,應該叫自卑宮主才對!”


    敏兒怒喝一聲,向唐獵揮掌攻去,卻被唐獵一把捉住皓腕,唐獵微笑道:“我從不打女人!”


    苑娘看到形勢不妙,慌忙帶著宮女向唐獵包圍而來。


    唐獵歎了口氣放開了敏兒,轉身向宮門外走去:“既然這裏不歡迎我,我還是離開的好!”其實他隻是作作樣子,進入水晶宮之後,想要離開隻怕沒有那麽容易。


    果然不出他所料,苑娘帶著那幫宮女將自己團團圍困了起來。


    敏兒怒不可遏道:“將他給我帶走,塞了北海海眼!”


    珠簾後卻傳來水致柔冰冷的聲音:“把他留下,帶到無憂宮見我!”


    敏兒驚詫的睜大了眼睛,苑娘卻露出一絲驚喜異常的神情,她果然沒有看錯這個年輕人,剛剛見到他,便感覺到他擁有一種卓爾不群的氣質,後來通過和赤狄的交手,才了解到他的武力高強,剛才的一番應對彰顯出他出眾的智慧,自從有選拔之事以來,這位年輕人是最出色的一個,難怪無憂宮主也突然轉變了念頭,讓他成為進入無憂宮的第一個男人。


    無憂宮位於水晶宮的西北方位,從碧波宮前往無憂宮,首先要經過一條漫長的冰製甬道,唐獵粗略的估計了一下,甬道的氣溫在零下十度左右,而且隨著階梯下行,溫度還在不斷的降低,唐獵單薄的棉質武士服,早已在和赤狄的決鬥中迸裂,單憑**很難抵禦這種嚴寒,他悄然運用體內的能量在周身形成無形護甲,借以來抵禦寒冷。


    唐獵看著周圍的環境心中暗道:“這無憂宮哪裏是什麽宮殿,分明是一座墳墓。”許豔娘所給他的地圖雖然詳盡,可是關於無憂宮的卻是一片空白,一切隻有等他自己摸索了。


    敏兒因為剛才的事情對唐獵抱有極大的敵意,來到無憂宮前,又拿來一副水晶製作的鐐銬,將唐獵的雙手銬住。


    唐獵愕然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敏兒振振有詞道:“這是為了防止你有加害宮主之心,而采取的必要措施。”


    唐獵笑道:“你難道不擔心我日後報複你?”


    敏兒鳳目圓睜道:“你隻怕沒有那個機會。”


    唐獵嘿嘿笑道:“若是無憂宮主願意嫁給我,我便是宮主的丈夫,你未來的男主人。”


    “呸!臭美吧你,宮主怎麽也不會看上你這個厚顏無恥的家夥,還是好好想想選擇怎樣的死法吧!”


    無憂宮乃是用玄冰堆砌的一座冰宮,整座建築氣溫極低,光線也不如水晶宮其他的地方,走入其中讓人感到陰冷壓抑。


    敏兒和另外兩名宮女押著唐獵走入宮內,越過宮門,前方乃是一麵冰製的屏風,上麵以篆書鐫刻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唐獵凝望著這張屏風,一時間竟呆在原地,這是詩經中的《蒹葭》篇,何以會出現在這異世界之中,難道……他忽然想起了孔令垂和墨孤淵,難道這位無憂宮主竟然和他們那些人有關?否則怎會將這首詩歌鐫刻在這裏?


    敏兒怒道:“看什麽看?看得懂嗎?快走!”


    唐獵哈哈大笑道:“你怎麽知道我看不懂?”


    敏兒好奇道:“你說說看,這上麵說得是什麽?”


    唐獵道:“這是一篇美麗的情歌。借著河邊的景色表達自己的心境,想望伊人,可望而不可及,飽含無限情意……”


    敏兒沉默了下去,與此同時遠處的玄冰雕屏之後,傳來一聲驚詫的‘咦!’聲。


    唐獵的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如果他沒有猜錯,水致柔一定在暗處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不由得對這位神秘的宮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雕屏之後,那清冷的聲音輕聲道:“你之前看過?知道它的出處嗎?”


    唐獵點了點頭,他微笑道:“這首詩歌年代已經久遠,好像是出自【詩經?國風?秦風】。”


    雕屏之後再次發出一聲驚歎。


    唐獵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引起了水致柔的關注,他前進一步道:“曾經有人將它改編為一首情歌,你要不要聽?”


    “嗯!”


    唐獵存心賣弄,清了清嗓子唱起瓊瑤《在水一方》的主題曲:“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的身旁……”這首最初為鄧麗君所演唱的歌曲,被唐獵渾厚而充滿磁性的聲音演繹,越發的深情動人。


    包括敏兒在內的三名宮女呆呆望著唐獵深邃迷人的眼眸,全都被他的歌聲深深吸引。


    唐獵唱完許久,周圍仍然是一片寂靜,這些少女仍然沉浸在唐獵歌聲所營造的氛圍之中。唐獵心中暗自得意,看來自己的歌聲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同。


    敏兒她們帶著唐獵走過冰屏,來到宮內東側的雕屏之前,示意唐獵跪下。


    水致柔的聲音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冰冷:“你們退下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問他。”


    敏兒充滿警惕的看了看唐獵:“宮主……”


    水致柔冷冷哼了一聲,敏兒不敢再勸,隻得狠狠瞪了唐獵兩眼,這才帶著那兩名宮女退下。


    唐獵叫道:“喂!將我的手銬打開!”


    敏兒根本不理會他的呼喊,轉眼之間已經率人走出了無憂宮。


    唐獵忐忑不安的看著雕屏的方向,心中暗道:“難道我剛才的表現太過出色,讓水致柔春心打洞,她如果真的喜歡上了我豈不是天大的麻煩。”想到這裏心中暗暗後悔,常言道過猶不及,自己怎麽就這麽衝動?


    正在懊惱之時,聽到水致柔道:“知不知道我為何要將你單獨叫到這裏來?”


    唐獵回答的相當巧妙:“草民來此之前已經將女皇陛下的用意了解的相當詳細。”


    水致柔冷冷道:“你不必在我麵前拐彎抹角,我將你叫到這裏和女皇交給你的任務沒有任何關係。”


    唐獵裝出莫名其妙的樣子問道:“宮主可不可以說得再清楚一些?”


    “你和赤狄將軍比劍之時,運用的可是墨子劍法?”


    唐獵心中的震駭實在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結合剛才在屏風上看到的詩歌,更覺著水致柔身份神秘,說不定真的和墨氏一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在她的麵前最好還是坦誠一些為好,唐獵心念及此,終於點了點頭道:“不錯!”


    水致柔輕輕‘哦!’了一聲:“難怪你能夠讀懂冰屏上的詩歌。”


    唐獵低聲道:“這首詩歌是何人為宮主所刻?”


    水致柔沉默了下去,許久方道:“這屏風是母妃留給我的……不過她早已辭世多年了……”


    唐獵歉然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水致柔忽然道:“你進來吧!”


    唐獵聽到她這樣的邀請,內心也是一陣怦怦直跳,難道水致柔當真看中了自己,決定拿自己當藥引,天哪!這種荒唐的事情竟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唐獵緩步走入雕屏之後,卻看到前方水晶燈微弱的光芒下,一位楚楚可憐的瘦弱少女坐在輪椅之上,她身穿黑色貂裘,越發襯托出肌膚如雪,失去光澤的黑色長發梳理的十分整齊,披垂在瘦削的肩頭,美眸含幽帶怨,眼神宛如煙雨般淒迷,唇形極美,卻早已失去血色。


    唐獵心頭不禁一顫,如此芳齡少女卻被病魔纏身,實在令人同情,讓他倍感驚奇的是,這少女竟然完全是典型中國少女的模樣,絲毫不帶有海族女子的特征,越發印證了她與墨氏有關的猜測。


    水致柔淡然道:“我癱瘓多年,無法起身相迎,你自己找座位坐下吧。”


    唐獵環顧四周,隻有輪椅旁有一個水晶石墩,依照水致柔的話來到石墩上坐下,此時他的視力漸漸適應了昏暗的環境,看到周圍的牆壁之上鐫刻著無數詩歌,其中有很多都是為他所熟知的。


    水致柔輕聲道:“這上麵的詩歌,全都是取自《詩經》,我無聊的時候,自己刻下的,本以為今生再也無人能夠識得上麵的詩句。”


    唐獵微微一怔,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營救玄波時,那個神秘的大賢者,她也能夠識別出自己劍法的來曆,不知道和水致柔又是何種關係?


    水致柔右臂搖動輪椅,輪椅向前方而行,唐獵慌忙跟在她的身後,來到房間西側的一麵浮雕之前,卻見那浮雕上刻著一幅山水畫卷,還有男耕女織的場景,從構圖和圖案來看屬於中國的傳統技法。


    水致柔道:“這幅浮雕是母妃留下的,我始終沒有看出其中的來曆,你能夠告訴我嗎?”


    唐獵默默搖了搖頭,水致柔美眸中的那點希望頓時消失。唐獵忽然覺得於心不忍,對這個柔弱少女來說,破壞她的每一個希望都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唐獵低聲道:“我認識兩位前輩,或許他們能夠認出這幅浮雕所包含的意思。”


    水致柔有些迷惘的看著唐獵:“你不是墨氏的子弟?”


    唐獵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會懂得墨子劍法?”水致柔的美眸中充滿了敵意。


    唐獵坦誠道:“墨氏钜子曾經收我為徒,我從師父那裏學會的墨子劍法。”


    “胡說!墨子劍法從不傳與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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