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年輕人手中寶劍奇特就奇特在暗藏機關,可從劍身之中分出一把一寸長短的短劍,叫對手防不勝防,猝不及防,更是能雙管齊下,殺敵於無形。這年輕人自得了這寶劍還不曾這般用過,未曾想到如今就在這“故人”身上試驗試驗。


    而方才這黑袍年輕人隻將那短劍一橫,劍氣叢生,直直飄去,竟將那墜下身來的賊人腳筋挑斷,又是一聲極為淒厲的慘叫,刺破這桃花峪的寧靜。而那慘叫聲亦回蕩在山穀之內,叫那正在苦苦尋找,毫無頭緒的尹溫烈聞聲站起身來,又翻身上馬,朝此地趕來。而那黑衣年輕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這一招便算廢了這賊子的輕功,叫他再逃竄不得。


    周身上下幾十處傷口都在滴血,血流不止,尤其是那雙腳,早已被鮮血浸染,染成猩紅。眼看就要墜下山崖,慘死當場,那賊子驚慌之間,手忙腳亂的扯開那鐵爪,死死勾在那山崖邊緣,整個人懸吊在半空,隨時都有身墜而亡的可能。見那年輕人仍不肯放過,緩步逼來,似要仗劍斬斷那鏈接鐵爪的鐵索。賊人見狀便慌了神,情急之下,竟嚎哭起來。


    這一番倒叫那年輕人忍俊不禁,笑出聲來,他似乎並不著急殺了這賊人,而是在竭盡所能的玩弄他,折磨他,方才滿意。見眼前這賊人如此慌張,自己心裏反倒愈發歡喜了。故而蹲下身來,上前問道:“男子漢大丈夫,為何痛哭流涕至此?人固有一死,眨眼之間罷了。何必如此驚慌?”


    可那賊子卻邊哭邊討饒道:“我......可我還不想死,求求好漢,我願當牛做馬報答好漢,隻要好漢留我一條性命,叫我做甚麽,我都願意啊!”聞聽此言,那黑衣年輕人又輕笑兩聲,繼續問道:“哦?甚麽都願意做?知道我在想甚麽麽?我在想,那些死在你鐵爪下的人,臨死前是不是也這般討饒,這般哭號。可是,你放過他們了麽?”


    那賊人聞言愕然,愣了好一陣子,才慌忙悔過道:“若尊駕饒我一命,我願改就此邪歸正,從此不再傷人害命!再說我雙腳已殘,也再難為非作歹......可尊駕若肯放過我,我甚至可以出家,對!我出家!我連葷都特麽不碰了,隻求尊駕饒我一命,饒我一命......”可此言一出,非但沒能討來一條生路,反被那年輕人啐了口唾沫。


    年輕人見他這般狼狽模樣,半認真半調侃的笑罵道:“呸,真不要臉。人家佛門淨地豈是藏汙納垢之所?別去糟踐人家了。至於改邪歸正麽......”說到此處,還煞有介事的望了一眼那賊人,好似要給他一線希望一般,但話鋒一轉,卻又說道,“我相信你來生能改邪歸正,當一個好人。但今生就算了罷。畢竟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不會因為你改邪歸正,就能重獲新生!”


    說罷,雙眸之中閃過一絲殺氣,舉起追魚劍就要斬斷鐵索,結果那人性命,不想那賊子目光閃動,又忽然開口阻止道:“且慢——”


    “你還有何話說?休要以為拖延時間,就能改變結果。”那年輕人仍舉著寶劍,居高臨下,笑望著那賊子,滿眼輕蔑。再看那賊子,滿頭霧水,大為不解,臨死也不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故而問道:“兄台!我與尊駕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趕盡殺絕?收了銀兩出爾反爾,莫非是別人派你來殺我的麽?他又是誰,為何要殺我?若你願意,我可以比他給的更多!”


    那年輕男子聽了半晌,心內煩躁,隻深處一根手指,不耐煩的說道:“我隻會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想清楚了再回答。”“你是不是天王教的人!摘下你的麵具,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若叫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死也瞑目了!”那賊子已然近乎癲狂,雙眼泛紅,聲嘶力竭的喊道。且看那年輕男子聞言冷笑一聲,點了點頭,徐徐答道:“虧你還記得天王教。不錯,我就是天王教中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賊子如遭雷擊,吊懸的身子微微顫動著,仿佛見到了魔鬼一般,早已是肝膽俱裂,六神無主,隻顧自顧自的說胡話,“不可能!天王教明明已經覆滅了!不複存在了!”年輕男子眼若寒霜,無有半點感情,緊了緊手中追魚寶劍,目光閃動,似是回憶起當年舊事。良久才冷言說道:“天王教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忘恩負義,賣主求榮,出爾反爾的狗東西,才會覆滅。既然你已死到臨頭,那不妨叫你知曉我的身份......”


    說罷,那年輕人果真摘下麵具,顯露出本來麵目,豐神俊朗,相貌堂堂,正是當初的天王教少主,如今的天王魔君令狐厭!


    當那麵具一點點揭開之時,這賊人的表情越來越誇張,眉宇之間,五官之上,寫滿了震驚與惶恐。直到那令狐厭的麵貌複又出現在他的眼前,勾起他心底最懼怕的那一段回憶之時,這賊人竟嚇得險些鬆了手,抖似篩糠,臉色慘白,目瞪口呆,惴惴不安,忙哀聲求饒道:“少主!少主我知罪了少主!那件事與我無幹呐!我是被脅迫的少主,我是無辜的......”


    “你是不是無辜之人,我自有定論!”令狐厭眉眼一橫,殺氣叢橫,毫不留情,邁步上前一腳踩住那賊子手腕,右手提著追魚劍,左手扯住其衣領,將臉徐徐貼了上去,一陣冷笑,輕聲說道:“唐飛,我找你們找的好苦啊!原以為要耗盡一輩子的光景,未曾想到,冤家路窄,叫我在秋亭鎮撞見你。可你卻未曾認出我,我便暗中跟著你到了此地......”


    那賊子原來叫唐飛,聞聽此言,肝膽俱裂,六神無主,早已失了神智,目光呆滯,牙齒打顫,輕聲呼喚道:“少主,饒我性命,少主......”可此時那令狐厭,怒火中燒,哪裏肯饒,原先隻想斬斷鐵索,如今卻想一泄心頭之恨,站起身來,將手中追魚劍一揮,當即斬斷那唐飛雙手,那唐飛還來不及喊出聲來,隻覺身軀沉重,兩眼一黑,便朝後栽仰跌去,登時便墜下山來,刹那間落在那花草之上,且聽一聲悶響,便化作碎肉幾攤。骨骼盡碎,血肉模糊,不成人形,血淋淋,慘錚錚,黃泉納首,森羅一逞。


    且說那尹溫烈一路縱馬聞聲趕來,忽見山頭墜下一個漆黑的身影,料定便是那暗害葉藏的賊子,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用槍頭撥開叢生花草,正尋見那血染山壁,屍骨橫飛之所在,花草泥土盡顯猩紅刺目,惡臭血腥倒叫這能征慣戰之將緊了眉頭。但他還是強壓著那胃裏的翻騰,趕不上前,忽見那血肉之中堆著一套袖箭,其上綁著許多銀光閃閃的短針,隻是那針頭黢黑,想必是淬了劇毒所致。


    尹溫烈大喜,雖不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總算是尋見了這下毒害人的凶手及凶器,便忙用那碎布衣衫裹了散碎的屍首,搭在馬上便要回程。但轉念一想,如何解釋?凶手已死,死無對證,如何能逼問其幕後主使?左思右想,不得解法,無奈之下,隻得先回轉青鸞莊,叫葉居霜等人安心。至於他自己,自詡行得正,坐得端,光明磊落,從不做欺世盜名之事,從不為忘恩負義之行。


    而那仍傲立在無名山頂的令狐厭則是從懷中取出一張名單,又用一根小枝沾了那唐飛死前留下的血漬,充作筆墨,將那名單上的“唐飛”二字劃去,算是做了個了解。再看那張泛黃破舊的名單,不知被貼身藏了幾時,上麵用筆墨寫寫畫畫的極為雜亂,但依稀能看出不少曾被杠掉的人名,依舊也剩下不少,還未被去掉的名姓。


    “飛天螳螂唐飛,隻怕你再也飛不起來了。”令狐厭冷笑一聲,又了卻了一件心事,他本以為自己會心情大好,不想還這般沉悶抑鬱。自己已然在複仇的路上越走越遠,但他從不後悔。總有一天,他要將這些賣主求榮的家夥,一個個送到陰曹地府,去向自己那慘死的義父謝罪。


    原來這唐飛綽號飛天螳螂,本是漠北天王教魔君麾下一員驍將,總領教中各處哨探情報,乃是天王教的眼耳口鼻,不可或缺。其人擅使一對鐵爪,武功雖不精,但輕功卻了得,更兼得一身奇門武功,故而深得教主器重。能飛天,堪遁地,來去無影,擅使毒,擅暗器,傷敵無形,更是能模仿他人說話之音色,極為罕見。


    那時令狐厭不過還是個孩子,原是漠北戰亂棄子,卻被無有子嗣的天王教教主三目魔君令狐絕收養,認為義子,帶在身邊,視若掌上明珠,極為寵溺。教中徒中更是以少主侍奉之,故而自令狐厭記事起,他的童年倒也算過的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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