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賣屍錄現,走馬燈起。


    陰陽算盤叮當響,天地玄黃好價錢。


    林壽連縫十具屍體,開獎驗歐非。


    四本儒學典籍,兩顆開蒙丹,一套懸梁刺股套裝,一盞鑿壁偷光燈,一支馬良筆,一碗黃粱米。


    馬良筆和黃粱米,都是賣屍錄定價玄字的屍體,獲得的獎勵。


    剩下的八個,全是黃字定價。


    這一個十連下去,爆率還湊合。


    開蒙丹林壽都吃了,聖賢哲思洗滌,又隱約感受到了飄渺不定的才氣。


    儒學典籍還是放到一旁,暫且用不到。


    至於那一套懸梁刺股套裝……


    古人刻苦念書,可頭懸梁,可錐刺股。


    這一套是兩件,一根吊頭發的繩子,一把刺股的錐子。


    按照功效來說,可以完全消除困意,並集中注意力,爆肝神器,戴上去學習能學的昏天黑地,廢寢忘食,覺不出困來。


    林壽心說他要這玩意兒幹嘛,他又不熬夜爆肝,算了,留著哪天看誰家孩子太熊,林壽哥哥就送他這爆肝學習大禮包。


    這懸梁刺股套裝,林壽就暫時先丟進三仙歸洞裏去吃灰了。


    然後是那盞鑿壁偷光燈。


    古人有好學者,家貧,鑿壁牆引鄰舍之燭光讀書,謂之鑿壁偷光。


    這鑿壁偷光燈,算是個神異的小玩意。


    縫屍鋪裏點著燭火,林壽拿著鑿壁偷光燈說了句“收”,嗖的一下,周圍的光亮縮成一個小光點進了鑿壁偷光燈裏,蠟燭光暗淡了下來,整個縫屍鋪陷入了黑暗。


    林壽又說了句“放”,光點又從燈裏飛出來燭光大亮,唰,屋裏又亮起來了。


    這鑿壁偷光燈,可收光,存光,放光。


    林壽把玩了一會,感覺挺有意思的,不過畢竟是個黃字的小玩意兒,功能有限,也就當個能充電的手電筒用。


    黃字的獎勵,依次整理完。


    接下來就是兩個玄字獎勵。


    一支馬良筆。


    這獎勵來源的屍體,是一個酸秀才,同樣考了很多年,也沒考上,家裏窮的比救濟莊的粥還清,吃碟茴香豆都要賒賬。


    同鄉天天笑話酸秀才今年可又是交白卷?他總是臉上氣漲的通紅想回懟狡辯,但與市井粗人又無話可說。


    這一年,他又來考試了。


    晚上正寫卷子,有人路過看了眼,道:


    “勉強可中。”


    “啊!”


    酸秀才先是一聲叫喚,然後拍桌狂笑:


    “啊!我中舉啦!哈哈!我中舉啦!”


    秀才嘩啦就把桌板掀翻了,筆墨紙硯散落一地,他站起來在小隔間裏載歌載舞,臉上滿是瘋癲之色,嚷嚷著:


    “我中舉啦!中舉啦!啊哈哈!”


    這秀才,瘋了。


    一直又蹦又跳的,不小心踩上硯台滑倒了,後腦勺正對著炕沿的尖角。


    一聲響,腦袋磕出個大血窟窿。


    死屍倒地,人沒了。


    那說話的人搖搖頭,走了。


    古往今來,封建科舉荼毒之下,被逼得瘋癲之人又何止酸秀才一個?儒林外史中,範進中舉,鬧出無比諷刺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話,又豈不知是多少落榜考生的真實寫照?


    多少迫於社會環境而執著於功名之人,雖人還沒瘋,但心,是不是早就瘋了?


    屍體定價玄字七品。


    賣屍錄獎勵了一支馬良筆。


    馬良神筆,才氣滿溢,可畫假成真。


    林壽試著用了用,在紙上畫些小動物,然而並沒有成真。


    “才氣滿溢,可畫假成真……”


    才氣滿溢?


    林壽搖搖頭,暫且把馬良筆給收進了三仙歸洞,這東西他現在似乎用不了。


    剩下最後一個獎勵,是林壽最喜歡的。


    一碗黃粱米。


    這獎勵來源的屍體,是一個天天熬夜爆肝學習,睡眠不足,結果心梗死了的士子。


    士子小時天賦異稟,開蒙時學字極快,先生都誇是念書的材料,爺娘大喜,說家裏出了個寶,以後怕是要當大官,打那以後就開始為了培養家中未來的大官,又花錢請最好的先生,又花錢給買補品,付出所有心血一切都給最好的。


    然而,開蒙後正式開始學四書五經了,士子發現自己其實不是讀書的材料,隻是學字快罷了,他完全理解不了先生講的孔孟之道,四書五經讀不明白,可怎麽考?


    士子知道自己不是出相入仕的材料,但眼見家裏爺娘望子成龍,每日盼著,盼他有朝一日平步青雲,一人得道,帶著全家雞犬升天,他隻能硬著頭皮學,平日裏學不明白就不睡覺的學,就死記硬背。


    士子本就生性內向,加上爺娘盼著他科舉及第的壓力,天天熬夜學習,慢慢拖垮了身體,最終,過勞心梗死了,死在了科舉的考場上。


    他爺娘應該還在家高興的翹首以盼著,等自家孩子風光中舉回來,往後再高中進士,平步青雲,當大官,發大財,全家風光,街坊都得羨慕他們生了這麽個出息的娃。


    然而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娃已經死在考場上了,這望子成龍,指望娃努力替他們風光的春秋大夢,也該醒醒了。


    豈其夢寐耶?


    人世之事亦猶是矣。


    一切都好像是黃粱一夢。


    林壽端起這一碗黃粱飯,開吃。


    米粒飽滿,但入口無味,吃了嗎?好像吃了,又好像沒吃。


    一碗黃粱飯吃完,林壽感覺困意上湧,擺好枕頭,倒頭便睡。


    睡著後,林壽做夢了,夢見了片一望無際的黃粱地,漫山遍野金燦燦的,如金色的梁海一般,輕風拂過,吹起波浪。


    次日清晨,雞鳴夢醒。


    林壽睜開眼,一片一望無際的金色梁海在他眼底緩緩隱沒。


    這一晚好夢,林壽掌握了些新的本事,他現在想試試這本事有多大。


    林壽起了門板,開門出了縫屍鋪。


    這能力試驗起來有風險,萬一不靈光,容易社會性死亡,所以林壽得找個合適的試驗場地,即使能力不靈光也能處理幹淨。


    左想右想,林壽想起一個地方。


    先前福壽膏走私案時,他縫過一個死在淺水埠的小捕快,這捕快當初是因為查到了能給洋務黨致命打擊的線索,才被滅口。


    而他查到的線索就是:存放走私福壽膏倉庫的地址。


    三法司若知道了這倉庫的地址,找到走私的福壽膏和賬本,那彈劾兩廣總督和朝中洋務黨,不成問題。


    這福壽膏倉庫,就在淺水埠的一支漕幫翁德岩老大的地盤,那捕快,也是漕幫翁德岩的手下殺的。


    林壽心想反正這漕幫翁德岩的人是走私福壽膏的賣國賊,他找一兩個人偷偷試驗能力,即使失敗了,自己大不了一鏟把目擊者砸成腦癱,也沒什麽負罪感,還能跟六扇門舉報一波讓他們兜底,橫豎都很安全。


    嘖,不錯,就拿漕幫當小白鼠吧。


    林壽等殯屍司把屍體領走後,扛起自己的埋人鏟,沿著河,晃晃悠悠向著淺水埠漕幫的地盤去了。


    這時,淺水埠的漕幫眾人,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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