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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奎,楊曦,你們兩個下午把你們父親或母親叫過來。”大費口舌說教過後的老班生氣而略顯不耐煩地道。


    “嗯,是。”像兩個領到將軍命令的士兵唯唯諾諾地退去。


    樓道裏的階梯空得像封閉的山穀一樣,來回反射震蕩著兩人的腳步聲。


    “啊……,你媽的,有本事打死老子,啊……”


    吳奎和楊曦下到教學樓拐角的水泥地上,不禁相互驚視一眼,政教處裏麵薛剛的慘叫聲伴隨著桌凳翻滾的聲音從門縫裏逃逸出來,震動了兩人的耳膜。


    說不出的悲傷表情躍然臉上,吳奎輕歎一聲,英雄的結局總是悲慘,三國時候一身正氣罵人無數的禰衡就是前車之鑒。


    玻璃上反射著正午黃燦燦的陽光,楊曦經過那一排排班級時看不見那些學生是用怎樣的表情和坐姿等待著下課的,而那些開著的窗戶裏卻傳出了老師講興正濃的講課聲和學生托桌子的聲音。


    走到一排樓的正中時,吳奎和楊曦都頓了頓腳,在七(5)班的班牌下停留幾秒。然後,吳奎還是彎下兩個指頭,敲了敲門。


    “報告。”兩個人的聲音疊合在一起,不解的默契。


    “進來吧。”曆史老師嬌弱的聲音和她的作風配合得密不透風。


    兩個人都低著頭不敢看那些猜不出是何種意味的眼光,回到自己的座位,剛坐下就聽到下課鈴瀑布一樣地響起來。


    “下課。”曆史老師依舊是那麽體恤民情,不拖課,這為她贏得了一個好名聲。


    那幾個住校的吃飯積極分子老鼠似的從剛出門的曆史老師身邊溜過,惹得幾個女生叫了聲“餓鬼”。


    楊曦坐在座位上呆滯了一會兒,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快速攪拌著一樣,他把這突然到來的厄運一幕幕縷清,不該挨的巴掌,不該受的恥辱,在還沒有來得及解釋的一瞬間就含冤受辱,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那卷子上的名字真的是你寫的?”林羽靈坐在座位上也沒有急著離開,一雙有些淡淡發紅的眼睛看著楊曦偏瘦的側臉,充滿了好奇的疑惑。


    沒有回答,甚至都不能確定對方是否聽見了自己的問話,教室裏僅剩的聲音隻有幾個不回家的女生的喁喁私語。


    好久,其實也不是很久,隻是在這個時候,即使是一秒也像平時一節課那麽漫長吧。


    林羽靈看著半晌不開口講話的楊曦,最終還是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來,把靠近桌腿的凳子向後移了移,順著過道走了。


    “不是我寫的。”楊曦的聲音不輕也不重,卻也使那幾個坐在後排的女生驚訝了一陣,有幾個竟然低聲道“神經病,孬種,這個時候說給誰聽?”


    “哦。”林羽靈隻是這麽回答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就出了教室。


    窗外,那條通往校外的水泥路上人頭聳動,裏麵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呢。


    小時候犯錯挨了打以後都會賭氣成天成天地不回家,可是過不了多久,饑餓、困乏、精疲力竭都會把自己往家裏拉,即使是還要挨打,這一次想必也不會例外吧。


    “楊曦,草,以為你小子被哪個母色狼叼走了呢,原來在這兒發呆啊。”門口跑過來的劉毅,聲音顯得很急促。


    “馬上就走。”楊曦突然抬起了頭,長出了一口氣,捶了一下桌子就走了。


    幾個女生聽到“咚”的一聲,莫名其妙地斜了一眼。


    67


    中午並不是很冷,但家裏的一爐火還是燒得很旺,火苗比爐沿高出了好幾厘米。


    楊父竟然不抽紙煙,抽起了旱煙,楊曦一進門就聞到濃濃的煙味兒。


    楊曦看了看父親,想開門見山地把老班交待的事告訴他,可是父親的臉色似乎暗示了如果不用恰當的方式說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我和你爸爸都吃了,你自己去把菜端來熱一熱。”母親常年不變的語氣有幾分嚇人。


    楊曦默不則聲地把菜端來熱,鍋裏的萵筍飄著誘人的香味,隻是懷著鬼胎的心使得味蕾功能減弱,再好吃的東西也味道不足。


    楊曦夾起碗裏的一片萵筍,嚼了兩口咽下,喉結明顯地起伏了一下。


    “爸,老師叫你下午去學校一下。”楊曦哽咽著說道。


    “什麽事?”楊父取下嘴裏的煙杆問道。


    “不知道。”楊曦很沉著地道。


    “要是再像上次一樣給我丟人,回來扒了你的皮。”很淡很薄的一句話,表達的意思卻很厚很濃。


    楊曦繼續刨了幾口飯就飽了,收拾了碗筷,就躲進自己的小屋看一會兒《史記》。陽光斜射到寫字台上,暖暖的,卻反襯出無比寒冷無比淩亂的內心。


    這個季節,時間像一塊切了兩刀的圓餅,多的那一份被分給了黑夜。


    中午三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早在十一之後就不翼而飛了,吃完飯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時間供學生浪費。


    在陽光將肆虐著的寒冷驅逐開的午後,每個學生都朝著同一個地點走去,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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