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南龍門到中央的金麟殿之間,有一個青銅混鐵鑄成的圓形巨壇,直徑將近一百仗,高五丈,可以任人在上麵揮霍強招。大將壇兩側築起高高的弧形觀戰梯台,最低的一排高出壇麵十餘丈,沒有座位,像是一條蜿蜒的溝壑,看台兩側延伸出像翅膀一樣的階梯。


    大將壇正上方,對著南龍門、背著金麟殿,築起一根切麵邊長五丈,高近五十仗的鍍金巨柱,叫做雲台。雲台雖高,但後麵的台階卻隻有三四層,頂端放著一張金燦燦的長椅,兩邊雕龍扶手的龍尾,在後麵彎彎曲曲的擺出長椅之外三尺之長。


    今天兩側梯台的溝壑裏,左邊站著十八名精武堂堂生,右邊站著十個穿著黃色鱗紋禁衛服的禦守和燕王蕭靖安、沐王蕭永業、越王蕭丹青。兩邊梯台上坐著的是武席司、公書台、決武殿、精武堂的大小官員以及暫無戰事的各境軍牧、軍督。當然,也少不了皇親國戚。


    參加決鬥與觀戰的人都已到齊,侍從扶著蕭唯尊緩緩來到雲台身後的高階,旁邊的蕭武臨仰頭看了一眼,被陽光刺了一下,轉頭對禦統說:“不如讓臣扶皇上登上雲台吧?”


    蕭唯尊擺開侍從的手,將雙臂一陣:“朕還沒有病到連躍上雲台的功力都使不上。”於是縱身一躍,飛踏高階,最後落座在那龍椅之上。


    蕭武臨飛上大將壇,雙指凝力,在巨壇中央顯出一個氣形的“啟”字,於是武場角落站著的一個人便上前,用內力在中央化出兩個名字。溝壑中的精武堂堂生便看著名字,對應的飛向大將壇。


    十八名堂生兩人一組在大將壇較量,僅一個時辰便一一決出了勝負。勝出的九人中,要分別與一名禦守決鬥,能贏過禦守的人便能與三個王爺決鬥,最後便是真正的“問將”了。然而今年的精武堂看起來似乎青黃不接,折騰了半天竟然隻是來走個過場,禦統看著那一個個被禦守擊敗的堂生,臉色越來越難看。


    但鎮武軍已經在招募組建,無論精武堂有沒有能人,還是得繼續“問將”。於是將十個禦守兩兩對決出五個,繼續進行。最後留下的是:應罡、仇方嶽、韓霜華、柴燦、畢磊。


    休息了半個時辰,五名禦守換了地方,登上了對麵精武堂生所站的地方,與三個王爺遙相對應。蕭武臨再次宣布新一輪的武決開始。還沒等邊緣上的武官揭示第一場的名字,越王蕭丹青一躍而出,一襲青衫飛向大將壇,提起內力用劍一揮,壇上赫見一行大字:


    鎮武問將,越劍有芒;決勝從速,輪較七強!


    “好!不愧是西寧公主之子。”禦統在雲台俯視,拍了拍大腿。


    旁邊武官轉身仰望雲台,蕭唯尊微笑著揮手扇出一個“準”字。那個準字剛一消失在空中,武官剛剛轉過身來,觀戰梯台倏的飛出一個黃色身影,雙手拿著環刃突然殺到蕭丹青旁邊。他連忙退閃,同時猛劃一劍,方才躲過。


    “仇禦守速度與內力見長啊,不虧是跟攘定諸俠過過招的人。”蕭丹青揚劍說到。


    仇方嶽的瞬間速,確實比暗殺慕容華和任魍的時候快了些,但大將壇太過遼闊,從遠處的觀戰台到壇中央,距離太長,以蕭丹青的修為,要反應過來不在話下。仇方嶽抱拳回了個禮道:“多謝王爺讚賞。我是來代替應罡和畢磊與王爺決鬥的,如果我輸了,他們也不會再下來。”


    蕭丹青將劍懸空在前,輕彈劍刃,忽然十餘把氣劍繞著他懸空而立,他笑道:“那就省事多了。”說完那些氣劍便飛襲過去,自己也緊隨在後。


    仇方嶽環刃離手而禦,來回飛竄接下那些氣劍,忽見越王一劍揮來,將環刃重重的打回自己手中,震蕩出的劍氣排滿了半個大將壇。仇方嶽握住環刃後連忙傾力將環刃壓在地上,但雙腳還是不停的後滑,兩手更是不住的顫抖,兩個環刃在青桐混鐵的大將壇上,呲呲的擦著火花。


    越王將劍橫握在眼前,土色的龐然氣勁纏繞在劍上,眼光越過劍刃看著終於站穩了的仇方嶽說到:“這‘重劍’可不能隨隨便便的接。”


    仇方嶽站直了身子,擦了擦嘴角被劍氣震出的血說:“‘輕劍’我應接不暇,‘巧劍’又防不勝防,既然王爺用‘重劍’將雙刃還給了我,索性我就試著接一下看看。看來我確實該敗,入宮這麽久,總算把變勢三劍見識完了,這個決鬥也算值了。”說完便飛回了觀戰台。


    蕭丹青將劍往麵前一立,內力傳聲大喊:“再來!”


    燕王蕭靖安笑道:“越王還是那麽狂妄。聽說當年西寧公主可是皇家武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怎麽,沐王不打算展露一下嗎?”


    “在下小小的郡王可不敢跟兩位王爺比,倒是燕王,您可是皇上的同胞兄弟,不會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越王奪了‘鎮武大將軍’這個位置吧?”蕭靖安聽了這話得意一笑,將背後的‘伏兵’一杵,剛想要下去,卻見柴燦搶先從對麵飛了下去。


    沐王蕭永業安撫道:“王爺稍安勿躁,越王不會讓您失望的。”


    “哼,但願如此。”


    柴燦雙臂纏著熊熊氣焰,說道:“和仇方嶽一樣,在下也代韓霜華而來。”


    “哼,有趣。不過倒也在意料之中,十八禦守裏麵,也隻有你們兩人和那個叛徒可以和本王較量。來吧!看看從北疆的雪原火海走出來的柴禦守,是不是也變強了!”柴燦腦海突然閃過武靈爍的劍祭,忽然皮膚隱隱發燙,額上冒出冷汗,急道:“請王爺速戰速決。”


    “怎麽?柴禦守身體不適嗎?”越王見他麵色有些緊張,便問到。


    柴燦勉強笑道:“在北疆受的劍傷還沒痊愈而已。雖然我們合力之下得以活命,但在下功體性烈,時隔一兩個月還是容易複發。”


    蕭丹青將劍氣轉成白色,笑道:“那就不為難柴禦守了。要接這輕劍,不必使全力。”說完便持劍殺過去。


    越王一劍一劍快過眨眼,柴燦手腳並用,四肢擋一劍,片刻無喘息。一會兒從左往右,一會兒過招淩空,觀戰梯台上的目光,看得見的是柴燦黃衣火色的狂舞,跟不上的是越王青衫白氣的流影。


    片刻之間過了百招,柴燦的皮膚雖然沒有更燙,但修為的落差已經出現,他的反應在逐漸變慢,而越王劍勢卻依舊與最初無異。果然在某個淩空接招的時刻,那個青白色的飛影一如既往的繞著那團黃火色蹭蹭蹭的快速劃過,柴燦隨即在空中抽搐,身上氣焰漸漸消失殆盡。


    先是噔的一響,越王杵劍半蹲;隨後砰的一聲,柴燦空中墜地。蕭丹青兩戰敲定五名禦守,兩邊高台上的看客齊聲叫好。


    裕絕術坐在左邊梯台觀戰席第一列,默默起身往旁邊階梯走去。剛走了一步,權是非便問:“這就走了?”


    “大局已定。”


    “還有兩個王爺。”


    “三位王爺都曾找我切磋過,我想我應該不會排錯他們之間座次。”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確定沒有觀看的必要了嗎?”


    此時對麵的蕭靖安正杵著一杆銀頭銅身的梨花槍,槍頭兩側伸出像蝙蝠翅膀一樣的鋒刃,他看著蕭丹青在喝彩中緩緩起身,立刻縱身躍出待戰的鴻溝。裕絕術聽到周圍又想起了呼聲,轉頭一看,一個棕色身影正飛向大將壇。


    沒有多話,燕王在空中飛來便是轟然一槍,雙手握槍還猛然高喝:“千斤墜!”蕭丹青立即劍氣變為土黃,龐然纏繞在劍,用‘重劍’迎槍揮去。槍劍一撞,餘勁立刻向八方排風,遠遠吹向眾人的臉。蕭丹青突然屈膝半跪,隨即又用另一隻手猛推劍刃,這才將蕭靖安震退。


    “裕總堂大人不打算讓我也看看好戲嗎?”權是非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裕絕術說。這時他才往回退了一步,站在自己座位前方。


    “這不是卓世銘的招術嗎?”


    “虧得裕大人還是總堂主,什麽叫‘卓世銘的招術’?這又不是他卓世銘所創,前人之招誰都學得。不過他確實是跟卓世銘學的,不僅如此,燕王還跟吳王學過中原定鼎槍的霜字訣,槍法雜得很。看來各位王爺跟裕大人切磋的時日有些久遠了,不知道您現在對自己排的座次有沒有一絲動搖呢?”


    裕絕術靜靜的看著大將壇,緩緩坐下。


    蕭丹青起身揚劍,笑道:“看來燕王近日功力見長啊。”


    “越王才是,我還以為這千斤一墜,能將你震傷。”


    “如果是卓世銘的話,我倒是極有可能被震傷。”


    蕭靖安拖著槍尾,緩緩上前,槍尖嘶嘶刮著大將壇,邊走邊道:“無論如何,我盡量讓越王盡興吧。”蕭丹青聽罷,也慢步走去,劍氣漸漸轉成無色,纏遍劍刃。


    一方拖著槍,一方拿著劍,兩人各自向前十來步,便默契起身,相向衝殺。劍與槍旗鼓相當,交手百餘招,各有進退。


    蕭丹青的劍越來越出其不意,燕王見情勢不好,於是將梨花槍朝著越王的腰傾力橫掃過去。越王用劍刃斜擋,卻見那劍被槍輕易打掉,蕭丹青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早早的就彎腰躲槍了,同時劍柄還繞著他的手一轉,正好倒握在手。那梨花槍剛剛掃過去,蕭丹青便一劍切過去,蕭靖安連忙後退,同時拉回還沒掃到盡頭的梨花槍,用青桐槍身匆忙擋住這一劍,仍舊被真退了好幾丈。


    越王笑道:“多虧了你這一槍,否則要我自己轉劍倒握,恐怕做不到這麽快。”


    “所以這就是‘巧劍’的巧嗎?借力使力,以招拆招。連續戰了三場,是得換個節省體力的法子”


    “跟你耗,確實要節省體力。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要破巧劍也十分簡單,不使力、不出招就可以了。”


    “也就是說,站著讓你打嗎?”


    蕭丹青得意一笑:“都是蕭家子孫,你認輸就行。”說完又持劍衝過去。蕭靖安猛地向後退了近百丈,一下子把距離拉得老遠。越王眉宇間透露著疑惑,突聞一聲:“犁庭掃穴!”隨即一道扇形氣勁,排山倒海般撲麵而來。他連忙換成重劍,豎著劍刃,迎著那龐然氣勁逢中徑直衝過去,剛一衝到蕭靖安麵前,猛然發現梨花槍正在眼前旋轉,同時從槍後傳來一聲:“千樹梨花!”


    一聽這四個字,蕭丹青像是一個器械被觸動了機關一樣,幾乎與這聲音同步切換成了輕劍,同時倏的一下劍光輕輕擦過劃過槍頭,閃到了蕭靖安的側後方。那盤旋不止的梨花槍像狂風吹雪一般洶湧出無數氣形梨花,橫貫整個大將壇,亂花迷眼又威力驚人,然而蕭靖安卻傻了眼,不敢相信這犁庭掃穴接千樹梨花,竟然還會撲了空。


    強招剛出,蕭丹青毫不猶豫轉身一劍劃過,蕭靖安後背微微一顫,連忙收招,收招之際又中了一劍。輕劍極速流竄,燕王冷靜擋過幾劍之後,忽然察覺他劍速變慢,於是抓住時機,瞄準他的身子猛揮一槍。剛一揮出,卻見迎擊上來的劍刃纏著的已是無色劍氣,蕭丹青咧嘴一笑,借梨花槍的攻勢迅捷轉身,狠狠一劍劃過燕王後背。這一劍比剛剛的輕劍要猛,劍刃割破了他倉促附於身上的境禦術,劃出一道薄薄的口子——蕭靖安見了血。


    觀戰梯台上,權是非微微一笑:“看來是我想多了,裕大人對三位王爺的估計,果然沒錯。”


    “但也是十分精彩了。王爺們進步都很快,隻是沒想到越王對‘千樹梨花’反應如此之快,想必平時對這招的印象很深刻吧。”


    另一座梯台的待戰鴻溝裏,蕭永業轉身向側麵台階走去。


    大將壇上,蕭靖安將梨花槍‘伏兵’於背,向邊緣走去。蕭丹青緩緩走回大將壇正中央,將劍一揚。蕭永業一邊下著台階,一邊朝著雲台揮掌甩出一個氣形的“免”字,韓霜華與應罡、畢磊也一同甩出。蕭唯尊微微一笑,從五十丈之高的雲台縱身飛下大將壇,在他將要落地之際,旁邊報幕的武官淩空扶了一下他。


    蕭武臨緩緩上前,用內力傳聲宣到:“越王蕭丹青問鼎甲榜,擇日拜鎮武大將軍!‘將選’武畢,王孫百官,下台退場!”


    蕭丹青得意一笑,‘劍隱’於背,向蕭武臨他們走去。


    “臣多有冒犯,還請皇上恕罪。”蕭丹青走到禦統麵前半跪著說。


    蕭唯尊一邊扶他起來一邊笑道:“都是蕭家人,朕要的是武功超群的大將軍,有什麽冒犯不冒犯的。我想皇弟也一定輸得心服口服!”


    蕭靖安跟上前來,接到:“越王三劍切換自如,我不服不行。”


    “燕王傷勢如何?我揮起劍來不知輕重,還望燕王與皇上多多包涵。”蕭丹青道。


    “一道淺痕而已,不必擔心。”


    眾人下了觀戰台,韓霜華與幾名禦守走在最後,他看著春風得意的蕭丹青道:“雖然三代以後,越王的後人不會再姓蕭,但皇上卻一直拿他當自己人,確實不簡單。”


    柴燦邊走邊道:“我們加入凡冥之界的時候他與陛下的關係就已經很好了,我很好奇,越王那把劍,又替咱們的皇帝陛下沾過哪個人的血。”


    仇方嶽輕笑一聲:“嗬,好奇害死貓。”


    “將選”結束後,禦統選了個黃道吉日,在大將壇當著新組建的鎮武軍拜了大將軍,同時也冊封了左右將軍。處理好了新軍事宜,他便讓蕭武臨回到吳越、蕭丹青整軍出天華,向天下人展示他那一雙翻雲覆雨手。


    禦統給雪狄七世的密信,在他冊封將領的前兩天到了雪狄王朝都城。他或許怎麽也想不到,他弄巧成拙的安撫鄰國的籌碼,恰好給了猶豫不決的雪狄一個兩麵三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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