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的家在郡城的一條破爛巷子裏,一個小院一座屋頂少了幾張瓦片的宅子,便是這個落魄少年的全部家當。


    屋裏雖然沒有什麽像樣的家具,連床榻也隻有一張,但卻幹淨整潔。牆角缺了一條腿用青磚墊著的木桌上擺放著燕歸父母的靈位,晏龍雨進屋看到靈位才知道,原來燕歸原本就姓燕,也許這就是他和燕十六的緣分吧!


    燕歸把唯一的一張床讓給了獨孤浩蕩和晏龍雨,自己從外麵找來了一堆麥杆又在上麵鋪了一張爛席,睡在地上。


    叫做“黃犴”的老黃狗卷著尾巴臥在門口。


    郡城裏的嘈雜似乎和這座小院無關,靜謐和諧,沒有人來打擾。


    夜已經深了,獨孤浩蕩和燕歸已經睡去。隻有躺在床上的晏龍雨在黑暗睜眼看著屋頂,久久不能入夢。晏龍雨不會對一件事耿耿於懷,該喜時便喜,該悲時便悲,大大咧咧很少失眠。


    但今晚,無論晏龍雨換什麽姿勢都難以入睡。他回想著白天在客棧裏老人和婦人的話,想到了一個對他來說很特殊的人。


    “那郡守家的二兒子,要娶的人不會是陶姐姐吧!”


    晏龍雨十二歲那年為了學劍和花鳳舉賭氣離家出走,一個人過了滾龍江跑去了郡城。


    不知道該去哪裏又不肯回去的晏龍雨用了半天時間走遍了整個扶龍郡城,又從郡城出來走到了城南郊的一個小村子裏。


    天色漸晚,又冷又餓的晏龍雨聞著飯香味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口,但他隻是站在院子外沒敢進去。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時,黑夜中突然傳來了一個溫柔輕細的聲音:“小弟弟,這麽晚了怎麽不回家呀!你爹娘會著急的哦。”


    聽聲音是個少女。


    月色中晏龍雨定睛看向聲音的方向——院子裏還站著一個女子,正看向自己。饑腸轆轆的晏龍雨再也沒有力氣賭氣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對著院子裏的那道人影道:“姐姐,我和家裏人賭氣跑出來了,天黑了我還沒吃飯,能不能給我點吃的,我以後一定還你。”


    剛開始還有些警惕,但興許是自己家裏也有一個弟弟的緣故,少女看眼前這孩子不像壞人,便走到了他麵前拉起了他冰冷的手,道:“這樣呀,走,進屋吧,姐姐帶你去吃飯。”


    晏龍雨心頭一熱,這是他第一次牽女孩的手,很溫暖,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撲進了晏龍雨的鼻子,他心頭一顫就這麽被拉著進了屋。


    她家不大,但很暖和。


    到了屋子裏後,晏龍雨在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了飯桌前的目盲老婦人和一個比自己小幾歲的男孩,也看清了女子的臉。


    女子剛及笄的年紀,一縷青絲半遮眼,柳葉眉桃花眼,薄薄的嘴唇,白繡鞋,一身打了幾個針角細密的補丁的整潔素衣襯托出高挑的身材。


    被長這麽大沒見過幾個好看女子的晏龍雨一直盯著看的及笄女子俏臉微微泛紅,尷尬笑道:“姐姐家裏有些簡陋,你別嫌棄啊。”


    晏龍雨語無倫次道:“那個姐姐,我叫晏龍雨,住在山上,你叫什麽名字呀?”


    女子掩麵一笑,道:“我呀我叫陶婉秋,秋天的秋。我弟弟叫陶靜鬆,鬆樹的鬆。”


    晏龍雨憨憨道:“那我叫你陶姐姐吧!”


    陶婉秋的一顰一笑晏龍雨都看在眼中,揮之不去。


    女子看著這個眉目清秀又有些呆的陌生“弟弟”笑了笑,溫柔道:“隨你啦,過來一起吃飯吧,來,你和我弟弟坐一起。”


    晏龍雨這才反應過來,屋裏還有兩個人,連忙向桌前的目盲老婦人問了好,又朝著小弟弟笑了笑,不要臉似的走向了飯桌。


    女子向老婦人解釋後,老婦人一臉笑意,雖然看不見但卻很熱情。而那個則小弟弟有些害羞,一直往姐姐身後躲,因為他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大哥哥。


    飯桌上,晏龍雨知道了陶姐姐一家的事情,五年前陶姐姐的父親死在了在北方戰場上,母親生下弟弟後不願守寡便狠心離開了,陶姐姐和自家弟弟一直和這個因為天生雙目失明而沒有嫁出去的姑姑生活在一起。


    生活重擔就這麽壓在了一個剛及笄的女子身上。陶婉秋因為貌美,出門時經常被街頭的小混混調戲,沒爹沒娘的孩子沒人保護呀,漸漸地她不敢出門了,隻能一個人在家裏做些女紅讓弟弟拿出去賣些銅錢,晚上了在家門口種些菜,維持生計。


    好在村裏有一個不收學費的許先生教弟弟讀書,對她家裏很照顧,女子才有了希望,她唯一的指望便是這個識字的弟弟將來能出人頭地,不再受苦。


    女子過得很苦,但她卻把弟弟照顧的很好。


    陶姐姐就這麽收留了比自己小三歲的晏龍雨住了一晚上。也是那一夜過後,十二歲的晏龍雨像是突然長大了一樣,一個人乖乖回了啟山,認真讀書,認真練那本《移花步》,很少再惹花鳳舉再生氣。


    晏龍雨把那個善良,堅強,勤勞,樂觀的漂亮姐姐記在了心裏。


    以後的六年間,晏龍雨隻要一下山,就會獨自一個人來陶姐姐家幫忙幹些農活,漸漸成熟的陶婉秋也了解了晏龍雨,接受了這個沒有惡意的“弟弟”。


    也是因為陶姐姐,晏龍雨才陰差陽錯認識了那個雖然年輕但已經成家了的書呆子,教書先生許知卿。


    少年晏龍雨此刻躺在床上的,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和陶姐姐相處的瞬間。雖然平時滿嘴葷話,但其實並不知道情為何物的少年終究一夜難眠。


    情字何解呀!情字無解呀?


    他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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