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


    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


    白同學:


    你好!


    昨天淋著雨回到家,外婆超級心疼。可能大多數孩子都有一位這樣的外婆吧?她會一邊不停的嘮叨:“讓你早上多穿點,你看看,現在冷了吧;給你說了要帶傘,今天早上天就是陰的,我就估計會下雨,你沒帶傘,這就淋濕了……萬一感冒了可咋辦呢,吃藥打針,難受死了……是不是,要多穿些呢,天馬上就冷下來了……”然後一邊給你找來新衣服,幹幹淨淨的,暖暖和和的,讓你先去趕緊衝個熱水澡,換上幹淨衣服;在你洗澡換衣服的時候,她又趕緊跑到廚房裏麵,手腳麻利的給你把麵條下好,煮著麵條切著菜,還會把在客廳看報紙的外公喊道廚房,給她幫忙洗菜切菜,然後迅速撈出麵條,那已經炒好的肉醬一拌,放了辣子放了油,端出來放在餐桌上,等你洗完澡出來吃。她也還不能閑著,又把外公洗好的菜切了,準備好油鹽醬醋,開火,幹鍋,倒油,下花椒、生薑、蒜瓣兒,爆炒出一陣陣沁人心脾的香氣。


    洗完了澡,換好了衣服,把一整天陰沉壓抑的心情先放下,和外公外婆吃一頓美味的晚餐。期間外婆的叨叨肯定是不會停的。


    “明天不用再去上學了吧?”


    “今天都幹啥了啊在學校?快,把青菜吃著……”


    “考什麽試?啥叫個競賽啊?”


    “能保送清華北大?那還……挺好的啊……”


    “那你要不要試一下?把肉一吃……”


    “哦,那麽麻煩啊……還要每周末都弄啊,噫——那就是,潑煩得很……那你們那個班主任咋是那樣的?”


    “哦,他就是想搞的啊?那怪不得……”


    “不想弄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歡,是吧?咱就好好的,對吧,踏踏實實的走高考,到時候就西安交大都好得很……來,再吃一塊肉。”


    “誒呀你還瞧不上人家西安交大,我們覺得,哈哈哈哈,就好著呢……南京大學?那是個啥大學?”


    “在哪呢?哦……南京啊……遠不遠?”


    “還要坐飛機去呢?那遠得很……再吃一口,把青菜要吃完。”


    “跑那麽遠幹啥,就在家門口上大學多好,要不然以後你媽想你了你都回不來……”


    “你這娃,不能這樣說你媽。你媽那不是工作忙得很嗎,又不是她不想多陪一會兒……誒呀,那是我跟你爺閑著沒事幹,才一直管你,把你養到這麽大……快,再吃一口麵,今兒這麵香得很,津嘟嘟的……”


    “你爸你媽忙,今天也加班呢……就是,咱們要管好自己,你要把自己學習管理好,不叫你爸你媽操心,是不是……”


    吃完一頓飯,外婆的嘴從始至終都在動,不停的問東問西,說這說那。雖然知道她真的是好心好意,也是關心我照顧我,也很希望我能理解我爸媽工作太忙照管不到我,但是真的,我隻想一個人靜靜。


    所以吃完晚飯,我也沒有去洗碗。任由我外公端著碗筷進廚房,我也沒有攔著。當時心裏隻是煩躁,根本沒有想著幫老人洗碗擦桌子還有其他什麽家務。好在這些事情我外公外婆從不會讓我做,都得是我跟他倆搶著做的。


    昨天晚上回到房子,外公外婆拿著傘下樓遛彎兒,我就一個人在家。我關掉所有的燈,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雨其實不大,完全比不上《我的少女時代》裏麵,男主和女主在天台上,冒著大雨“生離死別”的那場雨。也比不上《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裏麵柯騰為了沈佳宜冒著暴雨去剪寸頭的那場雨。


    所以我腦海裏沒有《小幸運》“那陪我淋的雨”,也沒有《那些年》“那些年錯過的大雨”。隻有“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


    然後一個人躺在床上,就著昏昏暗暗的“月光”——奇怪,我居然還能感覺到月亮的存在——輕輕的回憶“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


    很快就睡著了。我連睡衣都沒換,就穿著衛衣秋褲,搭了條床單在肚子上。睡著了。


    我就睡在床上,聽著微風,聽著連綿不斷的秋雨,你就出現了。你和那位漂亮可愛的女生,在大雨裏打著一把傘,走在前麵。你們倆走的很慢很慢,完全就是在欣賞雨天的秋景,我卻在後麵疾馳狂奔,好像是要追誰。那位女生我不認識,因此隻能是想追你。追你?


    但是怎麽都追不上。明明很近,明明你們走的那麽慢,我跑的很急很快,很累很累,我甚至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的喘息。然後我大張著嘴,應該是要叫一個人的名字。我聽到了,我叫出了三個字。


    趙月舟。


    你回頭了,還是那個溫柔的笑,陽光的笑。你在笑什麽?搞不懂。猜不透。


    然後你身邊的女生不見了。你打著傘,站在雨裏,旁邊是陽光。四周都是陽光。很溫暖。我卻很冷。我周邊都是雨。我沒有打傘。雨就這樣無情的拍在我的身上,我好像哭了。哭的很傷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你轉身走了。我又喊出了那個名字。


    趙月舟。


    你走了。


    我打了個噴嚏。眼睛睜開,一片黑暗。


    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根本不停。我好冷。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冷。我下床到衣櫃跟前去找薄被子。拉出來,蓋上。看了看手機,已經是星期天了。淩晨,2:48。


    我趕緊又躺回被窩。但是大睜著眼睛怎麽也睡不著。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是腦海裏卻是那五彩斑斕的畫麵一遍遍重複。趙月舟,這三個字,也是一遍遍的重複。你和那位女生在雨中同一把傘的背影,也是一遍遍走出,一遍遍走遠。你那回眸一笑,也是一遍遍回現,一遍遍在我眼前泛起雨花。還有你那溫柔的、陽光的笑。你還在笑。笑什麽呢?搞不懂。猜不透。


    想著想著,我又睡著了。


    六點,鬧鍾準時響起。


    靠!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機鬧鍾摁掉。躺下。閉眼。繼續睡覺。但是我在迷迷糊糊中發現,我在不停的吸溜鼻涕。鼻子,也很堵,呼吸不暢。但是我太困了。什麽都不想思考,什麽都不想顧及。隻想繼續睡覺。於是昏昏沉沉又是幾個小時。期間我甚至聽到了自己的鼾聲。鼻子很堵,自然會打鼾。至於我自己為什麽能聽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睡半醒間,我感覺有人在敲門。我打開門,是你。你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帶著微笑,站在我家門口看著我。


    我也看著你,不過我是仰視,你是俯視。我也笑了——人在麵對一張溫柔陽光的笑臉時很難保持不笑。


    你應該是想來約我出去吃午飯吧?你雖然還沒開口,但我估計你要我和你去吃火鍋。你的老家那麽接近四川重慶,你一定從小就很喜歡吃火鍋吧!我雖然就是土生土長的關中娃,但是也很愛吃火鍋。嘿嘿嘿。看到你嘴唇動了動,我立刻說:“我願意!”但這三個字你好像根本沒聽見,仍然在不停的說些什麽。說些什麽我聽不到的話。


    “我願意!”我又喊了一遍。這次可是連我自己都沒聽見。正當我著急了,積蓄力量準備大聲再喊一遍的時候——


    “啊嚏——”


    我自己把自己嚇醒了。


    你不見了。我也還是躺在床上。


    “啊嚏!”


    又打了一個噴嚏。躺著好難受,很憋很憋,鼻子根本無法呼吸。我坐起來,不停吸溜鼻涕。我知道,我感冒了。感冒就是生病,就意味著渾身酸痛無力。我根本不想下床。用被子把我裹的緊緊的,伸手去夠書桌上收納盒子裏的溫度計。好容易拿到了,“啪”的一聲,我低頭一看,一個黑色的方塊掉在了地上。哦,是我的手機被被子拉掉了。


    “楷楷?怎麽了?”外婆在門外問。


    “沒事,手機掉了。”


    “哦,沒事就行,你再睡一會兒,我跟你爺出去轉一下,買點菜。中午咱們吃火鍋。”


    “知道了。”我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打開手機一看,我的天,都已經九點半了。哦,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課,嚇死了。


    我把溫度計夾在胳肢窩,然後慢慢躺下。


    靠,一躺下鼻子就開始不透氣,氣死人了。就好像被淹在了水裏。鼻子根本無法呼吸。沒辦法,隻有大張著嘴來呼吸。


    但是我還是很困很迷糊,眼睛不知不覺又閉上了。腦海裏隻有你和趙月舟的剪影,交替出現著。為什麽是你們倆?按照你周六下午說的,你應該是我朋友。她呢?她是我的朋友?不是吧……


    搞不懂。猜不透。


    然後我又睡著了,伴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


    不知道多久,有人敲我的門。我醒來了,睜開了眼睛——這不再是夢了。


    “楷楷,怎麽還不起床啊?”是我媽。昨天晚上不知道加班到幾點才回家。今天也應該是剛剛起床。我媽就是這樣,自己睡懶覺時候沒有啥,一旦她醒來了,就要把全家人都叫醒。


    “馬上就起來了。”我囊著鼻子,聲音怪怪的。


    “你是不是感冒了?聲音怎麽回事?”我媽開始有點著急。


    “沒事,可能就是著涼了。”


    “給媽媽把門開開,我進來看看。”她又敲了敲門。


    “不用,我馬上就起來了。”我掙紮著爬起來,慢慢穿好衣服,這時,溫度計突然滑了出來,掉在床上。哦,我剛剛還在量體溫。迷迷糊糊自己都忘了。


    穿好衣服,把我的一頭混亂的秀發大概捋一下,打開門,就見我媽蹲在電視櫃旁邊,在那裏找著什麽東西。


    “你找啥呢?”


    “感冒藥啊,你把感冒藥放哪裏了?”她頭也不回,就在那裏亂翻。


    “媽呀,這也是你家。你咋啥都不知道。”我也不回答她,徑直往衛生間走去。


    “那我不是忙嗎,沒時間收拾。這些應該都是你婆你爺收拾的,等下回來了問他們吧。”我媽合上抽屜,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然後就去我外公外婆房間的廁所洗漱去了。


    我站在廁所門口,刷著牙,見她走進去了,就到電視櫃旁邊,打開那裏的櫃子,找了一包感冒靈。


    不是我不想告訴她。這也是她家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雖然老師大多數都是管別人家的孩子比管自己家的孩子多,但是人家很多時候會管。我媽不一樣。我真的是從小被放養長大的。


    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我媽起初是那個學校的一個年級組長,帶著一個班的語文課和班主任。每天放學,別的小朋友都排隊放學回家,我則孤零零留在教室裏,直到我寫完作業,收拾了書包,把課本什麽都放好,然後自己拿了學校發的飯盒去餐廳打飯。在餐廳吃完飯,又到教室裏把飯盒一放,然後去她的辦公室找她。她通常仍在忙碌,叫同事或者我去給她帶一份飯上來,一邊吃一邊批作業或者寫教案。然後我去洗碗,她繼續忙。有時候會有其他老師的孩子,我們會一起在操場上玩,但是他們的爸爸媽媽很快就忙完工作,下樓把他們領回家了。到最後一般都是我一個人,在操場上、草坪上、健身器械上,來來回回,自己表演。


    很久之後,我媽處理完了學校的事,班級的事,還有幾個個別學生的事,就背了包,站在一樓大廳朝著操場方向大喊“蘭與楷,回家了!”我就匆匆忙忙跑過來,跟著她回家。


    日複一日。六年級好像還好,因為我六年級的時候太忙了,忙著刷真題,準備應對小升初考試。甚至是那個時候,我媽都沒有停下她的工作節奏。依然是我自己在教室寫作業,自己拿著飯盒去吃飯,然後把和其他孩子玩耍變成了自己繼續刷真題。然後晚上一起回家。回家的路上她會跟我聊會天。我們到家都很晚了,我爸還要再等一會兒才回來。甚至經常晚上不回來——他要應酬,要出差,要時常到省上、北京去學習。所以見我媽很難,見我爸更難。


    這些本來我都打算忘了。但是今天一生病,加上外麵在不停下雨,我好像又很難受,很傷感,不得不把這些再次一一回想。


    這些快被遺忘的時光,就這樣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但是,伴隨著這些記憶一起出現的,還有你的臉。你的身影。


    還有周六下午,你身邊那位女生的身影。更有那位女生拽著你的胳膊,搖著你的手,拿著你的傘跟你撒嬌的畫麵。


    其實我應該祝福你。但是,我內心總是不舒服。祝福你的話語,就是不能在我的心裏名正言順的上線。甚至於,現在想來,當時,我真的希望你立刻把她的手甩開。不理她。對她冷言冷語。甚至希望你直接把傘塞給我,然後霸道的說:“小蘭,拿著!”


    ……


    我的天,我在想什麽?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為什麽?


    搞不懂。猜不透。還有點害怕。


    腦子裏這些東西翻江倒海,洗漱已經結束了。我吃了兩塊餅幹,然後喝了一包藥。坐在沙發上,或者說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動不了。


    “洗完臉了?來吃點東西吧?”我媽拿了一塊鍋盔,加了點辣子醬,從餐廳走到客廳,看著我。


    “算了,馬上就吃中午飯了。現在先不吃了吧。”我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著。


    “也行。你量體溫了嗎?”


    “沒。”本來剛剛在床上量過了,隻不過我又睡過去了,所以不知道現在多少度。但是我懶得跟我媽說這些。也懶得張嘴,兩片嘴唇擠出一個“沒”字,就再也什麽都不想說了。隻想攤著。什麽也不想做。


    “那還是量一下體溫吧,可別發燒了。”我媽三兩口吃完辣子醬加鍋盔,拍了拍手,把饃渣子甩掉,“體溫計在哪啊?”


    她又走到電視櫃前,蹲下來,拉開抽屜,開始翻騰。


    “誒呀不在那裏!你別找了!我婆回來再量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這麽生氣。


    我媽也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大聲喊叫嚇壞了。蹲在那裏一動不動,瞪著大眼睛看著我一步步走到我房子,“啪”的關上門,“咯噔”一聲鎖上門。


    我一頭砸進被窩裏,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不行,還是得量下體溫。我拿起桌子上的體溫計,塞進胳肢窩,然後躺下,蓋好被子。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10點01。等吧,等五分鍾再看。


    外麵我媽應該是合上了抽屜,去廚房了。


    10點04,開門聲響起,我外公外婆買菜回來,我媽出來接他們,幫著把菜拿到廚房。


    “楷楷呢?還沒起床?”我外公在問。


    “有點感冒了,正在房子裏麵躺著呢。”我媽聲音很小。


    “喲!”外婆一聽我感冒了,立刻就往我這裏來,“楷楷,咋了沒事吧?門開開讓婆進來看看。”


    “沒事,婆。你不管了,我正在量體溫。”


    “你把門開開,哦,量體溫,咋樣?”我把門打開,外婆趕緊上前來,一隻手扶著我的腦袋,另一隻手伸向我的額頭,然後又立刻放回她的額頭,“噫,有點燙,你發燒了。”


    我走到書桌前,看看手機,10點06,時間到了。拿出體溫計,對著燈光看,我靠,38度。


    “多少度?”外婆看著我問,看我正在看刻度線,立刻又轉頭朝客廳喊道,“掌櫃的,把我老花鏡拿過來!”


    “知道了。”外公答應了一聲,去給外婆拿老花鏡。


    我媽從廚房走過來,看著我,小聲說:“不行就再睡一會兒吧?”


    我沒理她,念出了刻度線——“38度。”


    “多少?38度?”外婆很吃驚,走上前奪過我的體溫計,對著燈光,眯著老花眼就開始看。但她根本看不到刻度線,隻能幹著急。


    “媽,給我,讓我看。”我媽接過外婆手上的體溫計。


    我已經一屁股坐在床邊了。外婆坐在我旁邊,又是一隻手扶著我的腦袋,一隻手摸著我的額頭,然後又趕緊放在自己額頭上。她每重複一次這個動作,都會小聲嘟囔一句:“噫,有點燙。”


    “確實是38度。發燒了。”我媽看了刻度線,跟我外婆確認道。


    “沒事,我吃點藥再睡一會兒。”我迷迷糊糊的說。


    “那要趕緊先吃點東西,然後把藥一喝。要不然對腸胃不好。”外婆說著,小跑著到客廳電視機旁邊的櫃子裏去找藥了。


    外公拿著老花鏡到客廳,遞給外婆:“花鏡找到了。你看。”


    “看個啥!趕緊給娃找點退燒藥。都燒到38度了……”外婆沒好氣的對外公說。


    外公也不再說話,把老花鏡放一邊就幫著找藥。兩人還不停在討論著那種藥我可以吃。


    “楷楷,我去給你拿點鍋盔一吃吧?”我媽走近,溫柔的對我說。


    我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都行。”她轉身去廚房給我拿鍋盔了。


    很快,我媽拿著一塊鍋盔,我外婆左手拿著藥片,右手端著水,後麵還跟著我外公做“護藥使者”,三個人各司其職,照顧燒的迷迷糊糊的我吃東西吃藥。


    剛把藥吃完,我就聽到家裏的門被打開了,我爸背著他的公文包回來了。


    “快來,你兒子發燒了。”我媽走到我房間門口,對著我爸大喊。


    “你兒子”這個稱呼,從我小時候他們就這樣叫。小時候我爸會對我媽說:“我帶你兒子出去吃燒烤了。”我媽會對我爸說:“我帶你兒子去剪頭發了。”我爸會對我媽說:“我帶你兒子去公園了。”我媽會對我爸說:“我帶你兒子去買衣服了。”


    所以我到底是誰的兒子?小時候我經常有這樣的疑惑。現在這個被遺忘的問題再次被我提出。


    昏昏沉沉間就看到四雙眼睛盯著我,圍繞著我,關心的看著我。熟悉又陌生。算了,不看他們了,費勁。我閉上雙眼,帶著藥勁兒昏昏睡去。


    再醒來已經是十二點多了。


    我爸敲了敲我的房門:“兒子,出來吃火鍋吧?”


    “知道了。”我帶著極強的鼻音對他小聲說。雖然我聲音不大,但他應該聽到了。因為他沒有再催我。


    掙紮著起床,穿上拖鞋,打開房門,緩慢的挪到餐廳。一家子已經坐成一圈等著我了。中間圍著一口火鍋,冒著熱氣。在這陰沉的雨天,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吃一頓火鍋,真的蠻幸福的。但是現在我不能感覺到絲毫的幸福與溫暖。雖然他們一早上都忙著給我量體溫,找藥,我外婆還從櫃子裏翻出冬天用的厚被子給我蓋上。他們給足了我溫暖。溫暖的我一身的臭汗。但是我的心還是冷冰冰的。像是雨滴一直在敲打我的窗,像是雨滴一直在撩動我的心弦。


    可能人生病了就會很喜歡回憶被遺忘的那些時光吧?但那些時光真的總帶著陰沉的色彩。這讓病中的我更加難過。肉體上如此,心靈上也如此。而且昨天下午你和那位女生,現在,我也一直在腦海中存著檔。也在我的記憶中留下重重的一筆。


    奇怪,現在倒是沒怎麽想趙月舟。


    祝:


    身體健康,長長久久。開開心心的吧!


    蘭與楷


    2017.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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