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溫烈忙代替眾人上前抱拳問道:“敢問老將軍尊姓大名?”那田牧遂笑著答曰:“尹將軍及諸位英雄勿驚,老夫乃是這揚寧府城的督府軍指揮將軍,名叫田牧。”葉藏等人雖然不知,聞聽這揚寧府督府軍指揮的名號的自然也能知曉個七八分,而那尹溫烈聽到田牧二字,頗為激動,神采奕奕,目光如炬,當即翻身下馬,以示尊敬。葉藏等人見狀一並下馬,田牧也率眾下馬回禮。“老將軍莫不是懷皇帝奉乾坤二十二年的武狀元?先任東陵,後調任朝中任後將軍的田老將軍?”尹溫烈驚喜的上前抱拳問道。


    田牧聞言朗聲大笑,他似乎極為喜歡大笑,他的笑聲極為幹淨透徹,豪氣幹雲,就如那戲台之上唱戲的老生一般,響徹天地,回蕩在眾人耳畔,故而令人印象深刻,隻聽一遍便會深深的刻在腦中。“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老夫已然是揚寧府的督府軍指揮,也算是做回了當年的老本行,端的是得心應手啊。”那田牧幹笑兩聲,眼眸之中閃過一道落寞與惆悵,尹溫烈忙寬心勸慰道:“老將軍所言甚是,想來我也曾是朝廷的鎮北將軍,如今不也搖身一變,成了義軍的指揮?”


    尹溫烈這自嘲來的恰到好處,兩人各自心懷酸楚,可謂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視一眼,心領神會,便會心一笑。“多謝老將軍開城相迎,但不知老將軍是如何說服那程知府打開城門來迎我等的?他先前可是箭在弦上,比我等後撤啊。”


    那葉藏緩步上前,作揖問道。田牧也不避諱,毫不在意的直截了當說道:“哎!說到此事,頗為無奈......自老夫任了這揚寧府的督府軍將軍,本與那知府程玄相輔相成,共同管理好揚寧府。不想此人心胸狹窄,嫉賢妒能,見利忘義,貪命惜身,乃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屢屢在暗中刁難老夫......今日諸位英雄率領義軍,無處容身,前來投靠我揚寧府城,我等本該接納,與義軍合兵一處,共抗強敵,不想那程玄不僅不肯,竟然還將刀劍向著自己的同胞,豈不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徒?老夫一怒之下,便一鐧結果了他的性命,再來迎諸位進城......”說罷,那田牧還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懸在腰間的金鐧。


    眾人聞聽那程玄被田牧所殺,而原因不過是田牧要迎義軍進城,不禁變了臉色,但尹溫烈雖然麵色有些難堪,但還是不動聲色,依舊行禮。不再多言,故而眾人便在那田牧的歡迎下入了這揚寧府城,田牧先是安排眾人在城中各處住下,數千名義軍也紮營此地,而田牧更是在府衙之中設下宴席,要招待尹溫烈等人。尹溫烈本想推辭,奈何那田牧非是姚亭,楊釗一輩,極為固執,尹溫烈執拗不過,也隻好答應。但尹溫烈還是放心不下那急待休整的義軍將士。田牧遂許諾,隻說這揚寧府頗有家底,願為義軍每位將士犒賞肉三斤,酒一壇,錢一貫。尹溫烈大喜,感激不盡,餘事不提


    且說這尹溫烈等人難得住入廂房之中,尹溫烈還是頗為惦記軍營,尤其是此事義軍士氣低落,尹溫烈時刻記掛,無可奈何之下,眾人隻得勸說他今夜先草草住一晚,等明日便回營中整頓人馬,倒也不遲。尹溫烈隻好答應。而那葉藏有些放心不下,便向尹溫烈詢問道:“溫烈,這田老將軍究竟是何許人也?但不知可靠否?”


    尹溫烈聞言沉吟片刻,遂回答道:“我曾在軍中有所耳聞。這位田老將軍乃是奉乾二十二年的武狀元,高中後先是被派往東陵府做督府軍副指揮,沒幾年便被提拔為正指揮。後因東陵府一帶有強寇為亂,打家劫舍,好不囂張,他帶兵平亂有功,被調回京城。後任後將軍一職。但因其性格剛直,不肯折腰與朝中權貴奸佞同流合汙,死諫懷皇帝彈劾奸臣,不想卻遭奸人暗害反誣,幸得其平日裏作風端正,行事光明磊落,生活又清貧簡樸,那奸黨雖有心除之卻也無可奈何,最終隻將其打發到這揚寧府來做督府軍指揮......”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齊聲道:“原來如此......”而那尹溫烈接著說道:“他任後將軍一職時還曾數次上書,請命親率大軍前往北疆鎮亂平叛,不想未獲批準。”葉藏聞言徐徐點頭,心裏也有了數:“如此看來,這位田老將軍倒是一位難得的肱骨忠良,隻是,即便是為了迎我們進城,也不該將那知府程玄打殺,這未免有些......”所有人都知道那葉藏究竟想說些甚麽,故而葉藏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但那葉居霜卻站出身來說道:“不瞞爹爹,在進城之時我曾到沿途城中百姓家中探聽情況,他們都說這田老將軍豪邁忠義,遠近皆知。愛兵如子,治軍有方。而那程玄乃是個實打實的小人,假仁假義不說,真可謂是紅包不到手,包你命沒有。尋常百姓若是想去打官司,沒有厚禮相待,不使錢財打通關節,要麽是連府衙大門都進不得,要麽就是在公堂之上被那程玄顛倒黑白,原告打成被告,無罪也做有罪,故而百姓們苦不堪言,深惡痛絕,怨聲載道,在此之前卻是敢怒不敢言。他們聞聽田老將軍將那程玄打殺,皆歡天喜地,如同解脫。如此來看,豈不算是那田老將軍為民除害?”


    “若要如此說,倒也不錯。”那葉藏終於釋懷,眼看著時間將到,遂結伴一同去往那府衙赴宴。田牧早已打點準備好一切,隻是此宴比起那姚亭所設的奢華之宴,倒是要簡樸幹淨許多。那偌大的府衙前廳之中,尹溫烈眾人分列兩側,田牧理所應當的坐在主位。無有絲竹亂耳,無有鶯歌燕舞,隻有每人麵前案上顯得頗為豪邁粗獷的大碗酒肉,除了這前廳的布置頗為講究外,其餘倒是與在軍中設宴並無多少差別。


    “老夫出身行伍,不懂享受。如此倉促之宴席,還望諸位莫要見怪。”田牧手捧紅漆麵木酒杯徐徐站起身來,對眾人敬酒後一飲而盡。眾人自然不會在意,想來這些時日來,眾人隨軍風餐露宿,日夜奔波,無處容身,也不曾抱怨,如今不僅有了棲身之所,更有酒肉相待,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尤其是那尹溫烈,這田牧本與他是一類人,行事風格自然也頗對其胃口,想來那姚亭所設之宴席尹溫烈不肯參加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受不得那鶯歌燕舞,笙歌歡愉之景,反倒是這般簡樸之宴頗合他的心意。


    故而眾人也起身手捧酒杯,除卻那葉居霜與周一兩女子並不飲酒以外,其餘四人具是一飲而盡。葉藏與尹溫烈乃是能飲卻不甚喜好,而那令狐厭則是喜好飲酒,且自詡千杯不倒,至於那莫隨風,本不會飲酒,偏偏要打腫臉充胖子,強裝會飲,連飲三杯後,隻覺心內似火燒,卻還強裝鎮定,看似麵無表情,腹中早已是翻江倒海,苦不堪言。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便要商談正事。且看那尹溫烈舉杯上前,行禮作揖,田牧雖不解其意,也舉杯還禮。尹溫烈則說道:“我等自元海府慘敗後,終日風餐露宿,無處容身,連投各處皆被拒之門外,我出身行伍,早已習慣此事,倒不覺得甚麽,隻苦了這一眾兄弟......今日幸得有緣,遇見田老將軍,收容我等,大恩大德,尹溫烈沒齒難忘。老將軍在上,請受我一拜!”


    “哎呀,尹將軍,真是折煞我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那田牧忙棄去手中酒杯,轉身來到案前,將那就要叩拜的尹溫烈扶起,“如今世道混亂,人心難測。個個都想屯兵自保,卻不想大薑傾頹,唇亡齒寒,無有大國,何來小家?龜縮州府不過自取滅亡,屯兵自保乃是坐以待斃,這些人目光短淺,鼠目寸光,必然招致禍患。越是亂世,有些事便不能丟,不能忘......想來今日尹將軍與老夫合兵一處,定能強盛揚寧府,以此為基,保國安民,複我大薑江山!”


    尹溫烈聞言大喜,與田牧緊緊握住雙手:“老將軍所言甚是!”可那葉藏卻有些不合時宜的舉杯問道:“別處州府生怕我等會招來衛軍鐵騎報複,唯恐避之而不及。田老將軍肯收容我等,我等自然是感恩戴德。但不知老將軍莫非不懼那衛軍?”不想這田牧冷哼一聲,果然不將那衛國放在眼裏,故而邁步向前,橫眉立目說道:“哼,甚麽衛軍,我看都是一群狼羔子,一群雜碎!趁虛而入,圖我大薑,狼子野心,其罪當誅!若非老夫上書屢遭奸人駁斥,早已率兵親往前線殺敵,哪裏會等到此時?休說是他們不來這揚寧府城,老夫總有一天也會找上門去。若他們真敢前來挑釁,便是一千個來,一千個死!”


    “老將軍豪邁非凡,氣幹雲霄,我等佩服!”葉藏終於相信那田牧非是假仁假義之徒,心悅誠服,心中更是暗自歡喜,故而起身向其敬酒。


    而那葉居霜卻問道:“小女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姑娘但說無妨。”見那田牧無有甚麽遮掩,葉居霜便問道:“此言或許有些唐突,但那衛軍隨時可能會來,我等不得不早做防備。我義軍雖遭慘敗,但還要四五千人馬。但不知揚寧府有多少兵馬錢糧?”田牧毫不避諱的說道:“按理來說,這些都是軍事機密,不便透露。但諸位都是英雄好漢,老夫便告知諸位。揚寧府不比別處,並不算富庶,百姓人口也不算多,故而此時老夫手中能調派的人馬,不過也隻有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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