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煉獄堂。


    粉頭白麵的蜃妖打著一柄折扇,瞧著裏麵關押的魂魄受煉魂之慘,心中極為快意。


    當牛做馬的日子裏,隻有看到別人更慘,他心裏才會舒坦。


    “見過蜃虛子,勞煩你帶我去見雪魔大人,我有要事稟報。”冥七一路焦急地趕到煉獄堂,旁人皆不知雪魔大人在哪,但蜃虛子定然知曉。


    蜃妖嘴角一抽,當初雪魔讓他給自己取個道號,他照著自己的特性,取了蜃虛子,後來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可是名號已經叫出去,悔之晚矣。


    “雪魔大人可能在煉獄堂深處閉關,你隨我來。”蜃虛子聽到冥七有要事,自然不好糾纏道號的事,語氣淡淡地回道。


    冥七叫出口,才想起蜃虛子可不喜歡旁人這樣叫他,不過事情緊急,他倒是沒時間考慮這些。還好蜃虛子沒刁難他,冥七想著事後,得去弄些靈獸精血送給蜃虛子,免得往後被穿小鞋。


    在冥部眾人心裏,蜃虛子有些類似皇帝身邊的太監,這種人最不好得罪。


    煉獄堂深處其實在枉死城之外,確切的說在地底,也是一處地脈匯聚之處,裏麵靈機濃鬱,可是地煞滿溢,如非魔功驚人,根本沒法在裏麵修煉。


    而通往此地的入口已經被枉死城的煉獄堂堵住,旁人要想進來,非得攻陷煉獄堂不可。


    因此地煞靈穴的安全性,在黑山算是僅次於黑山山巔終年不散的魔霧。


    有蜃妖引路,冥七仍是曆經艱危,方才抵達地煞靈穴。原來這一路有蜃妖的邪術,結合逸散的地煞,專能挑起人心恐懼。


    兩名黑騎守在靈穴口子。


    “雪魔大人,冥七有要事稟報。”蜃妖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似乎能穿透一切阻隔,靈穴口子裏湧出的地煞,在聲音透入時,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冥七心中一凜,這蜃虛子向來嘻嘻哈哈,對著雪魔大人更是伏低做小,本以為他本事稀鬆,沒想到他魔功了得,怕是連大哥也及不上。


    他不禁感慨老祖身邊真是藏龍臥虎,他們如果不努力,下一次魔劫發作時,老祖未必舍得花力氣幫他們消去劫數。


    不一會,地煞靈穴裏生出一股吸力,冥七和蜃妖在吸力拉扯下,進入靈穴中,裏麵是幹淨的石室,周圍刻著圖形、文字,泛著高深莫測的道意。


    石室裏,居然一點地煞也沒有。


    顯然是雪魔大人以高深至極的魔功將地煞暫時阻絕於外。


    小雪一身素白紗裙,端坐在石床上,隱然有老祖的影子。


    “什麽事?”


    冥七連忙陳出始末。


    蜃妖聽後,微微一笑,“雪魔大人,不如讓在下去查探一二。”


    他作為意識化身,還是可以出得枉死城,隻不過離了本體,神通會大減。但他實在想出去透透氣,所以主動攬下此事。


    小雪微微沉吟,向冥七發問,“血手印背後的妖魔手段如何?”


    “當年老祖未能降服它。”冥七老實回道。


    小雪輕輕頷首,“連老祖也不能降服的妖魔,無論它是運道好,還是有真本事,此事絕不容小覷。你們先按兵不動,等我去稟報老祖後,聽從老祖的決斷。”


    蜃妖輕咳道:“雪魔大人,老祖不是在閉關嗎,咱們去打擾他好麽?”


    他生怕老祖出關,連黑墳那家夥也會來。


    “蜃虛子,你今天的話有些多了。”小雪深知蜃妖底細,知曉黑山之中,唯有老祖才能壓服它。故而她不時敲打蜃虛子,免得這家夥趁著老祖閉關,就敢放肆起來。


    蜃妖訕訕一笑,閉口不語。


    小雪何嚐不知曉老祖閉關,不喜被人打攪。


    可是她聽了冥七,便覺得此事極不簡單。風起於青萍之末,陰謀往往起於看不起眼的小事。


    她寧可冒著老祖被打擾生氣的怒火,也不能大意。


    因為她錯了,無非是承受老祖怒火。如果她判斷沒錯,真有針對老祖的陰謀,那麽老祖便能有所防備。


    她做下決定,再不遲疑。


    山巔的魔霧核心,除了蜃妖有本事進去外,黑山群魔中,唯有小雪有此能耐。


    她風馳電掣,不多時抵達魔霧,進入其中。


    這些年過去,魔霧比過去有增無減。哪怕小雪在地煞裏苦練魔功,進入核心之後,仍是倍感辛苦。


    等她看見裏麵的黑樹時,老祖的聲音清幽幽地出現。


    “何事?”


    小雪暗道一聲運氣不錯,老祖應該是剛好出定。


    她連忙稟報了紅色腳印的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你們暫且不要行動。”


    “謹遵法旨。”


    小雪告退。


    魔霧裏,黑樹下,蘇塵從懷裏取出一麵蓋著黑布的鏡子。他其實已經醒來有一段時間,因為這塊裹屍布上麵的汙血,不知何時變得鮮紅逼人,隱隱然有鮮血滲透出來。


    裹屍布在蘇塵手裏多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當蘇塵將裹屍布從魔鏡身上取下時,魔鏡上的鏽跡雖然還在,可是突然變得奇燙無比。


    蘇塵蒼白的手掌化掉一般,流出類似岩漿的事物。


    他不得不將裹屍布繼續蓋上去。


    可如此一來,裹屍布上的鮮血繼續滲出。


    蘇塵心裏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他冷冷注目裹屍布,心裏明白,裹屍布絕非這異變的源頭,此事一定跟魔鏡有關。


    蘇塵不會忘記,多年以前,血手印棺材可是派過人來尋找魔鏡的。


    紅色的腳印絕對和血手印棺材脫不開關係。


    更何況,裹屍布還是從血手棺材得來。


    蘇塵心裏很清楚,魔鏡和裹屍布絕不能隨意丟棄或者處理,否則讓血手棺材得到,一定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寧願自己隨身攜帶著,哪怕有些隱患。


    可是如今的局麵看來,他如果不處理此事,恐怕會醞釀出大事來。


    裹屍布滲透出的鮮血,試圖強行在他心內埋下一顆恐懼種子。神秘思感同樣給了他危險的預警。


    他閉上眼睛,一條魔影延伸出來,地麵泛起黑色的腳印。


    既然冥一已經去探查此事,蘇塵自然決定先看看冥一那裏是什麽情況。


    裹屍布和魔鏡的異常固然給了他危機感,但這裏是黑山,蘇塵自然有底氣。何況他心中隱然覺得,裹屍布和魔鏡的異常,有種對方在催促他快去處理此事的意味。


    因為神秘思感的危險預警,並不如何強烈。


    而裹屍布滲透出的鮮血,卻試圖營造出極為恐怖的氣氛,令他心急。


    有黑色腳印的詛咒,按理說蘇塵能很快找到冥一,可是在他的感知裏,冥一的氣息變得很淡。


    他好似在黑山附近,可是又仿佛離黑山很遠。


    蘇塵一時半會間,居然找不到冥一的具體方位。


    他意識到冥一很可能已經接觸到那東西。


    這是魚餌,還是冥一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忙,使他有機會一窺真相?


    蘇塵心裏罕見地生出遲疑,他需要做個決斷。到底是提升感應,強行找出冥一的位置,甚至降臨在冥一身上,還是再做考慮。


    但是冥一還能撐多久呢?


    在蘇塵遲疑時,來自燕飛的魔種生出強烈的呼喚。


    蘇塵這次沒有任何遲疑,燕飛的魔種相當於蘇塵親手製造的魔胎,與蘇塵的本源息息相關,甚至他如果真出了什麽事,還有借燕飛這個魔胎重生的可能。


    這是蘇塵給自己準備的一條後路,重要性絕非冥一可以相比。


    …


    …


    魔教總壇山下的小酒館裏,燕飛剛再次被黑暗包裹。


    這次他算是輕車熟路。


    如今他已經是魔教十長老,至於原本的十長老,已經被他的義父五長老做掉。


    為此五長老還用雷霆手段幹掉了幾個十長老手下對燕飛頗不服氣的堂主。


    可以說,正道有史以來,從沒有臥底在魔教坐到如此高位。


    這跟燕飛的魔種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魔種帶來的邪性,連魔教教主見了燕飛也讚歎不已,認為他是天生的魔道種子。


    即使燕飛不是魔教自小培養的核心弟子,算不得根正苗紅,可是燕飛驚人的修魔資質以及五長老絕對的支持,使他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魔教長老的位置。


    這種晉升速度,幾乎奠定他下一任教主的地位。


    當然,如今魔教的教主驚才絕豔,穩坐當世魔道第一人的寶座多年,有極大希望練成“不死”,取得魔教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成就。


    如果魔教教主真到了這一步,那麽便是當之無愧的不死魔皇,燕飛大概就隻能永遠當個候選教主了。


    黑暗中,長出屍斑的身影再次出現。


    “老祖,魔教教主已經出關,而且他很可能會去黑山。”


    在稟報老祖之前,燕飛先將此事告知了李忘機。因為他知曉,蜀山得到消息之後,肯定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蘇塵在黑山幾乎無人可以匹敵一樣,魔教教主在魔教總壇不死山,也有類似的威能。


    一旦魔教教主遠離老巢,那便是正道的機會。


    哪怕這是誘餌,正道也會硬著頭皮吃下去。


    畢竟魔教教主一旦練成不死,那麽正道連鎮壓他的機會也會變得渺茫。


    事情正如燕飛預計的那樣,魔教教主離開魔教總壇的消息傳到蜀山,連三仙四聖也被驚動。


    一個驚天動地的圍剿計劃正在急速醞釀。


    龍虎山的老天師、長生教的教主方木白、峨眉五老、南海七真等等正道名宿,皆在同一時間收到來自蜀山最高等級的金劍傳書。


    蘇塵內心同樣生出波瀾,魔教教主為魔道當世第一人,深不可測,即使蘇塵仗著黑山地利,也難說能留下對方。


    何況魔教教主如果真要來黑山,究竟會抱著什麽目的呢?


    蘇塵可不相信,魔道的當世第一人會是來找蘇塵論一論魔道的。


    “他是為了魔鏡,還是裹屍布?”蘇塵深深懷疑,魔教教主的出山,背後有血手棺材的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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