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好人?如何叫做冤枉好人?”那莫隨風已被自己的心魔折磨的幾乎癲狂,回頭望著那焦頭爛額,更顯憔悴的葉居霜,竟苦笑起來,那閃動的雙眼之中木訥的墜下兩行淚來,手中長劍隨手丟在身前,拍著胸脯說道,“你我十幾年的情誼,我盡心盡力,不僅僅是為了報答師父的養育教誨之恩,可你卻說我是冤枉好人?”


    見莫隨風這副模樣,葉居霜有些後怕,望著那泛紅的眼圈,布滿血絲的雙眼,下意識的後退半步,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非此意,但莫隨風顯然已然將自己牢牢困住,竟拾起那三尺青鋒快步來到葉居霜身前。那小廝以為莫隨風想要對葉居霜不利,手腳並用,四肢著地,竟靜悄悄的爬出了書房,自以為逃出生天,轉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那目光相對,良久說不出話的葉居霜與莫隨風二人僵持了好一陣子,葉居霜默默咽了口唾沫,垂下眉眼望著那泛著寒光的長劍,淚眼朦朧,卻一言不發,執拗的閉著嘴扭過頭去。而那莫隨風並未有傷她之意,而是跪坐在葉居霜身前,將那雙刃劍擺在身前,抬頭對她苦笑道:“那我們便好好談一談......好麽?”


    待葉居霜坐下,這莫隨風又接了句話道:“我們且各自說說道理,若我說錯了,等那尹溫烈回來後,我便在他麵前自裁謝罪!”


    葉居霜頗為無奈,聞言長歎一聲,但事到如今已是不得已而為之,她也不願同自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兄撕破臉麵,鬧僵關係,故而柔聲致歉道:“方才我一時激動,言語上略有冒犯衝撞,還望師兄勿要見怪!”這莫隨風本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你要是和他來硬的,他能比你還硬,除了葉藏,魔障起來,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要頂撞一番。若是與他來軟的,好言相勸自己,那一切問題都將煙消雲散。葉居霜本是知曉自己師兄的這個牛脾氣,但方才一時心急,故而忘卻。


    見師妹又恢複尋常般溫柔,莫隨風的心情大好,臉色也舒緩許多,待情緒稍平靜些,便撐著雙腿低下頭說道:“師兄方才也有些衝動,故而對你動了氣,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勿要怪罪師兄。師兄在此向你請罪了!”說罷竟跪直身子,深深一拜。這一拜叫葉居霜受寵若驚,忙上前阻攔,終是破涕為笑,和好如初:“你我素來親如手足,又何必如此?”


    想來二人幼年之時因性格不同也常有爭執,那時的葉居霜調皮好動,遠沒有今日這般大方懂事,而那莫隨風雖說偏心自己這個可愛的師妹,但脾氣太倔,有些時候明知是自己的錯,卻不肯承認,二人屢屢鬧僵,皆是由葉藏從中調解,故而每次都能和好如初。不想今日雖無葉藏勸解,兩人也能獨自解決問題,不可謂不是一次較大的進步。


    兩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雖不是兄弟,倒亦可一笑泯恩仇。故而心平氣和的一齊跪坐在那葉藏身前,莫隨風心裏咽不下這口氣,認定了凶手便是那畏罪潛逃的尹溫烈,一拍大腿,坐起身來,便忿忿說道:“霜兒你且在此照料師父,好生看待,我這就去將那賊人捉回。師父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必取他性命!”


    還未起身,便被那葉居霜扯住衣袖,苦心勸道:“我有言在先,師兄為何不聽我解釋,便要去捉拿尹大哥?若是證據確鑿,還則罷了。可如今疑點諸多,又如何斷言此事就是尹大哥所為?”莫隨風不服氣,琢磨一陣便說道:“隻因那小廝親眼所見,告知於我。”


    可葉居霜卻反駁道:“他隻說親眼得見尹大哥出門,又未曾說此事乃是尹大哥所為。”“既是出門,為何神色匆匆,還要縱馬狂奔?”莫隨風又問道。這下葉居霜便答曰:“興許是有甚麽要緊事,耽擱不得。”


    “可這屋中隻有他與師父兩人,若非他所為,難不成還是師父自己給自己下毒麽?”莫隨風冷哼一聲,環抱雙臂,斜著眼說道。


    葉居霜聞言苦笑一聲,輕輕敲了敲莫隨風的胳膊,柔聲說道:“師兄莫要忘了,孩童之時你我曾做遊戲,謂之暗室傷人,雖不在屋中,亦可取之。而如今這書房之中雖是隻有他二人,但若武功高強者,從門縫之間,投以暗器相傷,也並無可能。更何況屋中並無打鬥痕跡,看來屋內並無人交手。爹爹身上也無其他傷口,想來定是外人所為。”


    “是那尹溫烈趁師父不備,偷襲之也不無可能。”莫隨風仍在嘴硬,不肯認同葉居霜的看法。


    “若是他偷襲,為何要在得手後匆匆離去,還將爹爹放回榻上,耽擱了時間還叫他人看見,豈不是得不償失?諸多疑點,甚不合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葉居霜見招拆招,對答如流,沒有絲毫猶豫,隻因她在心底便堅信,尹溫烈絕非如此忘恩負義之小人,“再者說來,這毒生的奇怪,發作極快,可不知為何擴散的這般緩慢,故而爹爹一時間並無大礙......但爹爹身上幾處大穴都被點住,想來這便是醫治毒素蔓延的方法,不知是何人所為?我料該是尹大哥......也可能是爹爹自己......”


    見葉居霜自己獨自琢磨的深沉,那一旁的莫隨風又心神不爽,故而說道:“霜兒,我知道你喜歡那小子,也不必處處為他說話!”


    聞聽此言,葉居霜卻像受了驚的兔子,紅著臉急忙跳將起身,無奈的說道:“師兄,如今大難臨頭,爹爹尚在危險之中,你何要出此言傷我!”莫隨風聞言急忙道歉,又是一番好言相勸,這才穩住葉居霜。葉居霜見他默不作聲,陰沉著臉,必是心底還不服氣,故而問道:“師兄莫要不服,你既執著此事乃尹大哥所為,敢問你他動機如何?”


    “自然是因為被我倆無故捉上山來,懷恨在心,圖謀報複,故而才對師父下手。”莫隨風不假思索,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葉居霜早已料定他會這麽說,故而早想好了應對之言,從容不迫的分析道:“依我看,師兄所說恐難成立。尹大哥非是尋常人等,他曾是朝廷敕封的鎮北大將軍,統兵總元帥,與北軍在貪狼關交手十年之久,風餐露宿,苦頭吃盡,卻從無怨言,乃是大薑人盡皆知的大英雄。作風端正,光明磊落,不屑做此小人之事。且不說他氣量如何,倘若真懷恨在心,也是該報複你我二人,幹爹爹何事?”


    似乎是覺得葉居霜此言有些道理,莫隨風也不得不徐徐點頭,又在心底自顧自琢磨起來。而葉居霜便接著說道:“更何況爹爹曾向其致歉,知曉身份後更是好生對待,不敢怠慢,後說明緣由,更許諾若尹大哥願離開,當即送他下山。尹大哥若是因我們將他捉入穀來才懷恨在心,那至此也應該消停,為何又要心甘情願留在桃花峪,還將那我們苦苦尋找的《廣武遺誌》轉送與爹爹?”


    “也對啊,莫非是他反悔了?”莫隨風此時已然開始相信葉居霜所言,隻是一時不願麵對真相。見他已然開始動搖,葉居霜忙加緊勸道:“再後來,爹爹更是認他做了義子,和你我也算成了親人。更是贈兵器,傳武功,以誠相待。如此恩情,他豈能辜負?如此這般的君子,又怎會出爾反爾,恩將仇報?”


    可即便葉居霜已然將話說到這般地步,那莫隨風仍固執己見,不願承認此事與尹溫烈無幹。葉居霜也知曉他的脾氣,知道此時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怎麽說那莫隨風也不願相信,須得尹溫烈與那凶手同時在場,才能化解恩怨,故而葉居霜又坐回葉藏身旁,緊緊攥著他的手,轉頭對莫隨風說道:“所以,無論師兄如何說,我都堅信此事與尹大哥無關。他定是處理甚麽要緊事才匆匆離去,斷然不會不告而別,更非畏罪潛逃。”


    “人心隔肚皮,又豈是你我所能斷言的。更何況我們才與他結識幾日,師妹還是不要言之鑿鑿。”莫隨風輕哼一聲,雖然嘴上仍不肯服輸,但卻並未再想著出門去將那尹溫烈追回。可葉居霜卻說道:“不管如何,我還是相信尹大哥會回來的,屆時讓他自己與你說個明白。”


    莫隨風見她如此執拗,也隻得作罷,但卻壓不下心底這口氣,沉默良久,複又抬起頭來說道:“那霜兒你且說說,事到如今,我們又能做些甚麽?師兄都聽你的。”葉居霜聞言便上前拾起那赤霞劍,將它收回莫隨風的劍鞘,又柔聲對他說道:“事到如今,我隻能盡我所能遍查典籍,一日找不到這毒究竟是何來曆,爹爹便危險一日......我一定會治好爹爹,哪怕,哪怕,哪怕沒有結果,能拖一日,便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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