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感到為難不已,徐暮雲很早之前便與他結識,兩人結為異性兄弟之後,更是一同經曆了許多生死,如今可謂是情同手足,情比金堅,然而此刻卻聽到徐暮雲要離開自己,心情之糾結可想而知。


    更何況,徐暮雲要去投奔的地方乃敵方陣營,他這一去,到時戰場上相遇,豈不是要與自己為敵了?


    戰場之上,刀箭無情,兄弟廝殺,你死我活……


    想到此處,曹睿更是緊緊皺起了眉頭,背負著雙手,在徐庶靈堂前來回踱步,久久不發一言。


    赤衣今日身上也穿了一件白服,她看了眼左右為難的曹睿,不由歎了口氣,走到他麵前說道:“元仲,不妨便讓白衣師兄離開吧……”


    黃衣、青衣與烏衣杵在一旁,聞聽此言,臉上紛紛出現不解之意。


    白衣無疑是整個銅雀之中頂梁柱一般的存在,他的實力經過體內劍氣的接連兩次暴動,早已突破第三境,達到了劍道第四境的恐怖境界。如今整個魏國境內,能夠同時達到武道與劍道第四境之人,已不超過五指之數。然而除去白衣之外,其他那些擁有相同境界之人,最年輕的一位,年紀都已達到了花甲之齡。反觀白衣暮雲,翻過年去,也隻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歲罷了……


    如此年輕的武道天才、劍道妖孽,前途無可限量,但如今卻要離開他們,奔往一直與之為敵的諸葛老賊身邊,這如何能夠令他們坦然接受?


    氣氛有些壓抑。


    赤衣的話讓曹睿更是猶豫不決起來,放徐暮雲離去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好處,與此相反的是,難說以後徐暮雲會為諸葛老賊所用,這樣一來,對大魏而言,無疑會是一個巨大無比之威脅,日後想要再重操舊日之好,又談何容易……


    但若是不放他離開,為了完成徐庶的遺願,徐暮雲也會自行前往蜀國……畢竟這天底下,他想要去哪,又有誰能夠阻擋得了呢?


    曹睿沒有說話,依舊在反複思量。


    靈堂裏其餘人都被使喚了出去,除了微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外,便隻聽得到曹睿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唉!”


    不知過了多久,曹睿終於停下腳步,輕歎口氣說:“朕決定了……賢弟請盡管安心前往吧,為兄此處,你莫要掛懷……”


    “義兄……”徐暮雲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


    曹叡依舊歎氣道:“賢弟,愚兄能體諒你的心情……我已考慮過了,此事並不違背大魏利益。你保護著諸葛亮,諸葛亮不死,此時對大魏反倒有利……而且同時又能讓賢弟成全父親之遺願……兩全齊美,何樂而不為?所以你安心去保護他吧,不必擔憂!愚兄答應即使我大魏能早一些消滅了蜀寇,也不取他性命!甚至惜他之才,為兄到時還會重用於他……”


    徐暮雲聽罷,感激萬分道:“多謝兄長……兄長大恩,暮雲終生難以報答……”


    曹叡忙道:“千萬不要如此,暮雲賢弟!隻是此行深入敵境,十分危險……你務必自己珍重!說起來,令尊也實在太難為賢弟你了……雖說是遺願……但畢竟殺死你師父之人,便是那個諸葛亮啊!”


    徐暮雲點點頭,他何嚐不知自己所要奉命保護之人,乃是殺死義父的仇人?可是父親遺願如此,縱然日後會招來不知情之人對於他不忠不孝的罵名,他也別無選擇,隻能默默承擔……


    世事輪回終有報應,誰種下的因,便由誰來承受結出的果。


    他殺死了將自己撫養長大的父親,自然也需要去替父親完成生前的遺願。


    如此,方能了解因果。


    最重要的是,他能得到心安。


    數日之後。


    官道上,六道長長的身影被餘暉拉得極長。白衣徐暮雲朝紫衣等人抱了抱拳,然後便拉過韁繩,一躍跨上馬背,抬手一抽馬鞭,疾馳離去。


    他不用飛劍,是不想讓自己的行蹤被飛羽之人察覺,從而誤以為他是為刺殺諸葛亮而來,平添許多麻煩。


    馬蹄聲遠去,白色的身影被餘暉越拉越長,最後終於變成一個看不清楚的點,消失在了天涯盡頭。


    黃衣歎了口氣,烏衣搖了搖頭,青衣凝視著遠方,赤衣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至於紫衣……早已沒有再戴著麵具,他看向遠方的眼神裏,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


    別時容易見時難,他日再相逢,是何光景,沒有誰能夠知曉……


    原本赤衣要幫他卜上一卦,看看日後再與白衣相見時,是紅眼相對的敵人,還是把酒言歡的好友。但是他拒絕了……


    他相信自己與白衣的友誼和兄弟之情,斷然不會隨著陣營的改變而變得不同於往日。


    他們是一生的同路人,更會是一輩子的兄弟。


    兄弟之情,豈能以一卦而隨意定論之?


    數日之後。


    一名白衣男子出現在成都丞相府外,他看了一眼門前兩名目露精光的護衛,又抬頭看了眼門匾上的丞相府三字,心中沉吟道:“看來,應該就是此地了……也就是‘那家夥’所在的府衙……”


    那家夥自然是指諸葛亮。


    雖說答應了父親前來貼身對他進行保護,但是心中卻仍舊沒有將他當做親近之人,他來此隻不過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而已,稱呼上……也就不需要再去做刻意的改變了。


    他從懷內掏出一份卷軸來,那是徐庶與諸葛亮之間的信物,他看著卷軸輕聲說道:“爹,孩兒已依您之意,千裏迢迢來此……要來保護您昔日的摯友,卻也是我們大魏的敵人——諸葛亮!”


    徐暮雲凝眉尋思道:“不過……再怎麽說,他也不會接納一介敵人所來保護吧?如今大搖大擺進去顯然是沒有可能,也罷,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此時天已是夜間三更時分。


    徐暮雲一步踏出,整個人的身形便已隱沒在黑暗之中,悄悄進入到了丞相府內。


    然而當他進來之後,卻發現沿路之上,竟然橫七豎八躺著多名士兵。這些士兵要麽被割破了喉嚨,已然死去,要麽被打暈在地,一時半會難以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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