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疾馳於林中,謝雁歸一隻手拉著韁繩,另一隻手攏著披風,臉上沒什麽表情。


    那日從住處離開後,她心中忽然有種衝動,於是讓驚羽帶著她出了城門,快速奔跑著。


    謝雁歸的驚羽乃是寶馬,尋常的寶馬可日行千裏,但驚羽遠不止如此。


    它極通人性,當年是它挑中了謝雁歸。


    馬車行駛於山路之上,正在淺眠的周謹忽然睜開眼,衝著車外吩咐一聲。


    「主子,怎麽了?」常修催馬過來,恭敬問道。


    「且停一會。」周謹也不知,自己為何忽然有如此想法。


    「還有多久能出黔南?」從馬車內出來,周謹抓了把草料,喂給跟在馬車旁的馬兒,這是謝雁歸贈與他的。


    來黔南時,他用的便是這匹馬,後來驚羽找到了他跟予書,之後便再沒用到它。


    如今要回京都,自然要將它一起帶回去。


    黔南濕冷,本就對周謹的身體不利,要離開邊關時,周謹想過騎馬先行一步,卻被予書阻攔。


    加上謝雁歸為周謹準備了不少東西,所以在離開黔南境內之前,他都會乘坐馬車。


    待離開黔南之後,才會快馬向著京都歸去。


    「回主子,等咱們……」常修正在回答,馬兒忽然原地踏步,似有些焦躁。


    周謹抬起手來,想要安撫馬兒,卻見它不斷仰頭,似往林中看去。


    常修立刻將周謹護在身後,手持兵器戒備著。


    嘶鳴聲自林中傳來,驚羽飛躍而出,背上一襲紅色身影。


    「主母?」看清楚謝雁歸的那一刻,常修一臉訝然。


    周謹在他身後,眉頭微微皺起。


    他清楚謝雁歸的性子,在這樣的時候,她輕易不會離開邊關。


    可此時的模樣,顯然是快馬趕來。


    「籲……」扯住韁繩,謝雁歸催馬向前,衝著周謹伸出手來。


    周謹從常修身後走出,將手遞給謝雁歸,就著她的力氣,一躍來到馬背上。


    驚羽「吩吩」叫了兩聲,重新向著林中奔去,常修身邊的馬兒掙脫韁繩,也跟著一起進到林中。


    常修立在原地,素來沉穩的表情中,透露出一絲茫然。


    林中有個小屋,是山中獵戶休憩的地方,謝雁歸來時便瞧見了。


    驚羽將兩人帶到此處,她率先從馬上下來,打量著四周。


    小屋門前幹淨整潔,想必不久前曾有人打掃,她轉頭看向周謹,他已然落在地上,站在她身後。


    謝雁歸拉住他的手,一起向著小屋走去。


    屋裏沒人,略有些陰冷,角落裏堆著柴,不必謝雁歸開口,周謹便上前去,將火升了起來。


    小屋裏漸漸暖和起來,周謹打量著謝雁歸,從她眼中看到了疲倦與陰鬱。


    雖驚羽不似尋常寶馬,不止日行千裏,但從邊關趕到此處,也需要一些時間。想來,她為了節省時間,這一路上不眠不休。


    隻是不知,陰鬱從何而來?


    周謹上前,將謝雁歸攬在懷中,他伸出手在她後背輕輕拍著。


    靠在他懷中,嗅著他身上的雪鬆氣息,其中裹和著藥香,莫名讓人心安。


    謝雁歸長出了一口氣,抬手環抱住他,將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裏。


    好一會兒,她悶聲開口,「阿衡,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不擔心周謹的身份會暴露。


    「好。」周謹毫不遲疑道。


    謝雁歸靠在他懷中,輕笑了一聲,心中的那口鬱氣,化去了些許。


    「


    黔南現在的情況,必會有一場大戰,我不知何時能回京都去,我想請你千萬要幫我保護好姑母。」


    原本對於謝雁歸而言,姑母謝姮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c


    在看過母親留下來的手稿之後,她越發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


    可惜,她要留在黔南,不能陪在姑母身邊,她隻能請求周謹幫助自己。


    「放心吧。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用我的性命去守護姑母,她對我而言同樣重要。」


    直覺告訴周謹,謝雁歸必然是經曆了什麽。


    他非常清楚姑母謝姮之於謝雁歸的重要,平時書信之中,她也時常會說。


    但如今,她特意跑上一趟,絕不可能隻為了交代這一句話。


    「夫人,你可有什麽心事?」他低聲問道,謝雁歸在他懷中搖了搖頭。


    手稿的事,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說。


    見她如此,周謹也就不再多問。


    他鬆開環抱住謝雁歸的手,將她從懷中拉出來些,雙手捧住她的臉,他低頭吻上去。


    此刻,謝雁歸心中的鬱氣凝結在那兒,她正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將鬱氣散出去。


    她承接著疾風驟雨的襲來,猶如蕩漾在大海中的小船,一次次被拋在浪尖上。


    許久之後,風停雨歇。


    謝雁歸趴在周謹胸前,連根手指都不想動。


    周謹的手穿過她的長發,一下又一下地捋順著,滑過脊背時,讓人不由得想起它的靈活。


    謝雁歸趕忙伸手推他。


    「我……我從胡叔那裏得到了一份手稿,是我母親留下來的。」


    周謹的手稍稍停頓,垂眸看向她。


    「她是卦門傳人,擁有極強的能力跟天賦,她預知了我父兄與十萬靖羽軍的死,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邁向死亡。」


    「她的手稿中曾提到陰謀與算計,我總覺得應該還有什麽東西留在這世上,隻要找到,就能徹底揭開真相,東西或許就在遼北。」


    隻不過,她如今身在黔南,無法前往遼北。


    同時,她也不能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對還是錯,所以她來找周謹,想跟他說一說。


    「我這裏得到過兩個消息,遼北有人秘密去邊關找你,你已從來人手中得到了東西,可尚有一個消息還未確實。」


    周謹坐起身來,將謝雁歸重新抱在懷裏,用狐裘裹好,「或許,待你回去之後,就能確準另一個消息。」


    「你說……會有可能是證據嗎?」謝雁歸皺起眉來。


    周謹抬起手,為她捋順著眉宇間的褶皺,「無論是或不是,造成你父兄與十萬靖羽軍死亡的,都是那個人。」


    「待我回到京都時,想來亦是另一番景象,你不必擔心,隻專注於黔南就好,我跟姑母在京都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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