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溫烈這才知曉葉藏帶他來此的本來目的,一來是展示自己合作的誠意,二來是表示對尹溫烈的歉意。但如此一來,卻偏偏暴露那葉藏,表麵要與尹溫烈親近,實則仍保持著那恰如其分的距離。倒顯出他幾分小心謹慎來。


    “原來如此。”尹溫烈終是不再與他計較這一時的拘謹或是放縱,想來那銀槍陪伴自己多年,雖不是甚麽神兵利刃,倒也是與自己有了不淺的感情,不想沒能隨他一同埋在黃沙之下,倒先他一步,今日折在此處,不禁有些唏噓,故而坦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領受前輩這番好意了。”


    葉藏見他不再推辭,便也卸下心頭諸多顧慮,兩人這才有些同舟共濟的意思,大笑三聲,神清氣爽,兩人遂又並肩,朝那密道盡頭,寬敞明亮處走去。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工夫,二人便先後鑽出那密道出口,此地葉藏倒是來過數次,但皆是為了查閱典籍,修行武功。自己也未曾涉足那先祖留下的密室寶庫。今日特為尹溫烈開啟,葉藏也正好大飽眼福。想來他的佩劍,鳳鳴葉霜,便是上一任家主親自從密室寶庫重挑選,再轉贈與他。


    葉藏的劍法雖未登峰造極,但他卻對這把父親所贈的稀世珍寶珍愛不已,一直帶在身邊,不曾離身,就連女兒的姓名,也與這把劍有關。他甚至還想將這把劍於百年之後,帶入墳墓之中,方才安心。


    葉家的傳承百年來一直是由嫡子繼承,無論男女,但須為葉姓。那葉藏本想著,在他百年之際,將家主傳位給葉居霜之時,再來到此地為她挑選一件先輩留下的神兵利器傍身,亦作為家主的象征,不想如今自己竟能先一步見到這整個桃花峪,最為神秘的所在。


    正所謂大巧不工,這密室寶庫已然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從外部看來,不過是一間極為普通的庫房,甚至還不如密道入口的那祠堂華麗肅穆,甚至還不如一些民居。除了幹淨整潔外,並無其他任何優點可循。但葉藏與尹溫烈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直到推開門的那一刹那。


    屋內的景象映入二人眼簾,葉藏與尹溫烈並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可如今卻一個個舌橋不下,瞠目結舌,那眼睛直瞪得如門前高懸的燈籠一般滾圓,許久合不上嘴,再難將目光從那滿屋子的神兵利器上移開。常言道,寶劍贈英雄,但凡是習武之人,無論是身處江湖,還是投身於行伍,無不都愛兵器。


    若有趁手的兵器傍身,無異於多一條性命。但這也意味著,趁手的兵器難尋,上好的趁手兵器更是少有,神兵利刃更是隻在傳說中聽過,未曾一飽眼福。不想今日竟能一睹真容,實是難得。這不禁叫那葉藏低頭看了一眼那懸在腰間的鳳鳴葉霜劍,想來這把被他珍視如性命的寶物,在眼前這些兵器當中,也隻能勉強排上中流。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動心。已然得到的便是最好的,若是貪得無厭,終會一無所有。故而他側身讓開一條大道,落下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笑著說道:“請尹將軍隨意挑選。”尹溫烈卻有些拘謹羞澀起來,難為情的說:“這些衣甲兵刃,都是世間罕有的神兵利器,前輩如此大恩大德,在下該如何報答?”


    “莫要再提甚麽報答,倒顯得有些見外了。”葉藏搖頭笑道,“今日早已講明,此事亦經過葉家列祖列宗的準許。正所謂寶劍贈英雄,你乃是當今世上當之無愧的大英雄,若無有趁手的兵器,如何能保佑一國安寧?故而今日老夫此舉,並非是為了一己私情,更是為了天下黎民著想,故而溫烈你休要再推辭,或是提甚麽報答。”


    “這......”尹溫烈斟酌再三,深覺葉藏此言有幾分道理,便不再推辭,而是拱手稱謝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多謝前輩的大恩大德了。”說罷,尹溫烈便不再拘泥於小節,而是大步流星的往那屋內走去,一舉一動,難掩其心中的激動與歡喜,葉藏看在眼中,更是欣慰不已。


    且看那屋內: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戈鏜棍槊棒,雙拐流星,日月飛刀,矛耙爪刺,兩刃三尖,杵弓扒牌,盾甲弩箭,十八般兵器,常見的不常見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皆是上好的兵刃,精心打造,十分晃眼。叫習武之人見了,目若燦星,駐足難前,垂涎三尺,好似那貪財之人見了金銀,好色之徒留戀紅顏,真將那心底蛔蟲勾出,心癢難耐。


    更有諸多從未見過的奇門兵器,火器,一應俱全,叫尹溫烈看的眼花繚亂,全不知該如何挑選。一時間,那統領千軍萬馬,於血泊風沙裏廝殺,經曆過無數次生離死別,叱吒風雲的將軍,竟成了孩童一般,流連忘返於那兵甲之間。


    不時將不同式樣的兵器在手中掂量掂量,或是舞動一番,但卻搖了搖頭,似乎並不心儀。終於,再一陣精挑細選之後,尹溫烈並沒有去挑取那些擺在表麵的名劍名刀,而是將目光落在那斜倚在角落的一杆光芒有些黯淡的長槍之上。


    倒不是他不會使其他兵刃,身為征戰十年的老將,他早已精通十八般兵器,隻是先前那一杆銀槍使了多年,早已形成一種習慣。故而回歸頭來,最愛的還是長槍。快步上前,但用右手指尖一勾,那長槍遂順著右臂滾入尹溫烈懷中,順勢一攬一撇,左手扯住那槍杆一抹,便將表麵多年塵土盡皆抹去,那槍又顯露出原本的神采,好似遇見了它等待百年的主人一般,光彩奪目,好不耀眼。


    細看那杆銀槍:通體銀白,雪纓明尖,一丈三尺八寸長,九九八十一斤重,渾然一體,巧奪天工。杆粗兩寸半,錚錚似鐵燒。三棱透甲錐,尖刃日月照。玄鐵鑄銀刃,渾鋼點明光。穿梭似飛葉,舞動如龍蛟。槍頭末端綴著兩隻玄鐵小人,那模樣生龍活虎,栩栩如生。張弓搭箭,舉矛扛槍。十分獨特。杆頭則纏繞著一隻四爪飛蟒,腳踩日月,穿梭乾坤,威風八麵,氣勢洶洶。


    就連葉藏一開始都認為尹溫烈選錯了兵器,不想見此一幕,便改了想法,刮目相看,拍掌叫好道:“尹將軍果然眼光獨到!”說罷,又轉身去那庫房正當中的圓台之上,取下那一本記錄在庫所有兵刃的典籍冊錄,一一對照,仔細查看,終於知曉這銀槍的來曆。


    故而葉藏捧著那名錄,朗聲念道:“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昔者,龍廬有製槍名家歐陽氏,嚐頂風雪登天山采玄鐵精練九九八十一斤,三十六名工匠晝夜不歇,耗費整年光景打造,竟不能成。後龍廬接連暴雨,電閃雷鳴,此槍竟成。通體玄鐵,色如雪白,渾然一體,鬼斧神工,有名亂雪。全長一丈三尺八,杆寬兩寸半,刃長三尺三。以西域白馬鬃為垂纓,飾立人飛蟒增添氣魄。光如日月,刃薄首尖,聞所未聞,絕無僅有。成槍之日,歐陽氏以人血祭之,故而殺氣極重,無人可駕馭。歐陽氏遂封槍於廬中,日夜嗡鳴,疑其有靈,乃天賜神兵,遂更不敢輕近。後歐陽氏百年之際,留下遺書,稱此槍乃天地所造,非人力可為,若有德者持之,則可定國安民,保一方太平。若無德者用之,則叫江湖大亂,日月無光。後葉家第十六代家主葉求親往龍廬重金求之,此槍削鐵如泥,破甲自如,須三人合力方可抬動,求舞之亦不得願,得後不出一年,求亡,家人以其不吉,遂封存於庫中......”


    葉藏越往下讀聲音越小,越發覺得此事頗為詭異,這槍雖有來曆,但卻隱藏著諸多可疑之處,更是有前車之鑒,更叫葉藏心中惴惴不安,故而提議道:“溫烈,非是老夫小氣,但此日月亂雲槍恐非吉利之物,莫不如改換其他,免得惹禍上身......”


    尹溫烈原先以為那葉藏隻是玩笑之言,抬頭見他麵色凝重,表情嚴肅,全不像是戲耍於他,方才葉藏所讀之故事,尹溫烈亦聽在心中,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當真。後又聞聽葉藏此言,遂從容笑道:“前輩此言差矣,人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皆是既定,豈會因一柄槍是否吉利而改變?更何況在下認為,我雖不能掌控我之命運,又豈會被這一杆槍所左右?前輩不必掛心,此亂雲槍甚是趁手,在下喜愛不已,不知前輩可否將其贈與在下?”


    “老夫早有言在先,這滿屋的兵刃任你選取,自然不會出爾反爾。但是......”葉藏欲言又止,終是長歎一口氣,皺了皺眉頭,無奈的說道,“罷了罷了,想來溫烈你乃是天選之人,定能壓製住此槍的邪氣兒......”


    “多謝前輩!”尹溫烈抱拳感謝,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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