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除了廟堂就是江湖,年輕的孫學是一個遊手好閑的散人,說他是散人,這話並不是胡謅,他精通些歪門邪道的本領,大水鎮上的人都這麽稱呼他,散人這個名頭來之不易,他自幼跟著師父徐半斤學本事,但是盡管徐半斤傾囊相授,可孫學就是學不會,他自己倒是琢磨出了一些旁門左道的術法。


    大水鎮上的人十分富有,但是並不包括孫學,徐半斤去年就離開了大水鎮,自己一個人去外頭找離家出走的兒子去了,孫學這一年來倒是過得瀟灑,這並不是說他活得有多滋潤。


    孫學有一個好哥們,是一個書生,名字古怪得很,叫趙綢,這家夥文采十分了得,但是也是個喜歡旁門左道的貨色,二人經常在一起研究法術,鎮上的人都稱呼趙綢叫作趙瘋子。


    大水鎮依山傍水,是個風景極好的地方,商船經常在這裏停靠,有的是在這裏補給的,有的則是收貨的。孫學的本事就是和天道做買賣,雖然聽起來十分的高級,但是他接的活都是些下三濫的勾當。


    前些天鎮上的一個外來的劍客在四門街教訓了一個當地的無賴,這無賴感覺受到了侮辱,就跑來找孫學,孫學當然是樂意接下這一樁買賣,他於是在家裏擺了一個誅殺陣,不知為何,第二天,那名劍客就暴斃了,無賴聽到消息後,起初還不信,後來來到四門街,才發現地上躺著的正是那名劍客。


    無賴鄭歡於是趕緊來到了孫學的院子,他付了錢之後,心中有震驚也有疑惑,孫學並不以為然,孫學說道:“鄭歡,我下個月才能開張做生意,你沒事就走吧。”


    鄭歡四處張望,說道:“你這一手果然名不虛傳,如此看來你師父徐半斤更厲害吧。”


    孫學嗤笑一聲,坐在椅子上,不屑地說道:“我師父?他的東西是救人,我的東西是害人的,說真的,誰厲害我還真不知道。”


    這屋子裏有一種泛黃書頁的香氣,與京城官老爺家的書房有幾分相似,隻不過這屋子更加的陰暗一些。


    鄭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這次才知道孫學真有這種本事,想起幾年前的商船死屍案,他的心頭咯噔一下,孫學哈哈一笑,似乎是為了緩解氣氛,他沉思片刻,說道:“你這幾天最好不要出門,等煞氣消了再去苞米地裏。”


    鄭歡連忙點頭,接著便跑了出去。


    由於劍客的意外死亡,縣城裏的捕快於當天夜裏便來到了大水鎮,帶頭的是曾經在大內做過侍衛總管的薛達,他武力蓋世,但是不會說話,得罪了皇帝麵前的紅人:大內總管吳啟,人稱斷筋聖手,按照江湖武夫的境界劃分,他是仙人境之下的道玄境,一身本領早已出神入化,最擅長彈指斷筋,同境之內近乎無敵,但是他有一個致命弱點,那就是不能在陽光下逗留超過半個時辰。


    吳啟師從於鬼麵先生韓全,是鬼派最差勁的弟子,十三歲入門,三十歲入宮當了太監,三十五歲修為突飛猛進,有人說他是一個魔頭,專門吃小太監的內髒練功,但是孰真孰假並沒有人可以一窺究竟。


    薛達來到四門街,仔細查看了劍客的傷口,他自語道:“不是他殺,奇怪,難道是自殺?”


    一旁的老捕快司徒燦說道:“是咒術。”薛達回頭看了眼坐在石階上的司徒燦,眼裏流露出一種驚恐,他緩緩說道:“如果是咒術,那麽施咒的人的修為應該在道玄境,這名劍客的修為已經是止元境了,一入止元超生死,路上風景大不同,這件案子看來十分棘手。”


    司徒燦哈哈一笑,說道:“不會,我猜那人的修為也隻是在止元境大成而已,不過看樣子近期便會突破到道玄境。”


    薛達眼露寒光,他說道:“這案子還查嗎?”司徒燦灌了一口酒,說道:“查個屁,這裏邊水深著呢。”


    等捕快們帶著劍客的屍體返回後,孫學從地裏鑽了出來,他喃喃自語道:“東都馮劍山莊的人,馮天客不是死了嗎,難道沒死?”


    等到孫學回到住處,發現了徐半斤和許後都回來了,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徐半斤身材高大,肩膀寬闊,雖是垂暮之年,但是雙眼炯炯有神,他走到孫學麵前,一巴掌扇在他臉上,說道:“你把東都馮劍山莊的人給殺了?你真是膽子夠肥啊,看來我們又要搬家了。”


    孫學並不生氣,他提議道:“師父,不如我們重出江湖吧,這些年躲來躲去的,我是過夠了這種日子了。”


    徐半斤仰頭歎息,說道:“馮天客有雙手雷,殺盡英雄做英雄,這些年,不知道他已經到了什麽境界了。”


    孫學詫異道:“他還沒有死?”徐半斤雙手負後,他看了看睜大雙眼的許後,說道:“死倒沒死,隻是跟死也沒什麽區別。”


    許後是徐半斤撿來的,因其脖子上的玉佩刻有許氏,字又在玉佩後麵,所以徐半斤便稱呼他為許後,孫學因為這事嘲笑了師父很多次,但是徐半斤並不在意。


    徐半斤,蜀地人,年輕時科考不中,於是出門遊學,一次在一座山上偶遇一名得道高人,獲贈一本《奇劍術》,他按照叮囑,閱後即焚,後來武學修為幾近天人,但是造化弄人,詳細情況,請看後文。


    徐半斤看了看月色,說道:“時候不早了,孫學,去休息吧。”


    孫學離去後,許後忽然對徐半斤眨了一下眼睛,說道:“趙綢考上了嗎?以前他老是牛氣哄哄的。”徐半斤嘿嘿一笑,說道:“做官了,就在梅子嶺,我還和他喝酒了,現在是個知縣,官不大,不過人挺在理,想必以後不會差。”


    許後已是十五歲的少年,他的夢想是做一名大人物,但是具體如何他也不太清楚,這就是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


    盧紅來到院子裏,看到了許後,一下子便哭了起來,許後連忙跑上去把她抱在懷裏,說道:“小紅,你是不是想我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徐半斤忍住笑意,向著屋裏走去。盧紅止住哭聲,說道:“我以為你不回來了,你說過要娶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許後連忙重重點頭,說道:“你放心,等我攢夠了錢,就娶你過門。”


    盧紅驚訝道:“你出去是為了賺錢?”


    許後摸著盧紅的頭,說道:“也不完全是,我是去找家人的,算了,不說了,你娘呢?”


    盧紅小聲說道:“她在做衣服呢,我們還去山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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