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靄靄灰霧的遮掩下,“百鬼道人”一時間看不清來人的麵目,隻覺得此女嗓音低沉悅耳,而且在平和無波的語氣中,頗有上位者風範。


    他當然不曾見過此人,不過,他也不能確認,百鬼那死鬼是否和他一樣。


    想到這裏,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些許悔意。


    “百鬼道人”當然不是真正的百鬼道人,他是剛剛破關而出的李珣。真的那位早在數月前在皇宮秘道之中被他殺死。


    之所以要冒充此人,是因為他覺得“真百鬼”所修習半生不熟的幽明陰火是個好幌子,同時,他也在其身上搜到了一個標識其身分的竹牌信物。


    尤其在顧顰兒等人坐鎮皇宮時,他曾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關於百鬼的情況,得知此人行事低調,獨來獨往,也沒有和幽魂噬影宗有過什麽交往。


    隻是機緣巧合,從一個垂死的幽魂噬影宗弟子身上得到了一些修煉法訣,功力長進之後,才有了些名氣。


    李珣本以為這個身分很不錯,哪知才用了這麽一次,便麵臨被拆穿的危險,他不由得有些尷尬。


    不過,畢竟他此時已不同往日,麵對這種情況,卻不覺得心生恐懼,心中念頭一轉,便笑道:“不知是哪位故人?”


    這話一出,周圍便傳來了喝罵聲,倒似他這句話衝撞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李珣心中登時一動,因為《幽冥錄》的關係,平日裏他對幽魂噬影宗的諸多重要人物的信息都十分留心,此時將諸多信息前後稍一比對,腦中便閃出一個人的名字來。


    他的思維何其迅,在判斷出籠的時候,便已在腦中推演出各種可能生的變化。而在表麵上,他隻是顯得略一遲疑,便試探性地問道:“可是閻夫人在此?”


    這一句話說得妙極,既可以認為是他受提醒想起了說話人的身分,也可以認為這是他推理所得,一語雙義,將身分遮掩得天衣無縫。而且,話語中,他的態度明顯軟化,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霧氣之後則響起一聲輕笑,這笑聲絕不同於少女的流麗婉轉,而是雍容矜持,其中似有深意,又淡淡的讓人探不清楚。


    笑聲之後,那女人的語氣微微地冷了下來:“百鬼,當年算你精乖,知道送還真解,宗門才默許你修煉這宗門秘法,可是卻從沒允許你在宗門秘境左右窺伺!你有什麽話說?”


    李珣眼皮一跳,那百鬼果然與幽魂噬影宗有關係。


    不過,聽這女人的口氣,他們以前必是直接聯係過,否則,堂堂一宗長老,何必費心去記百鬼這種小人物?


    然而,他的相貌與百鬼又不一樣,這是瞞不過人的,而對方也沒必要與他糾纏……難道他們沒有見過麵?


    想到這裏,李珣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難道是拘魂敕令?


    據他所知,幽魂噬影宗隻有傳達對弟子訴責、處罰的拘魂敕令,才是封存一方的聲音,以飛劍傳書的方式找到目標後,再將封存的聲音釋放出來。這倒也與兩方的身分合拍!


    他心念電轉,嘴上則苦笑道:“原來真是夫人在此!百鬼隻記得當年拘魂敕令上……”


    便在他吐出“拘魂敕令”四個字後,周圍緊繃的氣氛忽地緩了一緩,李珣的感覺何其靈敏,立時便知,他這大膽的猜測成功了。


    他心中一喜,嘴上便甜了許多,沒有半點停頓地說了下去:“……夫人的清音,這時間久了,一時間沒有認出夫人,莫怪,莫怪!”


    霧氣後麵人聲一靜,那女子頓了一下,聲音中忽地多了一點其它的東西:“當年可不記得,你有這麽油嘴滑舌!”


    李珣忙陪笑道:“是百鬼輕浮了,隻是這也實在冤枉,我確實不知此處是宗門秘境……”


    霧氣中傳來了一聲意蘊豐富的輕笑聲,其中奇特的韻律卻讓李珣心中大叫不好,他不知什麽地方惹怒了這女人,也不敢再多想,身形一晃,便貼著地麵滑行出去。


    身形甫動,霧氣之後,一聲,亮起一朵灰白色的火花,昏暗的光線掃過霧氣,顯露出其中影影綽綽的身形。光影交錯間,虛實變化,常人早就看花了眼。


    然而,李珣眼中,卻隻鎖定了一個目標─


    而那人並不怎麽在意李珣的“重點照顧”,雖是隔著一層霧氣,李珣仍可感覺出,對方根本未曾向他這邊看過一眼,隻是垂在袖中的手掌輕翻,一股潛流已排開霧氣,滾滾而來。


    潛流如暗夜中潮汐的漲落,平緩中透出不可抵擋的強勢。撲麵而來的也不是微腥的海風,而是直入五髒六腑,使人骨肉化灰的陰火!


    一時間,整個空間都灼熱起來,然而一旦吸入這火氣,透入肺腑之間的,卻是足以冰結意識的冰寒!


    隻此一擊,便足以證明,這女人起碼是“真人”級數的高手─這已是一派宗主的水平。


    他強忍著召出幽一幽二的念頭,大叫一聲,身形猛地彈到天上去,那股潛流便如海浪拍擊礁石般,猛地震動一下,翻卷上去,聲勢不減反增。


    李珣隻覺得腳下著了火似的,當即不敢留手,身形再轉,同樣一掌拍下。


    一聲空爆響起,李珣這一掌未必有多麽強盛,隻是精微奧妙處,甚至還在對方之上。


    他體內陰火漲縮流轉,無不隨心所欲,淩厲浮躁之氣已盡數收斂,一掌擊出,如兒戲般輕若無物,然而掌勢空緲無依,倒似是在大氣中打開了一個不知多深的洞口,其中最深處,則是可銷金化骨的熔爐!


    滔滔陰火傾灌而入,李珣畢竟功力上吃虧太多,隻接了不到三成,便慘哼一聲,倒飛出去。


    霧後女子一招敗敵,卻殊無喜色,反而輕咦一聲,驚訝中又有極其微妙的波動。


    四麵都是明眼之人,當下抽氣之聲不絕於耳。李珣雖然敗得很慘,但如此掌力,分明已達幽冥氣的爐火純青之境。


    再展下去,便是跨空引氣,然後就是轉質化形、生死反逆,直達無上幽冥神通……


    到了銷熔虛空的境界,便能由宗內的普通弟子,一躍登天,成為宗門重點的培養對象。


    這個境界,整個幽魂噬影宗,近千弟子,練就的才有多少?至少,在此的諸多弟子中,還沒有一個!


    現在,一個得到了些宗門法訣皮毛的散修,便有如此修為,難道他們這些親傳弟子,數百年修煉,一個個都煉到狗身上去了?


    一眾弟子正尷尬的時候,李珣已經踉蹌落地,又噴出一口鮮血,差點坐倒在地上。他的傷勢實際上沒這麽誇張,至少,他還有能力召出幽一、幽二,落荒逃命去。


    然有多嘴的本錢!”霧中女子在短暫的停頓後,毫不吝嗇地讚了他一句。


    “你能以散修之身,在毫無指點的情況下,修到這種境界,實是難能可貴!但是,沒有進一步的法訣,你今生成就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著,她又頓了一頓,語氣大大緩和:“百鬼,你天資極佳,是個可造之才!在通玄界做個孤魂野鬼,實在有些可惜!你可願再上一層樓,參悟無上幽冥神通?”


    李珣聞言微怔即醒,這便是在招攬人才了!


    如果不是他及時使出“銷熔虛空”的手法,此時他大概已經被當成垃圾,扔到荒山野嶺去了吧!對方態度變化的依據非常功利,卻也符合李珣對於邪宗的設想。


    他對有係統的修習幽魂噬影宗法訣,也是有期盼之心的。


    而且,他現在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在最不利的情形下安然脫身,這給了他最穩固的保障。


    所以,在一段較長時間的怔神後,撫著胸口,苦笑道:“閻夫人,您的意思是……”


    霧中女子沒有實時回答,而是從容走出霧區,向這邊嫋嫋行來。


    沒有了霧氣的遮擋,李珣將此女的儀容看了個清楚,心中便是一奇:難道,這就是幽魂噬影宗聲名最盛的女修嗎?


    她雖然也是位美人,但其豔色絕比不上青吟又或陰散人那種級數,她臉容略有些蒼白,姿色並不耀眼,但是已足以吸引異性的注意。


    而多打量她一眼,看著她彎彎的眉眼,靜謐的微笑,還有舉手投足均合禮製的儀態,便感覺到她有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嫻靜溫和,又雍容不驚的氣度。


    看著她漸漸走近,李珣還以為看到一位相夫教子,內主中饋的賢良婦人,根本無法將她與剛剛出滾滾陰火的女修聯係在一起,一時間竟是愣了。


    這女子一直走到李珣身前,方微笑道:“我已有百多年未收弟子,而且自修道以來,更未收過半個男弟子,今日想破例一回,你可願意?”


    李珣心中苦笑,他是不是很有當人弟子的運?


    十年之中,處處拜師尊長,這古怪的情形,到了今天,也沒有緩解的樣子。如果這裏站的是真正的百鬼,現在恐怕早就喜翻了心,翻身拜倒,大叫師尊了。


    畢竟,一個無依無靠的散修,能夠一步登天,成為幽魂噬影宗這樣大派的弟子,又攀上閻夫人這樣的大樹靠山,實在是不可抗拒的誘惑。


    李珣知道,如果他拒絕,便等於明擺著說,“我不是百鬼!”這種蠢事,他是不幹的!


    可是,前一段時間裏,被兩散人處處壓製、指使的情形還曆曆在目,這時候,他又不是真的全無還手之力,二者相加,竟難得地讓他生出一些“骨頭”來。


    他抽抽嘴角,彎了彎腰,卻怎麽都覺得別扭,話到嘴邊,蹦出來的卻是“夫人”二字。


    他的神態自然瞞不過閻夫人,她溫和一笑,美麗的嬌靨也因為這個笑容而越地生動起來。


    她本就是慈眉善目,此時看著李珣的目光竟有幾分親厚之意,“看得出來,你這人頗有幾分傲骨,我不願為難你,隻是可惜你這天資……”


    她秀眉微蹙,好像此時要放李珣離開,又極舍不得。


    李珣看著她眉眼間似有若無的惋惜之意,心中一陣接一陣的寒意湧上!


    他李珣是什麽人?是搞這一門的行家!


    憑著“同行”的感應,他明白,如果他真的信了這女人,轉身離開,大概走不出三步,便要被一掌震碎後心,化成劫灰了吧!


    這娘們可怕!


    心中有了這個認知,李珣剛剛長出的幾兩骨頭又都被挫了下去,他暗地一咬牙,一躬到地,抬起臉,上麵滿是笑容:“夫人賞識,百鬼哪有不遵的道理!”


    “你的稱呼倒也別致!”閻夫人說的是李珣口上的“夫人”稱謂。


    這稱呼實際上是很無禮的,但李珣裝胡塗,閻夫人也不計較,這些散修往往都有野性,閻夫人見得多了,也不奇怪,便把它當成拉攏人心的手段:“也罷,這樣還順耳些!”


    李珣暗籲出一口長氣,至此,這師徒的名分也定了下來,他心中自然是百味雜陳,難以言述。不過,他忽然又想到,似乎當他師父的人,還沒一個有好下場,那這女人呢?


    一晃眼的工夫,李珣在這山穀中已待了十多天了,對這裏的情況也有了一些了解。


    這裏本是幽魂噬影宗秘境之一化穀”,其重要性雖比不上宗門總壇,卻也是極隱秘的地方之一。


    非但穀內穀外禁製重重,而且還特別以各類秘法,將這方圓數千裏山區,都籠罩了一層可遍傳人神念偵測的霧氣,這些措施已做得沒法再好,而李珣還能找到這裏來,也不知是走運,還是背運。


    尤其令李珣不可思議的是,此處與他修煉的百陰匯聚之地,相距不過百裏,那麽濃鬱的陰氣,這成千上萬年間,以幽魂噬影宗對陰氣的敏感,竟然沒有任何察覺,難道這也是運道?


    最近幾年,騰化穀幾乎已成了閻夫人個人的別業,她一年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裏修行。


    閻夫人在宗門內位列十二長老之一,地位僅次於宗主冥火閻羅,身分尊崇,而其性格在邪宗之內,也是少有的和善,所以,在宗門內部聲望倒是頗高。


    此際,她忽地破例,收了一個男弟子,這事情的影響也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幽魂噬影宗自宗主以下十二人,齊齊來道賀之辭,並都帶著給這新進弟子的禮物。


    這十幾天的時間,李珣過得非常愜意,每日裏隻是在穀中閑逛,偶而去拜會幾個師兄師姐,再不就是向閻夫人討教修煉心得,來來去去,也無人管束,不像個弟子,倒像是個客人。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授業日”。


    所謂授業日,簡單的說,就是閻夫人這樣的宗門師長,傳道授課的時間。但實際上,卻沒有這麽簡單。


    在幽魂噬影宗,除了一些特別的親信弟子,其它的弟子很難得到師長們親身指點的機會,隻能按部就班地修行,時間一長,弟子之間,修為差距往往拉大。


    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宗門便規定每一個月的第一天,自上而下,以宗主為,十二長老必須公開講授修道心得,以為後輩弟子所用,這一活動便稱為“授業”。


    這顯然是為了拉近弟子之間的修為差距而製定的。


    弟子之間有強弱之別實屬正常,但若是這差別太大,以致形成斷層,對宗門的展絕無好處。


    幽魂噬影宗的先輩能夠想到這一節,也是頗為明智。


    不過,這對李珣來說,並沒有什麽。既然認了師父,他就不會白白地浪費資源。


    閻夫人一身修為十分厲害,鎮派六法門中,她主修噬影**與驅屍傀儡術。


    而李珣比較擅長的驅魂煉魄通心**,便是驅屍傀儡術的基本法門,難得有明師指點,幾十天下來,他已將最近修習時所遇到的各類瓶頸問題,全問了個遍,此時,授業日對他並無太大意義。


    無事一身輕,就在授業日的前一天,當其它弟子還在努力為明天的活動作準備時,李珣已經自動變成局外人,開始在穀中閑逛了。


    說是閑逛也不恰當,這騰化穀處處雲衫霧罩,有什麽可逛的?他真正感興趣的,是滿布山穀內外的禁製。


    這些禁製,可以說體現了幽魂噬影宗在禁製陣訣方麵的最高水平,對一直沒有實例參考的李珣來說,極富研究價值。


    他從早上開始,花了大約兩個時辰的時間,順著氣機的連結變化,找到了一處中樞所在,然後,便如癡如醉地深研下去,渾不知時間的流逝。直到一聲輕咳響起,才把他從沉迷狀態中拉了出來。


    李珣皺起眉頭,抹去被他畫得混亂不堪的痕跡,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閻夫人的親傳弟子之一,曾和他交過手的應采兒。


    她的修為,還不夠入李珣法眼,但不可否認,論姿色,她絕對有吸引任何男人的本錢。


    她五官精致無瑕,十分耐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間豔色殊勝,又有些驕傲般的矜持,微微一瞥間,便能感覺到她對男性極苛刻的標準,以及對自己姿容的自信之意。


    被這種眼光罩住,隻要是男人,必然會升起強烈的征服**。尤其是她體態風流,身姿曲線之優美,足以令諸男子為之屏息,也就更能激男人的**,堪稱是尤物之屬。


    此時,她正笑吟吟地看過來,並不因為自己打擾別人而有什麽歉意,顯示出她頗為驕縱的性情,而她的美色,又讓人生不出氣來。


    灰濁的霧氣也像是知道掩不住此女的嬌美,漸漸黯淡散去。


    李珣毫無顧忌地打量她一遍,又看向她身後。


    在她後麵,還有一個麗色不俗的女修,見他目光過來,粲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這位,應該是叫葉如吧!李珣初到時,也是見過的。


    她雖然不是閻夫人的親傳弟子,但在穀中諸弟子間名氣卻不小,多數也是依仗其美色所致。


    她的姿容不如應采兒那麽耀眼,卻也是賞心悅目的。而且,少了應采兒的那份高傲,多了幾分親切柔和,舉止落落大方,頗像個大家閨秀,乍一看去,倒和閻夫人有些相像。


    看樣子,這不是偶然碰上。


    李珣擺出了笑臉,向兩個美人打了個招呼:“難得見到兩位師姐,今天這麽巧?”


    “誰說巧的?”應采兒揚眉一笑,“對不住了,百鬼師弟,這次,我們兩個是來麻煩你的。”


    “麻煩我?”


    李珣的眼皮跳了跳,奇道:“師姐有什麽事嗎?”


    應采兒背著手,向他這邊走了幾步,笑吟吟地道:“也沒什麽,隻是要你這位修到銷熔虛空的大高手,幫我們一個你絕對能幫到的忙罷了!”


    “幫忙?”李珣心中一動,腦中迅地將最近的情況統合了一下,心中已有了譜。


    這個時候,裝傻是沒有用的,他需要表示點什麽,既顯示誠意,也讓應采兒不敢漫天要價。


    他笑道:“應師姐這麽說,我倒有點明白了,是明天‘授業’的事吧!應師姐是不需要的,那就是葉師姐了!”


    應采兒的美眸微微睜大了些,看著李珣,旋又道:“你這人真聰明呢!而且,還很自負!”


    她話中除了對李珣態度的不滿外,還隱約透露一些對李珣的興趣。顯然,李珣不卑不亢的態度,對她產生了一些吸引力。


    應采兒對英俊男修的興趣,是所有幽魂噬影宗的弟子最清楚不過的,李珣雖然才到不久,卻也有所耳聞。此時看著應采兒的眼神,雖然不免有些自得,但更多的是警惕。


    他從容一笑,維持著“自負”的態度,目光看向葉如,仔細打量這位美人。趁機欣賞美色的心思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還是估量葉如的修為層次。


    李珣深知,葉如這類非親信弟子,如此重視“授業日”,甚至到了找人求援的地步,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授業日上,除了親聆師長教誨外,還有一項不可忽略的規則。


    這規則有些“小氣”,但也很別致─


    不管是哪個弟子,親疏不論,修為不分,一日之內,隻準提出一個問題,而且,不能是泛泛之言。


    例如“幽冥氣該怎樣修到銷熔虛空之境”這樣的話是不能說的,要說,也隻能是“幽冥陰火在運轉某某玄關竅**之時,如何收力破關”之類。


    李珣覺得這個很有意思,這裏麵已不隻是弟子求教於師父,而是包含著師父考較弟子的意味。


    一個弟子修為如何,從他提出的問題層次上,便能夠見出大概。


    而弟子提問,也不是隨便拿出一個來應付了事的,他必須從平日裏積累的各個問題中,找出一個牽涉最多的關鍵點,以達到一法通,百法通的目的。


    按著這種目標提出問題,最考驗弟子思維上的統籌安排,以及對自身修為的掌控程度。


    這也關係著各人修行的進度,那些思維清楚,喜歡邊修煉邊思考的弟子,自然會脫穎而出。


    想來,這就是一場無形的選拔了!


    能修道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所以像葉如這樣自認為實力不濟的弟子,在授業日前,便想著找些“高人”指點一二,以圖引起師長的注意。


    李珣心中轉著這些念頭,臉上卻半絲都不顯露出來,他淡定地移動目光,由上到下,頗有層次地將葉如打量了幾遍,又示意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腕脈。


    他這邊越是從容,給對方的壓力就越大。葉如並非不經事的雛兒,相反的,她修道已百多年,人生閱曆頗為豐富。


    但不知怎地,在這個男修的目光下,她竟然有些局促不安,感覺著這男修的目光有著極為犀利的穿透力,直視肺腑,似乎自己體內的每一點變化,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這種情形,她隻在麵對少數幾位師長時才感受過,這種畏懼與惶惑交織的感覺,使她的身子竟微微地顫抖起來,手足間已是軟了。


    她的感覺其實並沒有錯,她體內的一切反應,甚至是她心靈的波動,均已被李珣置於股掌之間。


    李珣自修習驅魂煉魄通心*精神修為突飛猛進,其中撼神懾魄的法門又頗為精妙,與修煉《血神子》而成就的“心血輪眼”水乳交融,此時不經意間使來,效果也還不錯。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珣現了葉如不能為閻夫人所賞識的最大原因─


    其實,這女修體質上佳,周身氣機流轉十分靈動,真息修為亦頗精純,李珣自認為,若不是之前八十一日全力修煉“幽玄影身”,受兩具幽玄傀儡的反哺,得以修為大進,此時的他,也不過如此而已。


    如果她能按部就班地修煉下去,不出三十年,便會登上銷熔虛空的境界。


    然而,以李珣的判斷,這女修的成就也就隻能止於此處了。


    原因很簡單,這女修的意誌也太薄弱了些。


    李珣隻是不經意的掃視,她便有些抵擋不住,如此的不濟,在日後修道之途上心魔重重,她又如何抵禦?


    而且,若她真成了親信弟子,接觸機密,又有誰能保證她能在要命的時候,能咬緊牙關保守秘密?


    想到這兒,李珣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但他旋即展顏笑道:“葉師姐的修為很是精純,根基打得不錯,隻是在幾處需要聚氣衝關的關鍵處,需要再用些功。


    “尤其是在鬼脈十七經處,陰火流轉,能放不能收,多有滯礙,由此影響周圍十多條氣脈的通暢,不如就拿這個問題向夫人詢問吧!”


    葉如也是行家,聞言自然知道這問題的高明程度。一時間既驚且佩,怔了一下後,又起身行禮致謝。


    李珣看著她在倉促之下,仍能保持身姿優雅,舉止適當,心中又是一動─這模樣,可不像是心理素質不過關啊!


    他看向應采兒,隱秘地打了個眼色。


    應采兒雖不知他是什麽意思,但也就此賣了他一個麵子,笑吟吟地扯著葉如道:“葉兒,不用謝他!男人嘛,給他麵子便能吹暈了他!看看相,把把脈,再說了點半清不楚的話,沒什麽好謝的!”


    也不管李珣聽了如何想法,她扯了葉如便去。


    葉如在倉促中,隻能再致以歉意的笑容,無奈地隨她去了。


    李珣瞇起眼睛,看著二女的身影消失在霧氣之後,又想了一下,便徑自回過頭,繼續研究禁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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