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永琪醒了過來的時候,隻見著紅秀跟小順子垂立在床邊等著伺候,自家福晉不見蹤影。


    唔。拿手扶了扶額頭,永琪□□了一聲,腦袋裏頭跟有千軍萬馬碾過一樣。


    “五阿哥醒了?”


    紅秀聽見動靜,忙伏下了身子湊近問道。


    永琪難耐地皺了皺眉頭,紅秀的聲音震在耳朵裏,反引得頭裏一陣一陣的轟鳴,許久之後才小小聲的問道:“福晉呢?”


    “回五阿哥的話,福晉一早就去了東兒少爺那了。”紅秀回道,“福晉走的時候交待了,五阿哥醒了要是還是覺得頭疼的話,就趕緊地再喝上一回解酒湯,一直在暖水裏頭溫著呢。”


    嗯,永琪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紅秀見狀,知道這會兒五阿哥怕是正難受的緊呢,也沒敢再多說什麽,隻垂了眼簾給小順子遞了個眼色,自己徑自去了桌邊取湯。


    小順子慢了紅秀兩個步子來到永琪枕頭邊上,用極低的聲音問著:“五阿哥,奴才扶您起來?”


    半晌之後,兩個人伺候好了永琪服了湯水,見他臉上不再那麽難看了才稍稍都安下了些心來。


    “五阿哥,剛晴格格打發了人來瞧您呢,奴才看您正睡著,沒敢叨擾了,就給打發走了。”小順子在主子的示意之下給他正了正軟枕。


    “還說了什麽嗎?”


    “沒,就是瞧您好些了沒,五阿哥,要不奴才現在去回一聲?”小順子是知道自家主子跟那個晴格格的情分的,這才敢多嘴問了句。


    永琪眼睛裏麵透出些複雜的情緒,沉默了良久,紅秀跟小順子站在一旁也不敢吭聲,“唔,等福晉回來再說吧。”


    紅秀聽了,抿唇微微笑了一下,她原本還以為五阿哥聽了小順子的話會立刻叫人去請了晴格格過來或者幹脆就自己去見上一見呢,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應了一下,一個沒出嫁的外姓格格跟一個阿哥,要是真的就這麽見了,這不明擺著讓人說嘴呢嘛,五阿哥這是...長進了?


    “福晉吉祥!”“福晉吉祥!”


    這邊,紅影輕蹙著眉頭跟著自家小姐進了滿是藥味的屋子,很是鬱悶的慌,這小姐一大早的不顧著五阿哥還沒醒呢,就先帶著自己跑來小少爺這,對著天花還真是一點都不避諱啊。


    “都免了吧。”我揮了揮手,款步走到床邊問著,“東兒這兩夜睡的都還安穩嗎?”


    “回福晉的話,”奶娘又福了一回身,輕聲道,“小少爺先下還算平穩。”


    “唔。”我拿手貼了貼孩子的小臉蛋,“夜裏有起熱嗎?還抽嗎?”


    “回福晉,倒是不曾起熱,奴婢們都謹遵著太醫的吩咐不時地拿了帕子給小少爺冷敷著呢,就是昨個兒夜裏抽了兩回,不過也都讓太醫想法子給止住了。”奶娘看見東兒努了努小嘴,聲音放的更低了些。


    我點點頭,輕輕拍了兩下他,瞧見他歪了歪頭不再動靜了才停了手接著問道:“可曾進了些什麽吃食?”


    “先前喂了點福晉交待的羊奶,小少爺這回倒是吃進去了小半碗,也不曾吐了出來。”


    “嗯。”我看著東兒,能吃進去點東西總是要比老是灌些什麽吊著身子的藥強,“對了,怎麽沒瞧見杜太醫?”


    “回福晉的話,”這次不時奶娘回答我了,從外間走近了個年輕些的太醫,“杜太醫去了紫薇格格那了。”


    我這邊剛要點頭說些什麽,紅影從他背後繞了過來,覆在我耳邊說道:“小姐,紅秀遣了人來說五阿哥已經醒了。”


    我略微頷首,又問了奶娘些東兒別的情況,見她倒是一一都能細答了出來,這才給了個滿意的淡笑,讚了幾句。


    瞧著東兒睡的挺安穩,我也沒再多留,隻是又吩咐了些好生照顧著之類的話,才隨了紅影一起往回走。


    出了門,才拐了兩個彎,就看見紅秀有些著急地四下眺望著,見了我臉上明顯鬆了口氣,忙跑著迎了上來,“小姐,五阿哥一醒奴婢就找人去報了,你們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嗬嗬,怎麽著,五阿哥還沒醒酒呢?”紅影望著我打趣了句,給自己惹了好幾個白眼。


    “影姐姐快別開玩笑了,五阿哥在屋裏頭正發脾氣呢,小順子給我使了好幾個眼色我才敢溜了出來尋你們,可是又記著小姐的囑咐不敢太靠近了東兒少爺的屋子,隻能在這跳腳。”


    “怎麽了?”我唬了一下,忙問道。


    “五阿哥醒了沒多久杜太醫就過來了,跟五阿哥說起了東兒少爺的病,奴婢聽著拿杜太醫裏外都透著再沒了什麽法子的意思,五阿哥就火了起來,福晉還是快點吧,我瞧著那老太醫也挺可憐的。”


    唔。聽了紅秀的話,我反倒是慢下了腳步,這要是闖了進去一個拿捏不好,還不是生生給人做了炮灰,我可沒小燕子那總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勇氣。


    “小姐?”兩個丫頭見了慢了下來,也跟著止住了步子,一個個歪著頭滿臉問號。


    我跟兩個人就那麽臉對臉眼對眼地互相看了半天,也凝神想了半天:天花,天花,天花......天...花!


    我差點蹦了起來,怎麽把這一出給忘了呢,天花啊,不就是老康的天花嘛......


    “小姐,老康是誰啊?”紅秀跟紅影兩個滿臉黑線,對自家小姐突如其來的狂喜表示很不理解。


    呃,我給問住了,總不能告訴兩個人老康就是康熙大帝,雍正的老爹,當今皇上的爺爺吧?


    那啥,過來,我拉了兩個人這樣那樣細細交待了一番。


    話說,康熙王朝裏頭老康的天花不是給小蘇嘛拉姑的芨芨草給治好的麽,死馬當活馬醫吧,給東兒也來一下他曾曾外祖父的待遇吧!


    “記住我說的了嗎?”我沒理兩個人又是皺眉又是擠眼的怪模樣,自顧自的問著。


    “呃,小姐,記是記住了,可是...”紅影看看紅秀,遲疑了一句,“這有用嗎?您看的那是什麽怪書啊?”


    那東西可是給牲口吃的啊?


    “你相信它有用,它就有用,記著,等會就按我說的說!”


    “是。”


    還沒走到房門口呢,就聽見小五子略帶沙啞的咆哮了,我發現這古時候皇子皇孫威脅人的詞匯也不過就是那幾個,無非就是些什麽提頭來見了等等一類的,也許有更精彩的,可是在小五子身上我從來都沒發現過。


    屋子裏頭,杜太醫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恨不得把頭都埋進地裏頭去一樣,小五子坐在桌前,胸口劇烈起伏著,一張臉上灰白一片。


    看吧,你就是權力再大,這麵對生與死的時候,你也就是個平常人。


    “永琪!”我快步走到小五子跟前,杜太醫的模樣讓我心裏酸酸的,nnd,這也就是擱古代了,你放二十一世紀看看,哪個不是病人家屬恨不能給醫生下跪磕頭的?


    永琪撇過頭去沒吱聲,他根本就不知道說什麽,一想起來太醫剛剛說的東兒恐怕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他就渾身發寒。


    我也沒多少功夫來安慰他,吩咐了小順子把杜太醫給扶起來看座。


    “杜太醫,你可知道一種叫做芨芨草的東西?”


    杜太醫戰戰兢兢地任由小順子拉起來,哪裏還敢坐下。


    “芨芨草?”杜太醫低頭思索了一下,遲疑地問道,“福晉說的可是那種鄉間牛羊喜食的東西?”


    呃?被老杜反問了一下,輪到我遲疑了起來,我是不知道是不是牛羊喜歡吃的,可是貌似康熙王朝裏頭小蘇嘛說過,這是一種牛不舒服了的時候就會尋的一種草,咳咳,也算是喜歡吃的吧。


    “杜太醫知道?”他能反問出來,也許有些希望。


    “臣知道一些,可是,福晉,這芨芨草......?”


    “也許,咳咳,我說也許昂,它可以保了東兒一命。”說實話我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畢竟這個東西可是沒有經過曆史考證的,我所憑借的不過就是電視裏頭的一個橋段而已,死馬當活馬醫嘍,東兒在原著裏頭可是活了下來的,也許,差的就是我這個契機。


    “知畫,你說什麽?那個芨芨草可以救東兒?”小五子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抓住我的雙肩激動地問道。


    “呃,那個,那個,永...永琪,這不過是紅影家鄉裏頭的一個奇談,傳的是有人出天花好像是被它治愈過,可是,不一定是人人......哇!”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nnd,小五子,你可不可以表這麽激動啊,萬一治不好,我可是不負責任的啊!


    “是啊,五阿哥,不過就是奴婢家鄉裏的一則......”紅影按著自家小姐交待的說到一半就住了嘴,人五阿哥根本就沒空搭理她嗎,淨抱著小姐在一處激動了。


    “知畫!知畫!”永琪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呃!我也內牛滿麵,無語啊!


    “呃?!五阿哥,福晉......”本來也激動地小跑了出去找草的杜太醫又伏著身子回了來,“五阿哥,這學士府裏頭的人現在一個都不準出去,這芨芨草要怎麽去弄啊?”目不斜視,我是瞎子,杜太醫不停地自我催眠中。


    對啊,nnd,這出不去怎麽辦?學士府裏又不會冒出來。


    “嗯?”永琪總算是平複了些,放開我隻沉思了一會兒,“小順子,你去傳爺的話,讓外頭的侍衛去想辦法,告訴他們的頭,一個時辰裏找不來爺要的東西,他這個侍衛長也可以歇了。”


    嘖嘖嘖,威脅,這絕對是紅果果的威脅,這小五子到底是權勢裏頭泡大的啊,那一出場,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小順子得了令,立馬就奔了出去,打開門之後卻又來了個急刹車:“晴格格?”


    嗯?晴格格?在門外頭?


    呃,偷聽?


    不過幾日沒見,這晴兒瞧著,可不是隻瘦了一圈啊?


    “晴格格在外頭怎麽也不讓人通報一聲,這天可是不暖和。”我示意小順子趕緊去辦事,親自走到門前拉了晴兒的手進來。


    “晴格格吉祥!”一屋子裏的丫頭們慌忙請安的請安,沏茶的沏茶,有那機靈的,早就拿了靠墊坐墊在椅子上安置好了。


    “我...也是剛剛到,聽說永琪昨晚上不大好,就想著過來瞧瞧。”


    屋子裏頭瞬間安靜了下來。


    唔!晴兒咬了咬下唇,她說錯什麽了嗎?


    “咳咳,咳咳,那個,晴格格快坐下說話。”我虛推了晴兒一把,順便抽空掃了一眼小五子,咳咳,很好,神態自若,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醉過即忘?“太醫已經看過了,喝上兩服藥也就沒什麽大礙了。”紅秀的手抖了抖,撒了幾滴茶水出來。


    “沒事就好!”晴兒款款坐了下來,欲言又止的瞅了小五子一眼。


    這意思,是有什麽我不能聽的了?我生出了先退出去的意思,卻被身後的紅秀點了點身子,微微搖了搖頭。


    “晴格格可曾用過早飯了?”這就是所謂的沒話找話吧,總不得一個個都坐在這兒玩一二三木頭人吧?


    “知畫過心了,我用過了。”晴兒笑笑,端起身旁小幾上的茶水輕押了一口,“這兩日,學士府裏辛苦知畫了。”


    “晴格格這話嚴重了,本來就是咱們分內的事兒,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我勉力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出來,怎麽著,這是在排外呢?


    “東兒的病,可有什麽進展?”晴兒細問道。


    “太醫們都沒什麽法子了,”永琪回道,眉心皺成了個川字之後複又鬆了開來,“倒是知畫出了個方子,聽說是醫好過這天花的。”


    晴兒的嘴角皺了起來,我暗自挑了挑眉,難道她還真是在小順子拉開門的時候剛剛到的?


    “永琪,”晴兒頓了頓,手裏的絹帕攪成了一團,“我...我有事想要跟你說。”


    “晴兒有事直說就是了。”永琪也拿了桌上的茶碗押了一口,他現在的一顆心全在東兒身上懸著呢,實在是沒什麽心情去理會旁的什麽。


    “我......”晴兒掃了一圈,眼眶都有些泛紅了,我突然心驚了一下,能讓晴格格這般模樣的,怕不會是......那個蕭大俠吧?


    難道,他還真的回了來?老佛爺...沒...?


    我緊緊握了一下拳頭,“永琪,我去瞧瞧東兒去。”


    “紅影!”


    “是,小姐?”


    “你有沒有辦法聯絡上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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