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破曉,一聲雞叫。


    縫屍鋪裏,一口好大的棺材擺在地上,棺上刻著福祿壽喜,仙鶴送桃,長命百歲,延年益壽,棺材板哐當一聲掀開。


    林壽揭棺而起,打棺材裏爬了出來。


    伸展了下身體,感覺氣血通暢,渾身充滿生機活力,林壽回頭看了看這昨晚試睡的延年益壽棺,效果還不錯,挺養生的,就是有點不透氣,等回來研究一下原理,試試看能不能改成床。


    這人沒死呢就睡棺材也太陰間了,何況棺材那麽窄,以後人多了都折騰不開。


    開門,做生意。


    林壽開了鋪子,吆喝一上午,除了招來一幫罵閑街的氣氛組,沒來啥正經顧客,哎,林壽感歎這街裏街坊的,太沒人情味兒了,大家夥玩這麽久了,好歹來照顧下生意,給你們打折就是了,幹嘛這麽生分。


    相比之下,對麵寧洛薇的豆腐鋪門口又排起了長龍,今天寧洛薇都不在,就留一個麵癱臉的薑雲雲在看鋪,那個仿佛莫得感情的機器人,混進林壽的紙人送喪隊裏都能完美融入的水平,居然也能把銷售額幹爆,簡直沒天理了,現在她們那就是京城第一的豆腐鋪,老字號都幹不過。


    嗬,把你們能耐的,十年的豆腐都給你們賣完了,林壽坐在門牙子上,看著對麵生意興隆豆腐鋪,滿臉酸溜溜,嘛時候我這鋪子也能成京城第一呢?


    下午,林壽不受那委屈,眼不見為淨,桂順齋買了點零嘴兒,溜達去茶樓聽書。


    七爺八爺他們也在,林壽正好過去,要了壺高沫,油紙包攤開來,聞著味兒就甜絲絲兒棉糯糯的幾塊桂花糕。


    “七爺八爺,照顧您們那牙,要不他們家今天頭鍋那油酥餅也好。”


    林壽給老哥倆備上吃的,倆老頭拉著林壽又是一通囑咐,別亂花錢,存錢娶媳婦。


    林壽心說我上輩子都沒被這麽催過婚,拿眼往頭前邊說書的打,岔開話道兒。


    “今兒個還江湖八大門?說的哪段?”


    “江湖傳奇,笑神窮不怕。”


    “又換新活兒,昨兒不還是丐神包打聽,眼能觀六路,耳能聽八方,叨叨叨說一半,就給撂那了?”


    “嘿,臭說書的,挖坑不填。”


    “嘖,要麽都管他們叫‘使短家夥的’。”


    活計茶拿上來,林壽在茶樓裏悠閑聽著書,笑神窮不怕,這也是江湖八大門這書裏的經典段了。


    滿腹文章窮不怕,五車史書落地貧。


    江湖傳說,窮不怕是相聲行的祖師爺,相聲是他開的,太平歌詞是他創的。


    為什麽有時說這戲曲相聲不分家,因為據說窮不怕原來是唱戲唱花臉的醜角兒,後來出了梨園到天橋撂地以“逗人樂”謀生。


    不同行當有不同的規矩,唱戲你就得在園子裏,說書你就得在茶樓裏,沒有說跑天橋撂地擺一攤兒唱戲的,說書一般也不成,要去那是窮的沒辦法了,隻有這“相聲”最早是在地麵上起來的。


    這位祖師爺的形象,背著一口袋白沙,一把笤帚,兩塊竹板。


    撂地幹活時白沙撒字,打竹板,唱太平歌詞,說單口對口,在天橋幹這“逗人樂”的活兒來謀生,逗樂祖師爺,笑神窮不怕。


    江湖八大門的書裏說他,朝堂上斷破奇案的也有,市井裏遊四海捉妖的有,還有鬥法的書裏說這是個老神仙,走哪哪笑。


    青城茶樓裏,說書先生嘩啦啦的講,老少爺們兒有捧場的有倒彩的各圖一樂。


    但說下邊聽書的裏有一個小老頭,身上穿著馬褂,頭戴頂小帽子,天生一副逗人樂的醜角兒臉,那張嘴笑的奇怪,看起來都快咧開到耳朵根了,像把笑給釘在了臉上。


    這位聽著書點點頭,夥計拿著簸箕收賞銀的時候,給賞了些銅板,起身走了。


    出離了茶樓,吃了碗陽春麵,走街串巷溜達也不知去哪,穿過一個胡同時,突然有一幫病癆鬼竄了出來,一個個又佝又僂看著就是大煙抽多了的樣子,手裏拿著小刀,這是沒錢去煙館了,要劫道要錢!


    但不想,哥幾個正攔上這老頭準備下手時,突然有一人哈哈大笑,笑的捂著肚子腰都站不直了。


    你笑什麽呢?


    哈,不知道,哈哈,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笑,哈哈,停不下來,哈哈哈…


    停下,別笑了,哈,不是,哈哈哈…


    你們倆幹什,哈,哈哈哈……


    小老頭走了,但胡同裏笑聲不絕,從白天笑到黑天,最後停下來時,地上橫著幾具死人屍體,嘴咧到了耳朵根,都是同樣驚悚詭異的笑釘在臉上。


    小老頭消失在京城的人海裏,帶著一身丁零當啷的東西,背著一口袋白沙,一把笤帚,兩塊竹板,竹板上麵刻著:滿腹文章窮不怕,五車史書落地貧。


    傍晚,縫屍鋪裏送來屍體。


    草席一掀開,林壽和來送屍體的吏目在旁邊看的直撇嘴兒。


    “這臉怎麽擰巴成這樣了?”


    “誰知道呢,中邪了吧。”


    “我看像中風,這嘴歪眼斜的。”


    “哎,你給隨便收拾收拾就行,幾個大煙鬼,湊合埋了。”


    “行,瞧好吧。”


    吏目走了,屍體留下,林壽晚上縫屍,看著走馬燈裏的“奇人異士”,費解撓頭,這又是啥?小醜從哥譚市跑出來了?


    嘖,最近京城怪事真多。


    林壽總有種京城最近是不是要出什麽事的感覺,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不過應該和他無關,他一個小小縫屍人,不知道什麽白蓮教,不知道什麽福壽膏,是個安分守己的京城好市民。


    日如流水,一晃半月。


    清明了,京城下雨了。


    林壽看見雨,就想起了正鬧旱災的保定鄉,想著最近也閑來無事,索性看看這事。


    當初從保定鄉回來前,碰到一個好像挺靈的啞金給他問了一卦,說保定鄉破局之法在都水清吏司,於是林壽先去了都水司。


    當然,是晚上夜行去的。


    鑿壁偷光盞照亮,林壽半夜潛入都水司查閱卷宗,倒是真有所得,都水司卷宗中有前朝保定鄉水利工事圖,卷宗上述,保定鄉前朝鬧過地震,有一些水利工事塌方了。


    原來的保定鄉,有七口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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