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乍涼,風飛葉黃。


    這幾日,村裏的長者都在討論獵隊即將回村的事情,不少村婦已經來來回回往霍家宗祠跑了好幾次詢問自己男人的安全。


    這一天,霍鈞和幾位少年正熱火朝天的比劃著誰的力氣更大,便聽見霍峰的呼喊:“獵隊回村了,小子們,跟叔叔一起去迎接去!”


    一群人剛走到村口不遠,便聽到了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


    “回來了!獵隊回來了!”


    出獵一個多月的獵隊終於歸來了,但是迎接他們的確實一聲聲悲號。


    “歸來兮!”霍家祠堂傳出一聲嘹亮的嘶鳴。


    接著,一道道震耳欲聾的嘶吼響徹山林,聽那聲音悲情壯烈,催人淚下。


    “歸來兮!操戈眾披甲,交戰士爭先。蔽日敵若雲,淩陣餘踐行。援玉擊鳴鼓,天時靈威怒。殺盡棄原野,破陣心似鐵。帶劍挾強弓,首身離不懲。身死祭神靈,子魂為鬼雄……”


    一首蒼涼的戰歌,悲痛而又撕心裂肺,仿佛震撼了整個旺蒼山,四麵山林竟無比的寂靜。


    獵隊沿著村東向祠堂走來,每個壯士臉上身上都沾著猛獸的鮮血,區區數百餘人個個凶神惡煞,均有虎豹之雄威。


    霍鈞怔怔的盯著獵隊,一股前所未有的熱血在心頭翻滾,他聽得出來這是一篇刻在祠堂中央的禱文《破軍》。破軍意味著與敵同死,不死不休。這群人浴血而歸,應是與敵死戰過後活下來的戰士們。


    獵隊的後麵,數百頭蠻牛扛著近百條烈士的身體和無數野獸的屍體,緩緩而來。


    一個,兩個,三個……共一百一十八個活著的戰士。


    離開時兩百餘人的獵隊,死傷近半。可想而知,此次出獵何其凶險慘烈。


    走在最前方的獵隊頭領霍昌臉上莊嚴肅穆,目光如同兩柄淩厲的刀子,整個身體仍舊沒有絲毫放鬆,如同一頭即將暴起的猛虎。


    “轟!”


    百餘名壯士,直走到了祠堂前,一起轟然下跪。四周的村婦的情緒瞬間崩潰,許多人已經哭的不成人形。


    “勇士魂,歸來兮!”整個伏虎村,數百勇士,也連同霍鈞在內,所有的人高聲喊著兒郎魂歸來。


    這次狩獵的戰利品比以往多得多,但是沒有人感覺到絲毫的欣喜。這都是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食物,他們的家人都已傷心欲絕。。


    霍崇光從祠堂裏緩緩走了出來,手扶著龍頭拐杖,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也。


    “老祖宗,我們回來了!”此刻,二百勇士終於放下警惕,在霍崇光麵前,泣不成聲。


    “英雄歸來,我族尚在,勇士不滅,軍心不敗!”霍崇光將獵隊眾猛士一個個扶起,“今日我死,明日子生,以我今日之死換明日霍家之生。”


    數千年來,每次出獵都有人死去,但是這次人數之多死亡之慘烈,是前所未有的。


    霍崇光顫抖著雙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粗糙的皮製的族譜,看著一道道鮮紅的血印,代表每一個死去的族人,嗚咽著一個個喊著死去壯士的姓名:“霍家有男,霍東革、霍東祥、霍英明、霍子龍……周家有男,周至成、周無量、周泰德……英靈早逝,魂歸來兮!”


    “魂歸來兮!”


    “魂歸來兮!”


    ……


    一聲聲悲鳴,回蕩在旺蒼山寂靜的山林!


    村裏最大的山洞可容納近五百人的宗族祠堂內,此刻,坐滿了全村所有的成年男丁,尚未成年的霍鈞作為獵隊的一員,也在其中。祠堂外的婦女小孩無權參與宗族大會,不過,她們也有自己的任務,接過獵隊的獵物,紛紛去醃製食物,以備過冬。


    祭奠完死去的獵手,霍崇光及十三位輩分最高的族中老者和獵隊頭領霍昌坐在祠堂台前的石椅上,台下總共四百八十三男丁,紛紛坐在地下,神情肅穆。


    那十三位老者雖是村裏威望最高的長輩,但是整個伏虎村,最受人尊敬的人絕對是獵隊的頭領霍昌和老祖宗霍崇光。


    隻見霍昌環視一周,輕歎道:“此番出獵,獵隊傷亡慘重,霍昌無能,願讓出獵頭頭領之位,甘願受罰!”霍昌向所有獵手深深的低下了頭。


    霍昌話音未落,一個老者早上前抓住霍昌的衣領,暴喝:“霍昌,你不是說會讓每個孩子完完整整的回來嗎?我的麟兒,麟兒呢?!你是個混蛋,混蛋!你為何不去死,不去死啊!”老者是獵隊副首領霍麟的父親,老年喪子,何等氣絕。


    “霍昌,你自負天生神力,誤入險境,導致我族壯士死傷慘重,何其無能?”有一個長者喝道。


    “霍昌,你讓出頭領職位事小,換我孫兒命來……”


    “……”


    一片譴責辱罵聲,吵雜紛亂,甚至有位老者拔出了骨刺向霍昌揮舞起來。


    霍崇光一聲暴喝,製止了眾老者的鼓噪:“霍昌,你且起來,將出獵過程一一說來,是非自有公斷!”


    所有人都知道,獵隊的犧牲換來的是整整三百餘頭百頭馴鹿、五百頭角牛,加上數十頭之前未曾見過的奇珍異獸,如果再加上整個獵隊龐大的蠻牛隊,足夠支撐整個伏虎村全村人過冬。


    望蒼山的冬天是殘酷的,是所有人和獸的噩夢,冬日大雪連綿萬裏,沒有足夠的準備,不少野獸不是凍死便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而活活餓死。


    每年的入冬前兩個月,為了準備全村人過冬的食物,獵隊會組織這麽一次大型狩獵。所以,整個獵隊去往的獵場往往是平時不曾常去的望蒼山的東部山脈。


    東部山脈山林有一處廣闊的平原和湖泊,那裏成千上萬的馴鹿和角牛因為足夠的清水和嫩草而迅速繁衍。與野獸的鬥爭和常年的奔跑而腿部強健有力,這些大腿肌腱肉質緊密,是大自然最美味的食物。所以這處草地,是附近猛獸最好的食物獵場。


    不過,那些野獸雖凶猛,但在獵隊精妙無比的陷阱前,卻無法對獵隊造成過大的傷害。所以,去年的大型狩獵,獵隊幾乎沒有損失。


    這次狩獵,獵隊顯然遇到了之前未曾遇到過的驚險。


    霍昌緩緩站了起來,冷冷的看向東方,沉聲道:“這事需從三個月前出獵之日說起,那日我帶領獵隊出了村,往獵場東進。前往東山獵場這一路是我族常年狩獵的區域,哪裏有獵物我早已熟記於心,是以不出七日獵隊將沿路的獵物清理個遍,除了遇到一隻嘯山虎和一對花豹外沒有遇到什麽強大的猛獸,兄弟們均安然無恙。”


    “前幾日進展異常順利,我便讓兄弟們加速向東山獵場前進,兄弟們也知道那鏡湖畔有整個東山最好的獵物。然而,就在到鏡湖的路途上,我們一路發現零零散散破碎的屍體,除了馴鹿角牛的屍體外,我們竟然看到了犀角獸和雲狐的屍體……”


    霍崇光不禁驚道:“你肯定是犀角獸?!”


    “不錯,我們能作證!”台下數十個獵手齊聲喊道:“那犀角獸的肉屍還在祠堂外!”


    霍昌又道:“犀角獸我等三十年前我們曾捕殺過一隻,各位也知曉,此獸皮糙肉厚,能力抗千鈞,山林最粗壯的雲杉在它全力一撞下也會轟然倒地。當時我族中壯士上千竟擋不住它來回奔襲,後來因力竭而死於眾壯士的亂矛之下。而這雲狐我等倒是屢次遇見,卻沒有抓住一次,雲狐奔跑之極速,個性之狡猾實乃獸中之最。這等奇獸卻葬身此地。我等便想,莫不是遇到了什麽更強大的野獸?”


    “更強大的野獸?!”眾人吸了口冷氣,他們都曾聽說過雲狐和犀角獸這等稀奇之獸,隻覺這些野獸天賦異稟,生於世間是天地力量之體現,何曾想過還有比這更強大的野獸。


    “謹慎起見,於是我令獵隊原地待命,而我則帶領霍麟、周衝、周濤四人到前方看個究竟。”


    霍昌所說的三人除了自己外均葬身獵場,他不提也罷,誰知一提,旁邊的老者突然暴起,向霍昌撲來。


    霍崇光一把拉住老者,道:“你聽他述說完,再懲罰他也不遲!”


    霍昌看向老者深深的鞠了一躬,老者是周衝的祖父,也是自己的長輩,周衝之死自己難逃責任。


    “周伯要罰我也是應該,不過,我想後麵的事情關乎整個宗族安危,待我說完受罰也不遲。”


    周姓老者頓了頓,回到了座位。


    霍昌續道:“接著,我四人向前探路,這一路仍然能看見處處是破碎的屍身和肉體,但是,我們卻發現了這個!”霍昌自懷中拿出三顆晶石,晶石泛著微光,一個透紅,兩個泛綠。


    “這是?獸晶?!”霍崇光一把從霍昌手中搶了過來,然後自懷裏去除了一個通紅的晶石:“這三個獸晶的品級不低啊。”


    “不錯,赤炎虎是什麽,不用我說了!那是超越我們能夠想象的力量。可是眼前這三個晶石的色澤和光芒都不比赤炎虎的差,也就意味著,附近有比赤炎虎更加強大的,更加恐怖的野獸。”


    四下突然安靜了,參與過那場與赤炎虎搏殺的壯士均赫然色變。


    霍鈞也聽得呆住了,多年來他從來不敢和母親提及父親的死因,但是從別人耳中他已將父親的死因了解了大概,父親就是和赤炎虎搏鬥中死去的。


    霍崇光深吸了口氣,平了激動的氣息道:“我先輩傳說,當天地異獸修煉成靈,便會結出晶石,晶石越純透,光芒則越強,這異獸的品級則越高。赤炎虎出身虎族,性格火烈,是虎族之最。這三個獸晶竟隻稍次於赤炎虎。”


    坐在台下的霍峰悄然向霍都道:“原來,那個堅硬無比的虎膽叫獸晶。”霍都輕點頭道:“看來這次大伯遇到的異獸比赤炎虎還要強大啊!”


    霍昌又道:“接著,我四人繼續向前探路,山林間到處是濃重的血腥味。這一路走了近十裏地,忽然前方又多了些獸類的屍身,可這些屍身肉體和方才見到卻不相同,這些肉屍完整,野獸死態安然,唯獨野獸的傷口沒有絲毫鮮血。而屍體體內也沒有一滴血!”


    霍崇光突然心中一凜,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我四人心中忐忑,均在想到底是什麽野獸隻吸jing血而不損肉體。”霍昌微微的頓了一頓。


    突然,一個老者尖叫:“那一定是吸血獸【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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